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了母亲的缘故,苏禾有些听不得这种话了,一阵泪意上涌,忙揉揉眼,待这阵泪意过去,才笑道:“只要你好好念,念多久嫂子都供你!”
    徐秋来重重点头。
    晚饭后,徐立冬轻手轻脚把熟睡中的肉球放进摇篮里,见苏禾站在床头前叠衣裳,走过去从后拥住。
    生了奶娃之后,她的身子便如果实般饱满,比从前更添几分丰腴,徐立冬拥紧了,一阵绵绵密密的亲吻随之落下。
    “不早了,咱们睡。”
    苏禾被他蹭的发痒,躲了两下,小声道:“秋来还没睡呢,他大了,给听见不好...”
    徐立冬一顿,悻悻收手。
    苏禾捏了捏他脸,忽得想起什么,道:“卖老房的钱,我跟秋来说了,他不愿意要这钱,明天你先拿去存上,以后再说。”
    其实给钱是徐立冬的意思,苏禾虽然是老徐家童养媳,只徐春来早就死了,也不存在什么婚房不婚房,严格来说跟苏禾一点关系也没有,既然卖了,这钱理应归徐秋来,不能看他年纪小,就不把他当回事。
    “小禾,等过完年,我想把秋来送去首都念书。”徐立冬看着她,神色认真道。
    苏禾啊了声,有些惊讶,道:“送去首都?”
    徐立冬嗯了声,笑着点点她鼻尖,道:“我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嫌他在家碍眼。”
    苏禾直摇头,道:“你这么安排肯定有你的道理。”
    徐立冬确实不是冲动之举,他已经考虑过一段时间了,当初娶苏禾的时候,他说过会照顾好他们叔嫂,绝不是嘴上说说,更不是只管徐秋来吃饱穿暖这么简单,既然他有能力,自然想把徐秋来培养成才。
    不过送去这么远的地方,他不能一个人做决定,肯定也要问问苏禾意思。
    “首都的教育比鲁山好,秋来又聪明,送去首都他能学得更好。以前只有工农兵子弟才能被推荐上大学,现在不同了,国家恢复了高考,只要成绩好,就能考上大学。”
    “秋来他没离开过我...”苏禾有点舍不得。
    “他是男孩,不能像养闺女那样养他,该狠心要狠心。”在这点上,徐立冬跟苏禾想法不同,宽慰道:“爸妈都在那边,会照看他,他是咱们老徐家的人,我爸还能亏待他?”
    苏禾给他说动了,道:“那我去问问他?”
    徐立冬摇头道:“还是我跟他说。”
    虽然苏禾跟徐立冬名义上是兄嫂,只他们岁数相差大,说是父母也不为过了,以前徐秋来一直跟着苏禾,性格上难免有缺陷,偏女性化,胆子也小,而且细腻敏感,正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些,徐立冬才想锻炼他独立自主的能力。
    苏禾不知道徐立冬怎么说的,转天一早,不等她开口,徐秋来就主动提了去首都念书的事,见他脸上没有半点不情愿,苏禾便放心了下来。
    ......
    年关将至,徐立冬接到首都打来的电话,说老头子想看孙女了,今年打算回来过年。
    县委大院的住房,在老两口工作关系转去首都之后,便被收了回去分配给有需要的职工,眼下老两口回来,别的不说,光是住就是个问题。
    苏禾倒不介意跟老两口挤,最多再添张床,让徐秋来在他们屋里将就两天,就是今时不同往日,尽管徐有粮还是她公公,却掩不住他是大领导的事实,她实在不好意思让徐有粮睡堂屋。
    眼见老两口就要回来,徐立冬却一点要安排的动静都没有,这晚,苏禾忍不住提醒了下。
    徐立冬笑道:“不用犯难,他们住招待所,住两天就要回去。”
    苏禾闻言,拍了下脑袋,果然一孕傻三年,其实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以徐有粮目前的级别,回来趟起码也是市级干部招待,哪还用愁住宿。
    除夕这天,赶在年夜饭前,老两口回来了。大半年不见,徐有粮两鬓虽有些发白,却仍是精神矍铄,进门就道:“肉球呢?”
    他语调虽沉稳,目光中却有压不住的欢喜。
    苏禾原本略忐忑的心平稳了下来,笑道:“刚喂过在睡觉呢,快三个月了。”
    堂屋里火炉烧得旺,徐有粮掀帘进去,就瞧见了摇篮里白白胖胖的奶娃娃,一下笑起来,想要抱。
    “手太凉,当心凉到肉球!”郭正侠拍开他手。
    徐有粮笑呵呵的,连搓几下手,又在炉火上烤了烤,等手热了才抱起小肉球,高兴的直说好。
    郭正侠也满脸喜色,道:“喂得真胖!”
    苏禾笑道:“能吃能睡,还能哭,是个有脾气的祖宗。”
    或许是吃奶的缘故,小肉球对苏禾的声音十分敏感,吮着小手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盯着抱她的陌生人看了会儿,有些不安的挥了挥小手,哼唧唧想哭。
    苏禾忙握握她小手,柔声道:“肉球不怕,这是爷爷奶奶,他们回来看你呢。”
    小肉球捉住苏禾一根手指,紧抓在手心里,乖了下来。说来也怪,平常很有脾气的小东西,这两天在爷爷奶奶面前,竟变得十分乖巧,半点没有以前折腾,可把老两口稀罕的不行,一激动,给了一卷压岁钱,一对金手镯,还有块水色极好的白玉。
    “肉球这是把爸妈的家底坑来了?”苏禾有点想笑,这小机灵鬼,故意的!
    第40章 16号已更
    这年的春来得比往年早, 除夕才过,天气就渐暖了起来,护城河两岸柳树抽了嫩芽, 远看去绿油油一片。
    徐立冬一早把徐秋来送上去往首都的火车, 那边, 徐有粮已经安排了人接,至于学校, 也早已选好,就在什刹海边上。
    傍晚下班回来,苏禾正收拾东西, 藤编的行李箱里,肉球的衣裳尿布占据了大半空间。年后上班,鲁山县去往首都的列车调整了时间, 改到晚八点发车,她要在发车前半小时赶到。
    “回来了?秋来送上车了?饿了,快洗手吃饭...”苏禾笑着说了句,把箱子扣上,去厨房盛饭。
    徐立冬笑呵呵应好,洗完手, 见摇篮里的闺女没睡觉,正冲他挥舞胳膊,忍不住逮着亲了几口,直到听见苏禾又喊,才过去厨房吃饭。
    饭后, 苏禾给肉球喂了次奶,徐立冬刷好碗筷回屋,见时间差不多,便骑车送母女俩去车站。
    “肉球的奶瓶带没带?”
    “别离开她太长时间。”
    “火车上人多杂乱,记得把你值班室门锁上,当心拐子。”
    苏禾听他如是交代,三句话不离肉球,拖着长长的声音道:“放心,不会亏待了你家小祖宗。”
    听出她话里遮掩不住的酸味,徐立冬笑了起来,捉住肉球一只小手,柔声叮嘱道:“妈妈工作辛苦,你要乖点,不许闹腾,给我知道了回来打屁股。”
    苏禾哭笑不得,见快到检票时间了,催他快点下车回去。
    这是苏禾产后上班头一天,除了高大姐,其他人还是头回见肉球,见小东西白白胖胖,十分可爱,都争着要抱一抱。
    值班室是上下铺,七八个员工挤睡一个隔间,苏禾原本在上铺,因现在带娃不方便,大家伙都很照顾她,主动把下铺位置让出来。
    “苏禾同志,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不用觉着难为情!”
    “是嘞,你算是咱们里头年纪小的,咱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当妈不容易!”
    “等熬过这两年,放到托儿所就好哩!”
    “......”
    大家伙说笑着,帮苏禾铺新床单,打开水,抱奶娃,说不感激那是假,有情后补,苏禾都记在了心里。
    重新上班后,苏禾适应的很快,尽管带奶娃,却没有丝毫懈怠,尽责的完成她分内工作,没有收到任何投诉。
    本来列车长还有些担心,因为大多数妇女在生过奶娃之后,重心难免转到家庭上,出现工作不积极、不认真、失误等一系列问题,暗暗观察苏禾一阵,见她仍然十分敬业,列车长放心了下来。这天,他把苏禾叫到办公室,问她夜校的高中毕业证有没有拿到。
    “去年冬恢复高考,新老三届、教职工都允许参加考试,局里不少文化水平稍高点的,都辞职去报名考试哩,他们一走...小苏,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列车长向她透露,年前高考分数下来,副列车长陈红梅以490分的成绩,考上了上海某海事大学,刚过完年,就辞职去念书了,职位因此空缺了下来,不少列车员已经盯着这个职位蠢蠢欲动。
    要知道,副列车长的工资级别比普通列车员高出两级,而且一旦争取上副列车长的职位,没意外的,下一步就会是列车长。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机会摆在眼前,苏禾自然想往上升,这天回去,她把想法跟徐立冬说了下。
    徐立冬支持她参与竞选。都说男人在做了父亲之后,会变得比以前更有责任感,这话一点不假。起码徐立冬是这样,他本不是个爱好钻营的人,但自从肉球出生之后,那种“要给闺女创造更好成长环境”的责任感,迫使他重新摆正位置,升职加薪、甚至创造更多财富的yu望也越来越强烈。
    “小禾,趁肉球睡了,咱们来下盘棋。”
    “下棋?”苏禾有些奇怪,见他已经拿出象棋摆棋盘,拖了把凳子坐他对面。
    前世苏禾经常跟她爸下棋,棋艺说不上精湛,但也不差,她持黑子布局,目标明确,无论车马炮,直指对方将军,势头极盛。
    徐立冬有条不紊,保住自己的小兵卒过楚河,逐渐吃掉她一兵一卒,最后出其不意,围攻元帅,让她无路可走。
    “太过分了,你使诈!”苏禾不干,要悔棋。
    徐立冬怕她,极好脾气的道:“好好好,让你两步。”
    苏禾哼了声,这回学聪明了,开始攻击他小兵,但已是强弩之末,还是满盘皆输。
    “再重来!”
    “好,重来。”
    苏禾不服,重新摆棋,上来就吃他兵,气哼哼的想看他还拿什么使诈!
    结果注意力集中在兵卒上,稍不慎,徐立冬已经提醒她注意,炮要打元帅了。
    “徐立冬,我是你媳妇儿,你就不能让让我啊。”苏禾翘嘴斜眼看他。
    看出她气恼,徐立冬伸手把她拽坐到自己腿上,从后抱着她,笑道:“棋场如官场,我现在让你,出了咱家门,谁让你?”
    苏禾抬抬下巴,道:“我凭本事得人赏识,有人举荐,一样能升职加薪,不怕!”
    徐立冬失笑出声,问她:“知道你刚才为什么输?”
    提起这个,苏禾就气:“还不是你使诈!卑鄙!”
    徐立冬捏她脸,好笑道:“我不使诈你也输,你太过小看一兵一卒,道理跟你用人一样,你以为你工作出色,年年评优就行了?没有小兵卒,我让你升到局长,不服你的还是不服。”
    苏禾有点听明白了,转头看他:“所以这就是你不愿意跟咱爸去首都的原因?”
    “只是部分原因,先不说我...”徐立冬耐心问:“你跟我说说,除了你,你们列车长还有多少心腹?”
    苏禾一愣,缓缓摇头。
    徐立冬又道:“那你知不知道,除了你,还有多少人被他给的‘利益’钓上钩?”
    苏禾懂了,道:“照你这么说,他是广泛撒网重点捕鱼?”
    徐立冬点点头,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会选择给人画大饼。既能笼络人心,又能让手下职工上进,最后择优选接班,何乐而不为?”
    苏禾泄气,原本得知要被提拔的兴奋劲也没了,有些郁闷道:“亏得我以前还觉得你纯良无害,果然官二代,一肚子玩弄权术的坏水儿。”
    徐立冬大笑出声,只觉她这模样十分可爱,见她瞪眼要生气了,忍住笑道:“现在后悔晚了,咱们肉球都生了。”
    苏禾气结。
    徐立冬点点她鼻尖,带着笑意道:“你最大缺陷在于你忽视小兵小卒,任何兵卒,用好了,将来都是利器,跟同事相处一个道理...小禾,你想往上爬,必须先得人心才能十拿九稳。”
    苏禾低声哼哼,无话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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