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徐立冬嗓子眼里像被强行灌入一阵冷风,猛地呛咳起来,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
    正不知如何回应才好时,只听苏禾又慢悠悠道:“最好像大哥这样,吃公家饭,当公安,正直,有责任,待我又好...”
    说到这儿,苏禾特意叮嘱道:“大哥,你记下了?就照这样的给我张罗。”
    原来她说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这一类人...
    徐立冬擦擦额上细汗,忽略心底掠过的失望,嗯了声,说:“等碰上了,我再告诉你。”
    苏禾忍住笑,很快又皱了眉,露出低落神色,说:“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我呢,毕竟我有过男人,带着小叔,又没工作,还是乡下户口...”
    徐立冬听她说到最后竟似快要哭出来,心口微微揪起,想也不想,脱口就道:“不会!”
    见她望着自己破涕为笑,又强调了句:“不会,谁敢看不起你,我替你出头。”
    调戏了这男人,又顺便探了他老底,苏禾心情极好,冲他甜甜一笑,道:“大哥晌午留着吃饭!我去烧饭!”
    徐立冬望着她转身出去的轻盈背影,回想她刚才说什么“喜欢大哥这样的”、“照大哥这样的找”,心里难免一时酸,一时甜。
    在徐立冬跟女人有限的往来经历中,他以为女人像他妈那样直爽,行事干练磊落,像他已经嫁人的姐姐们那样温柔,总是轻声细语,或者像吴静文那样,娇气有小脾气...
    这些苏禾全不是,或者说又全是。起初在徐立冬印象里,她是个温柔而软弱的女人,可就是这么个他以为软弱的女人,却因为名声受损跟同村妇女干仗,为了挣钱养小叔子,像个男人一样跑到县城打零工,铺房顶拎泥桶。
    就在徐立冬以为她其实很要强时,她又时常在他面前露出小女人的娇俏和无助,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不住帮她,很多时候明知道越界,仍然收不住手。
    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徐立冬无暇深思,他觉得自己就是蒙了眼的瞎子,她就是那道勾着他走路的娇声软语,她声在哪,他就往哪走。
    像眼下,明知道进城多难,徐立冬仍想帮她,尤其在她说想送小叔子进城念书,让他受到更好教育之后,徐立冬对她,除了佩重之外,更多是疼惜。
    所以,待吃过晌午饭,准备回县城时,徐立冬找机会对她道:“进城的事我帮你想办法,或许我可以托关系为你要个指标,让你有份工作。”
    刚才问这么多,苏禾并不是惦记他的关系网,而是想弄清楚进城有多大可能,却没想到他把这事搁在了心上。
    苏禾急忙摆手,道:“我就是顺便一说,要是因为这个叫你为难,我反倒不安心了。”
    徐立冬笑了下,叫她不要多想。
    苏禾怎么能不多想,她承认自己是有小心思,是想把这男人勾搭到手,但诸如用他钱、叫他帮找工作,她从未想过,更是因了他这番话,既甜蜜又不安起来。
    好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徐立冬那边没什么消息,苏禾才渐安下心来,又逢年关至,做新衣、办年货、杀猪、分粮等杂事较多,工作的事也就给抛到了脑后。
    除夕这天下了场大雪,这是苏禾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尽管只有她跟徐秋来,却也没糊弄着过。蒸馒头、包饺子、熬糖瓜、炒花生瓜子...别人家有的,她一样也没落。
    整个村子洋溢着热闹气氛,各家娃在村道上嬉笑追逐,或三五成群打雪仗,或结伴壮胆,挨家挨户讨要瓜子花生和糖果。苏禾很喜欢这种喜庆又温馨的氛围,也跟着串门,或挤到别人家炕上打牌说笑。
    连着好几天,直到初五过后,年味才渐渐散去。
    初八这天,难得天放晴,苏禾把炕上棉被抱了出来,甩到院里的晾衣绳上吹风,又把徐秋来踩湿了的棉鞋拿出来,扶着梯子,爬到房顶晾晒。
    徐立冬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穿了身崭新的中山装,负手而站。明明不过二十四五的小伙儿,硬是被他凹成了老干部。好在脸看着还是赏心悦目。
    苏禾爬下梯子,夸张的朝他作揖,说:“大哥新年吉祥!”
    徐立冬一愣,见她说完,竟像个奶娃一样朝自己伸手讨要压岁钱,幸好他真的准备了钱,掏出张一块的纸币拍到她手上,有点想笑又无奈道:“希望你快高长大。”
    也不知为什么,苏禾竟从他话里听出了点别的意味,不由挺了胸脯,站直身体,好叫他不要小瞧自己。
    徐立冬是真没多想,本意只是想叫她养胖点而已,眼下看她挺了胸,不过扫了眼那处,便不大好意思的转开眼。
    苏禾没注意到他脸红,只是喜滋滋的把压岁钱塞兜里,才问他过来是不是有事。
    徐立冬带了个好消息,告诉她:“铁路局打算开春之后增加一班去省城的火车,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不过最近要招乘务员,我托人弄到一个指标,就是以后来回路上跑,会辛苦点。”
    听他说得简单,苏禾不会傻到以为真就这么简单,惊讶过后,忙摇头说:“我哪会辛苦,倒是大哥你,没少为我费心神。”
    其实徐立冬不大喜欢她太客气,比起这些客套话,徐立冬更希望她能留他吃顿饭,或者...
    所谓想什么来什么,就在他微微希冀时,苏禾拉上了他胳膊,把他往屋里带,待进了屋,把按他坐在堂屋炕上之后,便看着他笑啊笑的,模样十分甜。
    明明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徐立冬竟忽然觉得口舌干燥起来,咽了咽嗓子,正打算说些什么时,忽然一阵带着若有似乎芬芳的气息自他面上拂过,接着脸颊上便传来温热触感。
    作者有话要说:  大伯哥:我不随便给人亲,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o(╯□╰)o
    打算这周五(后天)入v,然后明天写存稿,就不更新了,后天早上9点准时更9000+
    谢谢小天使们的陪伴,么么哒~
    第19章 入v一更
    他被亲了。徐立冬一怔, 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胸口拳头大的那片地仿佛被强塞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砰得厉害。
    ......
    刚才亲他,苏禾也是存了刺激他的念头, 否则指望这个闷葫芦男人主动,只怕太阳要打西边出来。
    既然已经确定对这个男人动了心, 苏禾倒不介意主动一回,正好也试探一下。待亲完了,脸上也有点发热,不过见他僵坐在炕上,明明天气还很冷,额上却冒了层细汗, 又感到好笑。
    “大哥。”苏禾轻喊了他一声。
    徐立冬回过神来,对着眼前的女人, 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一双原本搭在膝盖上的手, 拿起放下, 放下又拿起, 十分局促。
    苏禾看在眼里, 生怕自己憋不住笑出来, 便低下了头, 待酝酿好情绪才轻声说:“我刚才...我,我也不知怎么了就...”
    像是鼓起勇气般,苏禾抬起头, 望着他飞快道:“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刚才轻浮不堪?”
    听她言语里满是悔意,整个人又十分不安的样子,徐立冬忙道:“不会!”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硬,生怕吓到她一般,又缓慢而坚定了重复了句:“不会。我,我心里很快活。”
    听他这么说,苏禾暗吁了口气。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前提是这男人确实对你有意才行,如果没那回意思,就是隔道铁丝网,还是带电的那种。
    “大哥,我心里也很快活呢。”苏禾轻声附和了句,见他看过来,眼里似有欣喜,抿嘴冲他一笑,接着故意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看到大哥就很开心,见不到就想,好几回还做梦梦见你了呢...大哥,你念书多,比我懂得多,你说说,我这是怎么了?”
    徐立冬听她这样发问,一双眼里透着困惑,显然是没尝过情爱滋味的缘故了。
    其实他也是半斤八两,虽然从前相过几个旁人给介绍的对象,只是要么不咸不淡,要么见过一面便没了下文,所以面对女人,他也不大有经验,不过眼下他似乎可以确定,自己这弟媳妇心里也是有他的。
    待有了这个认知后,徐立冬忽觉胸口阵阵发热,原本被掩埋在心底的喜欢,便似谷物般争先恐后破土而出。
    原来我不是单相思...他这么想着,原本紧绷的身子瞬间松快了不少。
    “小禾,先前你不是说要我给你找男人吗?”徐立冬说了句,见她望过来,停顿了下,才从口中低低吐出一句:“其实我不想。”
    苏禾咬了下唇,不解的看他,接着便恍然道:“我知道了,大哥你是想叫我学解放前那些寡妇,竖个贞洁牌坊,最好到死都不找男人?!”
    “不是!我...”听她误解了自己意思,徐立冬后背很快急出一层热汗,咽了下嗓子,一鼓作气道:“因为我想当你男人!”
    说完这句,徐立冬感觉自己一下子解脱了,再没什么好遮掩,看着苏禾又坚定的重复道:“我想当你男人,以后照顾你跟秋来。”
    这男人连说情话都跟他的性子一样,没什么花招,甚至连句喜欢都吝啬于口,但苏禾还是被感动了。
    “大哥。”苏禾喊了声,不待他回应,一下扑便到了他怀里,两只胳膊也攀到了他脖颈上,把自己唇附到他耳边,轻声说:“好喜欢你呢。”
    如果刚才那句“做梦梦见”是露液糖浆,现在这句“好喜欢你”便是枚能叫人腾云驾雾飞升九天的仙丹了。徐立冬恨不得拧两下自己,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下秒便如他所愿,胳膊上忽得传来痛感,徐立冬低头,就见怀中女人不满的哼了声,也不说话,只眼含期盼的看着他。
    福至心灵般,徐立冬一下便想到了缘由,略窘迫的说:“我也喜欢你。”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苏禾从不否认,她是个贪心的女人,既想叫眼前这个男人像牛一样忠诚,又想听这头憨牛不善表达的甜言蜜语。
    眼下尝到甜头,也满足了,又飞快的啄了下男人侧脸,便松开了搂他脖颈的手,说:“大哥,快给我说说,那个乘务员招工,我要准备些啥?”
    徐立冬本以为她要在自己怀里腻歪一会儿,没想到只是抱了下便松开,不由生出一丝眷恋感,不过看她神色认真的看着自己,也正了色,说:“倒不用刻意准备,乘务员主要讲究形象,你...”
    他本想说“你模样好,不打扮也漂亮”,却说不出口,咽了下去,转说:“衣裳周正,会说普通话,能认识常见的几个字就行。”
    听他提起识字,苏禾怕露馅,忙说:“头些年生产队办扫盲班,我去学过几天,认了几个字,就是不会写...”
    乡下娃能上学念书的本就不多,更何况是女娃,大多数都跟苏禾一样,在家当姑娘的时候操持家务,等到了结婚年纪就嫁人换彩礼。
    徐立冬从没瞧不起这些姑娘,相反,他有些可怜她们,他想如果他以后有个女娃娃,绝对会送她上学,把她当男娃一样宝贝。
    想到这儿,徐立冬看了眼苏禾,脑海中掠过若是苏禾和他有个女娃会是什么可爱模样,竟感到神往起来。
    “大哥?”
    徐立冬回过神来,见苏禾正歪着脑袋看他,咳了声说:“不要紧,等工作定下来,报名上个夜校,可以慢慢学。”
    苏禾重重点头,认真道:“那以后我要好好学习,努力工作,这样将来就算别人知道我跟大哥一块了,也不会说大哥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徐立冬见她模样认真,已经觉得十分可爱了,待听到她形容自己是鲜花,她是牛粪,忍不住笑出声,拍了下她额头,摇头轻斥:“胡说八道!”
    苏禾捂着脑门,夸张的哎哟了声,道:“我说正经的!你看,以后别人知道了,光唾沫星子都要把我淹死!”
    她处在弱势地位,身份又敏感,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旁人说她不检点那是好听的,看她不顺眼的就是婊.子、贱货形容了。
    ......
    苏禾顾虑的这些,徐立冬不是没想过,他从前畏手畏脚,倒也不光是畏惧闲言碎语,而是担心自己一厢情愿,说出来反倒生尴尬。现在既然确定了眼前女人的心意,他再退缩,便不是个男人了。
    “这些你不用担心。”徐立冬握住她手,宽慰道:“以后有我护着你,不会叫你难堪。”
    他声音和缓厚重,听着莫名叫人安心,苏禾原本悬着的心也归了原处,朝他弯嘴露笑。
    屋里静悄悄的,一束暖阳穿过窗户照了进来,点点洒落在地,时间仿佛凝固住了,只剩两人一坐一站甜蜜互望。
    片刻后,苏禾感觉到徐立冬似乎靠近了些,慢慢的,又靠近了些。
    他要亲我了。这个念头浮出,苏禾心便柔软了三分,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
    “小禾...”
    徐立冬轻喊她小名,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发颤。
    苏禾低低应了声,却未睁眼。就在她以为徐立冬会亲下来时,忽听外头一阵奔跑的脚步声。
    是徐秋来。苏禾惊了下,忙睁眼挣脱徐立冬手,连连后退两步。饶是她脸皮厚,这会儿后背上也出了层汗。
    再看徐立冬,也是被吓到的样子,腾地站了起来,站姿十分笔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迎接哪位领导。
    徐秋来进屋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了。敏感如他,立刻察觉到两人间的不一样,忽然有些不开心起来。
    大概就是那种“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泡我嫂子”的郁闷感。
    所以在晌午吃饭的时候,徐立冬要给他添饭,徐秋来别扭的闪开了,嘀咕道:“我自个盛,不要你。”
    说完,一溜烟跑去了厨房。
    到底是小孩,那点情绪全写在了脸上,徐立冬悻悻收回手,有些尴尬,朝苏禾投去求助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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