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将武阁。
    李虎面色肃重的入内,没有在一楼、二楼停留,一路上听着骂骂咧咧的声音,上了三楼后,宣国公世子赵昊、成国公世子蔡畅、宋国公世子刘东、郑国公世子屠承、信国公世子左思都已到位,坐在堂中。
    又临安候世子赵思阳,江夏候世子周遂,永城候世子梅祖等十二武侯世子亦在。
    临安候赵铎、江夏候周睿、永城候梅钴、长兴侯傅隆、荥阳候谢成、宣德侯叶盛、怀远侯曹振、景川候张闻、雄武候周壁、淮安侯程胜、平凉候吴振、东川候张毅,此为武王麾下十二武侯。
    如今,这十二武侯掌着都中十二团营!
    执掌京畿兵权。
    故而此十二侯爵世子,也有资格与六大国公世子同坐。
    衙内圈虽无明面上的阶级规则,但若是不在一个层面上,根本融不进圈子内。
    李虎上来后,约半数人起立相迎,其他人则随意些,弥勒一样的宋国公世子刘东只顿了顿,与李虎点点头后,继续道:“……大将军受诏,予壮士,为票姚校尉,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斩捕首虏过当。于是上曰:‘票姚校尉去病斩首捕虏二千二十八级,得相国、当户,斩单于大父行籍若侯产,捕季父罗姑比,再冠军,以二千五百户封去病为冠军侯。’此为冠军煌煌之战功也!去病侯三岁,元狩二年春为票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有功。上曰:‘票骑将军率戎士逾乌盭,讨脩濮,涉狐奴,历五王国,辎重人众摄詟者弗取,几获单于子。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有余里,合短兵,鏖皋兰下,杀折兰王,斩卢侯王,锐悍者诛,全甲获丑,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捷首虏八千九百六十级,收休屠祭天金人,师率减什七,益封去病二千二百户’……”
    说罢,刘东轻轻一叹,自嘲道:“再看看如今,咱们几个规规矩矩的在九边戍边六七年,不如人家往雅克萨城下走一遭……”说至此,刘东看了眼李虎,忙笑道:“当然,那一回咱们还是服气的。我们也往雅克萨城转了圈儿,虽厄罗斯的罗刹贼成了软蛋没卵子的,龟缩在雅库茨克没敢再南下,害得咱们没捞着军功,但还是看了当初大战的遗址,确实惨烈。子重当初肠子都流出来了,封个一等功,我们服!”
    李虎哼了声,道:“老子的肠子出来,是清臣重新给我塞回去,又用针线把老子肚皮缝合起来,这才救了一命。他用这样的法子,救下了不知多少兵卒。往后你们上战场出了事,少不得也要靠清臣定下的伤病营规矩救一命。另外……你们难道不知,若非清臣当初提醒,朝廷怕是要受那两个洋番鬼的当,把雅克萨城让给罗刹鬼子。”
    成国公世子蔡畅闻言,阴阳怪气道:“子重,我们知道那贾家子于你有恩,我们也不是没气量之人,也愿认下他那些功劳,往后咱们沙场上负了伤,指不定还真得承他的情。可你子重拍拍自己的胸口说,他配这冠军侯不配?你若说得出一个配字,那我也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的是李虎……
    他再袒护贾琮,也无法昧心说话。
    之前自雅克萨归来,崇康皇帝封他为骠骑校尉,那时起,他心中就无比期盼有朝一日能封侯冠军。
    因为骠骑校尉这一武官,就是霍去病封侯前的官职。
    可没想到……
    李虎烦恼的抓了抓头发,皱起眉头来,沉声道:“你们骂清臣有什么用?你们以为这个冠军侯是他自己要来的?”
    听闻此言后,堂内一静。
    宣国公世子赵昊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虎,道:“子重,还没喝就喝高了?这个风头上,不骂贾琮那骂谁?你骂一声我们听听。”
    “呸!”
    李虎大怒之下,啐了口,骂道:“也不过是一群没卵子的怂货,我道你们有多了得。还不服清臣,我只问你们,清臣在江南那几战,你们哪个打的出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一整套指东打西的战法,连我家老爷都说好,你们先比得上人家再动嘴骂。”
    赵昊挑了挑眉头,道:“你说的没错,他那一套确实不错。先不说我们能不能比得上,我只问你,就凭那些狗皮倒灶的功劳,就能功封冠军?”
    李虎闻言,昂首看着赵昊,霸道道:“人家就是封了,你待如何?”
    赵昊冷笑一声没说话,成国公世子蔡畅就起身道:“子重何必着恼?人家如今已是冠军侯,威风不在国公之下,我们能如何?我们只不过……嘿嘿,听说他老子娘死干净了,他老子死时咱们没去吊孝一番,已是不给面子。如今他娘也死了,咱们再不去,就实在是不知礼数了。”
    李虎闻言勃然大怒,霍然起身,正想撕破脸皮,不过忽地又想到了什么,他仰头哈哈一笑,道:“好!仲羽好想法!你尽管去就是,我支持你。你要是不去,往后再别提成国公之勇了,成国公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以后干脆改名叫菜国公吧!”
    说罢,转身离去。
    身后,郑国公世子屠承、信国公世子左思、临安候世子赵思阳,江夏候世子周遂,永城候世子梅祖等公候子弟紧随其后,扬长而去!
    ……
    东府,亦或称之为冠军侯府。
    沉寂了一年多的东府,今夜终于多了人气。
    百余亲兵近卫出入府门,布置哨卡关防,饲喂洗刷战马。
    经过数次“长征式”的长途奔袭,这百余亲兵绝对可称得上当世精兵。
    原本贾芸、林之孝要带人来洒扫一遍,都被郭郧拦下,言明营务事宜,皆由亲兵队负责。
    说到底,郭郧记得贾琮之前的叮嘱。
    回京之后,不得相信任何人……
    东府这般动静,自然没用多久便传至西府。
    截然不同的气象,让有些人感慨,也让一些人侧目。
    东西二府本为一家,可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
    西府中不知被多少人埋下了暗子,人员之复杂,怕只有皇宫更胜一筹。
    而东府,怕是连一根钉子都没人能钉进去。
    不过此事有好处也有并不好的地方。
    譬如贾琮自西府而归,前面一群粗坯们,竟无人往里面传话。
    所以他一直进了二门,走到宁安堂抱厦内时,里面都无人迎出来……
    倒是里面听起来,有不少人的声音,似还在说笑。
    这是孝间呐……
    贾琮抬步入内,就见正堂上,王熙凤、尤氏、秦氏正围着平儿说笑。
    都夸她好福气,如今男人回来了,不知该被宠成什么样儿……
    平儿一张俏脸晕红,几乎抬不起头来,只央求几位奶奶不要取笑。
    正说的高兴,却是站在后面些的秦氏似感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一双幽幽多情的美眸登时圆睁,讶然惊呼一声:“哎哟!三叔叔回来了!”
    这一言登时让众人一个激灵回头往门前看去,看到贾琮的身影后,凤姐儿和尤氏一起唤道:“三弟回来啦?”
    平儿则美眸中流光波动,唤道:“三爷回来了?”
    贾琮先看着平儿微笑着点点头,见他先同自己点头,平儿心里又如蜜,又羞愧。
    倒是王熙凤和尤氏、秦氏在一旁善意的笑了起来。
    三人或靓或艳或媚,倒是各有风采。
    贾琮提醒凤姐儿道:“西府还设着灵堂,你就在这边说笑?”
    王熙凤在这边却是连遮掩都不愿遮掩一二了,冷笑道:“大太太临死时都不愿拿正眼看我,还防贼一样的防着,似唯恐我偷了她的嫁妆去,千叮咛万嘱咐,要留给她邢家侄女儿当嫁妆,真真笑死个人!别说我,当时老太太、太太的脸子都难看的了不得,若不是眼见她回光返照,就要咽气儿,说不得老太太就忍不住训她一通。贾家的媳妇儿,嫁妆要留给娘家人,还有这样的道理?满府上下没一个敬着的,不过应个景儿,谁还真哭她?”
    尤氏在一旁笑道:“凤丫头真疯了!这话但凡传出去只言片语,你还活不活了?”
    王熙凤愈发牙尖嘴利道:“你们若想让我死,还用得着这个罪名?再说,你以为我没你的好话?”
    尤氏闻言,俏脸登时飞红,尤其是当着贾琮的面,愈发羞的见不得人。
    王熙凤见之,反倒叹息一声,道:“行了,如今这个府上,谁还能笑话谁?哪处又比哪处干净?人皆道高门大户,都是藏污纳垢之地,如今看来,真真一点错也没有。现在看来,也只三弟这块地面上最干净。平儿,你可给你爷守住了……”
    平儿闻言气得跺脚,骂道:“奶奶撞客了?说的这是什么话……”
    王熙凤啐笑道:“你想哪去了?我说的守着不是这个意思,是……罢罢,越说越糊涂了,还是让三弟来教你罢。我不在这做碍眼的人了,明儿还要继续哭灵,就先回去了……”
    说罢,王熙凤又看了贾琮一眼后,转身离去。
    尤氏和秦氏自然不好多待,也跟着走了。
    等外人都离去后,平儿看着贾琮一脸的疲惫和那张黑瘦的脸,心疼不已道:“我的爷,怎就累成这样了?”
    上前用纤细白嫩的手抚着贾琮的脸。
    贾琮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抱紧,在她发间深嗅一口后,道:“走,先去沐浴。二嫂一肚子的怨气,我也一肚子的火,就等好姐姐来浇灭……”
    平儿闻言,登时大羞,俏脸飞红,贝齿轻轻咬了咬红唇,眸凝春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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