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梨长长吁出了一口气:“啊,这样我就不担心了,我长大后这么好看,弟弟应该也不丑。”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陈氏眼中也满是笑意。
    素梨这孩子,真是她的开心果和顶梁柱啊!
    夜深了,客人都离开了,陈老太陪着陈氏在西厢房也歇下了。
    素梨带了王四儿,去耳房拾掇那个叫胡杨的小厮去了。
    胡杨被绑了半日,又渴又饿又想去解手,素梨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乖巧又老实。
    得知自己的爹已经在京城迎娶了李太尉的寡居庶女,素梨吃了一惊,低声问胡杨:“这个李家女,是排行第二的那个么?”
    胡杨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听说新奶奶在娘家是排行第二。”
    素梨默然片刻,冷笑起来:我这亲爹,可真是有福啊!
    李雪芷排行第二的庶出姐姐,闺名唤作李雪玲,素梨前世不但见过,还打过交道,还熟知李雪玲的诨名。
    前世李雪玲可是京城有名的风流寡妇,因为相好知交满京城的缘故,人送诨名满城娇。
    胡杨一双眼睛一直在观察素梨,见素梨笑了,忙眼巴巴看着素梨:“秦姑娘,知道的我都说了,求您放了我吧,我家里有老母小妹,需要我挣钱回去养活......”
    素梨懒得理会胡杨,给四儿使了个眼色,自己起身出去了。
    王四儿解开胡杨身上的绳子,把他送到了大门外,拿了个馒头给他:“滚吧!”
    胡杨跑到城门外,一直等到城门开,这才一路狂奔回了白玉兰胡同胡大官人宅里。
    听了胡杨的回禀,胡大官人吸了一口冷气,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秦义成居然是个狠人,对妻子女儿也这么狠,连儿子都不要了......”
    胡杨忙道:“您还不知道呢,秦大爷那个女儿,真是又聪明又能干又美貌,怪不得秦大爷即使休了妻子,也要做主把女儿许给了小柳举人!”
    胡大官人闻言大感兴趣:“秦义成这女儿能有多美?不过一个乡下野丫头罢了!”
    胡杨笑嘻嘻,却不肯多说了。
    进入九月之后,因为赵舒咳嗽加重,泰和帝带着赵舒去了嵩山温泉行宫,一住就是一个月。
    这日赵舒正在温泉殿陪着泰和帝泡温泉,或者换句话说,是泰和帝在陪着赵舒泡温泉,毕竟与泡在温泉里相比,泰和帝更愿意在温泉行宫的精舍里修仙炼丹。
    泰和帝闭着眼睛泡在温泉里,和隔壁小池里的赵舒说话:“阿舒,你舅舅最近有些不着调,朕让他去崇文阁监修历代文选了。”
    赵舒听了,轻声道:“父皇,让他长长久久呆在崇文阁吧,这样也能保全连氏了,毕竟是母妃的娘家。”
    泰和帝见赵舒没有生气,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又问赵舒:“阿舒,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有的话告诉父皇,父皇给你做主。”
    赵舒晶莹如玉的俊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却闭着眼睛不肯吭声。
    温泉宫里挂着无数水晶罩灯,满室热气蒸腾如同仙境。
    在水晶罩灯的光晕中,泰和帝发现赵舒耳朵尖早红了,不由窃笑起来——阿舒这孩子可真容易害羞啊!
    他双手扒在池沿:“阿舒,有喜欢的女孩子,可一定要抓紧,不要等人家嫁给别人了,你才去着急,那就晚啦!”
    儿子,赶紧成亲吧,给朕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孙!
    赵舒浑身发红,再也受不了了,当下拉了拉叫人的金铃,叫了阿喜他们进来,抛下泰和帝独自离开了。
    第二天赵舒正在阿喜的服侍下服药,奉命外出办事的阿保垂头丧气走了进来:“王爷,小的刚接到了一个消息......”
    这一个月,他和阿寿奉了赵舒之命前往杭州办事,回京途中他和阿寿分道而行,他绕道洛阳回京,阿寿从巩县那边走水路回京。
    还没到京城,他就接到了阿寿的飞鸽传书。
    是他疏忽了,小看了秦义成,谁知道秦义成居然会这么不要脸啊!
    赵舒瞥了阿保一眼,淡淡道:“说吧!”
    阿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把秦义成休掉即将临盆的原配发妻,为女儿定下亲事,另娶李太尉庶女满城娇李雪玲的事说了。
    赵舒听了,闭上了眼睛,半日没有说话。
    原来素梨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无耻之人!
    是他错了。
    全错了。
    阿舒跪在地上,偷偷看自家王爷,见他双目紧闭,浓长睫毛微微颤抖,嘴唇紧紧闭着,便知他是气得狠了,心中更是害怕,忙低下头去,趴在地上。
    片刻后,赵舒轻轻道:“去准备一下,我这就去巩县。”
    这会儿他脑子里有一万种让秦义成生不如死的法子,可是这件事是他自作主张的结果,他得先向素梨赔罪,然后再与素梨商议如何解决问题。
    阿保忙道:“王爷,小的已经把您咳嗽加重的消息传给秦姑娘了,阿寿飞鸽传书,说秦姑娘已经乘船进京了。”
    第38章 出发
    听了阿保的话, 赵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默然片刻,轻轻道:“真的?”
    难道素梨心里也有我?
    想到这个可能, 赵舒心跳快了起来,双目晶亮盯着阿保。
    阿保见状,心中也很是欢喜:“启禀王爷, 秦姑娘乘坐的航船出发之后,阿寿才发来的飞鸽传书。阿寿还说了, 他给秦姑娘留的地址,正是咱们在王府后街樱桃巷那个宅子。”
    赵舒只觉得胸臆之间似有春风鼓荡,温暖而又舒适, 令他四肢百骸都充溢着快活。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着满心的雀跃,片刻之后, 轻轻道:“阿保, 我在这里住烦了,你去安排一下, 我今日就要回京城王府。”
    阿保答了声“是”,自去安排不提。
    泰和帝得知赵舒要回京, 当下大喜, 忙道:“朕也要回去了!”
    那么多军政要务等着他处理, 若不是为了陪阿舒,他哪里有闲心在温泉宫呆着啊!
    当天下午,泰和帝的銮驾在全副武装的禁军骑兵簇拥下, 浩浩荡荡往京城而去。
    素梨的弟弟快要满月了,生得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里大黑眼珠子灵活得很,瞧着特别可爱。
    因为弟弟生得白,素梨给他起了个乳名——二白。
    陈家众人总觉得此名配不上小婴儿的风姿,可是素梨既然这么叫了,大家都从善如流,开始跟着叫小婴儿为“二白”。
    这日晚上下起了雨,秋雨缠绵,屋里屋外有些潮湿。
    陈老爹索性把火盆拿出来放在堂屋空地上,专门焚烧花圃里掘出来的木兰根烤火,又在上方挂着铜壶烧水温酒,一家人在堂屋里烤火聊天,甚是开心。
    陈老太饮了几杯加了蜂蜜的桂花酒,酒意上来,正晕晕乎乎,听素梨叫小婴儿二白,不由嗤嗤笑了起来:“素梨,你的乳名叫什么,你想知道么?”
    素梨听了,忙央求陈老太:“姥姥,我的乳名到底叫什么呀?”
    众人知道内情,都低头暗笑。
    陈老太嘿嘿一笑:“素梨,你出生时是十月,你家院子里有一株老梨树,原想着梨早摘完了,你出生时才发现树上还藏着一个大白梨......”
    素梨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她起身便走:“啊,我去灶屋拿几个红薯过来,咱们放在火盆里烤了吃。”
    陈老太见外孙女要溜走,忙加快了语速,开开心心道:“我的素梨呀,你的乳名便是‘大白梨’呀!哈哈哈哈哈!”
    素梨装作没听到,径直进了灶屋。
    她刚捧着几个红薯从灶屋出来,却听到有人敲门,不由一愣:这么晚了,还下着雨,这会儿谁会过来?
    王四儿不放心素梨,也从堂屋跟了出来,见状便走到素梨身旁,大声问道:“谁?”
    雨声中传来微带着些沙哑的年轻男声:“是我,阿寿。”
    素梨听出是伺候赵舒的阿寿的声音,忙道:“是阿寿!”
    素梨打开门,穿着黑色油布斗篷的阿寿正站在门外,他身后跟着几个牵着马的黑衣人,马颈上挂着马灯,在雨中隐隐发出昏黄的光。
    阿寿见了素梨,不慌不忙躬身行礼:“秦姑娘!”
    素梨见阿寿来得甚急,心里顿时有些发慌:“阿寿,是不是赵小哥——”
    阿寿神情不变,细长的眼睛瞟了素梨身旁的王四儿一眼。
    王四儿看懂了,却不肯离开,反而往前了半步:“姐姐,我陪着你。”
    素梨忙把手里的红薯递给了王四儿:“你先把这些埋到火盆里,等会儿我过去吃。”
    王四儿知道素梨要支开他,只得拿着红薯转身进去了。
    阿寿向旁边的随从摆了摆头。
    那个随从闪电般蹿进了大门内,把影壁内检查了一番,确定王四儿已经进去了,这才隐藏身形立在影壁旁。
    阿寿凑近素梨,低声道:“秦姑娘,我们公子进入九月以来,咳嗽日渐加重,不知您有什么法子没有?”
    素梨打量着阿寿。
    赵舒身边的那些个贴身小厮中,阿寿一向文气沉默,从不说废话,他既然这样说了,赵舒病情应该是加重了。
    想到赵舒躺在锦榻上咳嗽胸闷的痛苦,素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低头思索片刻,道:“阿寿,你何时回京?”
    阿寿心中欢喜,面上却依旧沉静:“启禀秦姑娘,小的明日一早回京。”
    素梨想了想,道:“哦,那你早些回去吧!”
    阿寿:“......是。”
    他似乎把事情搞砸了。
    阿保的意思是要他装作路过送礼,若是秦姑娘问候王爷,就闲闲地提一句“我们公子咳嗽越发严重了”。
    可是阿寿觉得秦姑娘极聪明,自己若是这样做作,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因此没有按阿保的法子来,没想到还是不行。
    就在阿寿又想出一个主意的时候,素梨开口问道:“阿寿,我若是前往京城,怎样才能找到你们公子?”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因此态度很是从容。
    饶是阿寿一向冷静支持,闻言眼睛也亮了起来:“秦姑娘,我们公子一向在状元大街后街的樱桃巷宅子里住,就在樱桃巷南侧,红漆大门,上面挂着‘赵寓’的原木牌子!”
    素梨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阿寿,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忙你的事情吧!”
    他说的这个樱桃巷,素梨自然是知道的,就在福王府后面。
    阿寿和他身后的随从,瞧着像是长途跋涉而来,估计还有别的事情,还是不耽误他们办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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