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贾琮连贾母派来的救兵都敢喊打喊杀,薛蟠愈发唬的心惊肉跳。
    等两个亲兵拖着面无人色连求饶都张不开嘴的嬷嬷下去后,他也再坚强不得了,“噗通”一下跪地哭道:“琮哥儿,你可千万别打杀我啊!看在我妹妹的面上,你救我这一遭吧!”
    贾琮面色阴沉,起身审视了薛蟠稍许后道:“到里面再说。”
    ……
    荣庆堂。
    看着面色凝重的贾琮与一脸涕泪的薛蟠,众人面色都不好看。
    薛姨妈又惊怒又心疼,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抹阴鹜,贾母则怒声道:“你这孽障,一天都不肯清静,又闹什么幺蛾子?姨妈是亲戚,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能说?你只这般胡来,又将我和太太的脸面放在哪里?贾家的亲戚故旧让你打杀的打杀,得罪的得罪,干脆连我们也一并赶走,往后你就一个人独活?”
    因为薛蟠是外男,所以除却宝玉宝钗外,其她姊妹们和李纨都回避了。
    这会儿宝钗怔怔的看着贾琮,眼神中满是担忧……
    还有一点点的难过……
    王夫人见贾琮被斥骂也不反驳,便温声问道:“琮哥儿,可是你薛大哥犯了什么事,让你生气?”
    贾琮缓缓摇头,吐口道:“太太,昨夜琮忙至半夜,只为顺天府官仓盗卖一案。河套发生水灾,朝廷要赈济,却发现粮食被一帮蠹虫和奸商勾结盗卖了。天子震怒之下传旨,捉拿一切逆贼。连太后娘家、义忠亲王、军机大臣和十二武侯看顾的京城最大的四大粮商,还有顺天府自知府而下的所有官员,顺天府官仓的全部官吏,还有诸多大小涉事官员并粮商,悉数拿下,逃不过抄家灭族之祸。今晨琮才得知,薛家丰字号,卷入案中,被人招了出来。”
    “啊?!”
    “什么?!”
    一阵惊呼声响起,再无人有心思见怪贾琮了,一群妇人唬的面无人色。
    薛姨妈更是崩溃的放声大哭起来,宝钗惨白着脸,震惊的看着贾琮。
    见薛家人连薛蟠在内都没个反应了,王夫人不得不出头,她用帕子抹着泪看贾琮,道:“琮哥儿,看在我的面上,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贾琮苦笑一声,道:“太太,昨儿琮亲自去拿人,那祝氏子仗着有义忠亲王在背后撑腰,还敢拘捕,被琮下令当场击杀。这一会儿……琮若徇私半分,少不得惹出阖族之祸来。”
    王夫人闻言,一下闭上了口。
    她虽心疼妹妹一家,可若让她赔上贾家去救,莫说贾母不会答应,她自己都不会答应。
    只是这样一来,本还听闻动静的薛姨妈,彻底慌了神了,一颗心冰凉。
    可贾琮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强求不成?
    连薛蟠也吓的大哭不止,只道不想死。
    唯有宝钗,无声的看着贾琮。
    贾琮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她如此无助伤心,亦有些心疼。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贾琮道:“如今唯一的生机,便是丰字号虽涉及此案,但薛大哥本人并不知情。是丰字号粮米铺的掌柜伙计,欺上瞒下,借着薛家的名号,经营他们自己的买卖……”
    话没说完,就听薛姨妈一迭声的叫道:“极是极是,必是这般,必是这般!琮哥儿啊,你最知道你薛大哥是什么模样,家里的生意他何曾料理过?上回你不是还说,下面有掌柜的弄鬼,坑害薛家的银子吗?就是这般,就是这般啊!”
    薛蟠也回了元气,委屈的哭道:“我刚就说了,不是我做的!是老苍头那忘八儿子,反叛肏的害的我啊!”
    贾琮提醒道:“虽如此,薛家到底是主家,少不得要担责……”
    薛姨妈关心则乱,又慌了神。
    王夫人担心牵连到贾家,她又是薛姨妈的亲姐姐,不好多说。
    倒是贾母看出了点端倪,沉着脸道:“琮哥儿,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贾琮想了想,道:“这件事琮只能秉公处置,但却可将原委奏明天子,也算徇一回私……”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直面天子的,实际上京中绝大多数官员,一生都没有与天子直接对话的资格和机会。
    贾琮又道:“薛大哥为薛家家主,薛家丰字号卷入顺天府官仓大案,纵然有苦衷,但若只交出几个奴才,怕是说不过去。河套遭难,钱粮亏空,陛下因此心忧。琮建议,薛家能为君王分忧,捐一笔钱粮出来。看在此诚孝之心上,天子必会体谅薛大哥年幼不当事,被下人糊弄的苦衷的。”
    薛姨妈闻言,忙急道:“给给给给……只要你薛大哥能安然无恙,就是拿我这条命去填,我也认了!”
    贾琮稍稍犹疑了下,道:“姨妈,这我并不敢跟你打包票,只能尽力而为。毕竟,涉事家族悉数被琮抄家,家财同样被抄入国库……只能看皇恩如何。”
    薛姨妈刚才还有些心疼银财,虽说的痛快,可若简简单单的办妥,事后少不得怨恨贾琮……
    薛家虽然豪富,但薛姨妈却不是大方的主儿。
    贾琮对人情世故了解渐深,怎会不知此道?
    故而提前让薛姨妈分清,他所为之事,到底是恩还是怨。
    果不其然,听闻贾琮之言,薛姨妈又心惊肉跳起来,且她一听也在理。
    天子震怒之下,下令抄家岂不是得到的更多?
    因而心中再无心疼银钱之意,毕竟,相较于银钱,她还是更在意薛蟠的性命。
    薛姨妈看着贾琮乞求道:“琮哥儿,姨妈如今只能指望你了,姨妈只你薛大哥一个儿子,若是他没了性命,我也是活不成了……”
    见她哭的那样可怜,贾母和王夫人劝道:“且宽心,琮哥儿会上心的。”
    贾琮点点头道:“琮自会尽力而为。只不过,薛大哥还是要先走一遭诏狱。”
    “啊?!”
    薛姨妈闻言愈发惊惧,薛蟠也快哭死过去了,双手捂着腚,叫道:“我不去诏狱,我不去诏狱,娘啊,妹妹啊,救我一救……”
    薛姨妈见薛蟠惨叫不已,心都要碎了,宝钗虽恨哥哥不争气,可到底是自己亲哥哥。
    贾琮看着她,温声道:“如今不比从前了,现在诏狱是我管辖之地,不会有事的。”
    宝钗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杏眼中目光感激的看着贾琮。
    贾琮微微颔首后,见一旁薛蟠的哭喊声减弱了大半,知道他一直留意自己的动静。
    没好气之下,正要领他出去,却见从一旁扑来一老妇和一年轻些的妇人,跪地磕头道:“求侯爷开恩,也救我家男人一救!奴婢给你磕头了!”
    见贾琮不解,薛蟠抽噎着解释道:“这是我奶嬷嬷,就是老苍头的老婆。”
    贾琮闻言面色一沉,目光看向贾母,道:“借老太太几个人手一用,送这两人出去,锦衣缇骑不好入内拿人。”
    “这……”
    贾母闻言一怔,看向薛姨妈。
    “太太,我家素来忠勤,太太救命啊!”
    那刘嬷嬷跪地大哭哀求道。
    贾琮见薛姨妈竟迟疑起来,面色淡淡道:“姨妈,这一家欺上瞒下已是肯定的。因贪渎给主家招来这样的抄家大祸,她们不完,薛家就要完。”
    贾母难得与贾琮意见一致一回,劝道:“姨太太,这样的奴才再留不得了。贪些不妨事,可要将主子置于死地的,那比毒蛇还毒,留下是要生祸的。”
    薛姨妈闻言,哪里还顾得上旧情,忙道:“到底老太太见识广众,我还是见识浅了些。”
    贾母简直苦笑:“我有什么见识?当初手下就那么几个贴心人,被人家一锅端了,全送进了诏狱去,这会儿怕连骨头都化了。我又能有什么法子?不过自己劝自己想开些,难不成还能和那孽障怄死?”
    说罢,打发了几个健妇,拖着薛蟠乳母儿媳二人出去。
    贾琮也告别诸人,领着哭哭啼啼抹泪的薛蟠出去了。
    看着身形挺直,气度逸然出众的贾琮,和萎顿不堪,形容狼狈的薛蟠二人的身影,莫说贾家众人,连薛姨妈都有些动摇起来,难道她儿子果真比人差那么多?
    ……
    大明宫,养心殿。
    东暖阁内,正在与六大军机大臣议事的崇康帝听完贾琮所奏后,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看着他道:“果真是薛蟠无能,对手下奴才管束不力?”
    贾琮还未答,一旁义忠亲王刘孜就忍不住了,插口道:“冠军侯,你这是假公济私,徇私枉法!谁不知道贾史薛王四家的关系?在我们你就喊打喊杀,到了你家亲戚就成了手下奴才的罪过?”
    贾琮没有理会,而是坦然的看着崇康帝,道:“陛下,此案到底和臣相干,臣愿意回避,可将丰字号掌柜伙计交由中车府讯问。若查出臣有徇私舞弊之心,臣甘愿受罚。薛家子不过一吃喝玩乐之纨绔子弟,臣在江南时便已得知,薛家商号下众多掌柜伙计上下勾结,欺瞒主家。只是当时是钦差之身,不好处置私事,因而没有理会。只是没想到,连薛家身旁的奴才都出了问题,招惹出此等大祸来。”
    崇康帝闻言,沉吟了稍许,问道:“薛蟠现在何处?”
    贾琮恭声道:“已打入诏狱。”
    崇康帝面色舒缓了些,瞥了眼木然而立的宁则臣,心中有了计较,对贾琮道:“都道朕刻薄寡恩,朕就要让他们瞧瞧,只要忠诚于朕,纵然有些许错过,朕也能有宽大之心。这次就罢了,看在爱卿的面上,且饶过薛家那糊涂混帐一回。不过既然义忠亲王他们补了十万两银子,让薛家也补十万两吧。但朕警告你,只此一例,没有下次!念你没有私自徇私,坦诚告之于朕的份上,朕才给你一回体面。记下了?”
    贾琮闻言,跪谢皇恩后,出了东暖阁。
    等他走后,戴权小声问崇康帝:“主子爷,要不要奴婢派人将薛家奴才抓回来,审问一番?”
    “多嘴!”
    崇康帝目光凌厉的瞪了这狗奴才一眼后,对宁则臣等人道:“如今钱粮已经备妥,要挑选精干良臣去赈济安抚灾民。朕知道,赈灾历来是腐.败重灾之地。有些混帐官员,公然宣称,想要赈济灾民,先将底下那些官儿喂饱。朕就不信这个邪,这一次,哪个敢伸一根指头,朕诛他九族!!”
    “陛下。”
    只一日间,便衰老了许多的宁则臣躬身道:“臣举荐赵青山,任赈灾钦差,亲赴河套赈济安抚灾民。”
    崇康帝闻言,面色骤然阴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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