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关起来门从来没有那么多规矩,长公主从来不要儿媳妇站规矩,秦氏初来时见长公主不要她伺候用饭,心中还惶恐不安好一阵,莫不是婆母嫌弃自己是小门小户出身,不满意自己?
    后来沈明哲知道后,搂着爱妻百般安慰,说母亲是再慈和不过的,咱们家人口不多,何必守那些规矩,没得折腾人。
    后来见小叔子和小姑子果然在公婆面前十分随意,这才放心。
    秦氏十分庆幸自己嫁到了镇国公府,位高权重倒是其次,关键是婆母慈善,小叔子和小姑子也十分好相处,想到闺中的手帕交,日日要在婆母面前站规矩,鸡鸣就起,三更才回,和她一比自己简直是嫁到了福窝。
    沈国公在外院传了话,说晚膳就在外院用,让长公主带着孩子们先吃。
    长公主暗啐一声,亏他还知道难为情,也不管他,自带着女儿、儿媳妇和三个孙子用膳。
    因为都是一家人,也不讲究食不言,元安一边吃饭一边请示母亲:“女儿明天想去栖霞庵赏梅,母亲和嫂嫂要不要一起去?”
    长公主一口回绝了:“你们小姑娘出门,我跟着做什么?我一去,栖霞庵的主持又要封庵迎接,兴师动众的,什么兴致都没了。”
    元安便看向秦氏,秦氏正在喂衡哥儿粥米,摇摇头无奈道:“我倒是想去,可我一去这三个都得带着,别说赏梅了,时间全用在伺候他们身上了。我就不去了,劳烦妹妹给我带一枝红梅回来。”
    元安歪歪脑袋笑道:“嫂嫂真是个爱花之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花,临城哪里的花好,一问嫂嫂就知道了。”
    秦氏笑道:“要不怎么说‘一春长费买花钱’,可见,不只我一人爱花。”
    第二日一早,元安难得不要小茴催促就起了个大早。
    小茴念了一早上的阿弥陀佛,说郡主若是上学时也能这么勤快,要少受嬷嬷多少唠叨?
    冬日天冷,方嬷嬷和金嬷嬷的闺学不开课,秦先生几年没回秦家,今年终于被族兄提溜回家过年了,要到二月上旬才能回来,刚好能赶上学生的及笄礼。
    元安穿着一身百褶如意裙,上身又套了一件藕色琵琶对襟袄,穿了双鹿皮毛靴,就要往正房去。
    春桃忙拦住:“我的好郡主,如今外头冰棱子还没化,风一吹皮都能冻裂了,您可别害我们被娘娘责骂。”
    说着和小茴两人给元安披上一件红色狐狸毛的斗篷,又戴上暖绒绒的围脖,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又把一个掐丝珐琅镶红宝石的手炉到元安手里,这才放元安出门。
    元安先去正房,和父亲母亲一起用了早膳才出了门。
    元安的车驾先到曹家府上接曹宝珠,曹宝珠正在家里等得焦急,一听门房来报,郡主来了,忙带着丫鬟直接到了二门。
    曹宝珠一见到元安就喜笑颜开,伸着脖子往元安身后瞧,元安奇怪道:“你看什么呢?”
    曹宝珠一撇嘴:“我看你那个惠姐姐跟来了没?”
    元安奇道:“你不是最不喜欢和惠姐姐一起出去玩了吗?今天是想她了不成?”
    曹宝珠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想阿猫阿狗,也不会想她!”
    说着拉着元安就要往二门处跑,元安被她拉着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上了车。
    元安狠狠喘了口气:“你……你这么急做什么?我还没给你父亲母亲见礼,你就把我拉走了。”
    曹宝珠摇摇手:“你见不到父亲和母亲。”
    元安眼睛扑闪扑闪,凑近了压低声音问道:“婶婶又被世叔气回你外祖母家了?”
    曹宝珠点点头,也凑近了,和元安两人头挨着头低声道:“我爹估计正在我外祖母家负荆请罪,没两三日回不来。”
    曹将军和曹夫人也是一对奇夫妻,日常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曹夫人平均一个月要回娘家一次,然后曹将军就上门请罪,多则折腾七八天,少则折腾两三日。
    “话说你家那个堂姐,今天怎么没闹着要跟来?”
    曹宝珠一提到沈惠就一肚子气,这些年,每次和元安一起出门玩,她总要跟着,次次都要生出些事来,不是哭哭啼啼说妹妹们不待见她,就是一不小心崴了脚,而且每次都精准地倒向奕王,也就是曾经的二皇子。
    元安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道:“也许是天冷,慧姐姐懒怠出门吧。”
    曹宝珠冷哼一声:“奕王不在,她才懒得出门的吧。”
    元安低低咳嗽了一声,扯着曹宝珠的袖子小声道:“你少说几句吧。”
    曹宝珠想到上次沈惠当着母亲的面就抹眼泪,说自己和元安在背后说她坏话,曹夫人回家后罚她抄了整整十遍女论语,手都差点抄断了,至今还欠了七篇。
    “我哪说错了?满临城就她,都十八了还不肯嫁人!长公主娘娘给她张罗了多少亲事她都看不上,当谁不知道她心里盘算什么!”曹宝珠越发愤愤:“还每次都和我姐姐比,她和我姐姐能一样吗?郑家哥哥那是为国捐躯,我姐姐发愿要为他守满一年再论亲事。”
    两年前曹敏和郑家的大公子定了亲,可惜刚定完亲没两个月,郑公子就马革裹尸了。
    “好了好了,也是我们不好。不能在别人面前说的话,背地里也不该多嘴。”元安见曹宝珠越说越不像样,忙拿出小茴准备的金乳酥堵住曹宝珠的嘴。
    “唔!”曹宝珠嚼着金乳酥叹道:“小茴姐姐的手艺又进步了,什么时候荷香姐姐也有这个手艺就好了。”
    元安一嗤:“你天天来我家上闺学,小茴姐姐做的点心都跟不上你吃了,还不知足?要是荷香姐姐也做的一手好点心,只怕你这双下巴就要变成三下巴了!”
    曹宝珠体态微丰,近两年慢慢往丰腴的方向发展,曹夫人愁的不行,眼看就要议亲了,自家女儿还是个小胖妞妞,像个小娃娃一样。
    曹宝珠看着元安不盈一握的细腰杆,又看看自己微微鼓起来的腰身,又羡又嫉,伸出禄山爪狠狠摸了一把元安的腰。
    元安慌张地往后一仰:“啊!曹宝珠!我不理你了!”
    “不理也不行,小美人你过来吧!哈哈哈!”
    “哎呦!痒!好宝珠,饶了我吧!”
    小姐妹俩一出门就如同放出笼子的小鸟儿,在马车上就可劲闹腾,幸好元安的马车够宽敞,随她们怎么折腾都行。
    正闹得开心,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小茴和荷香隔着车门回道:“郡主、姑娘,前面山路上围了一群人,把路堵了。”
    小茴话音刚落,车窗就被掀开了,曹宝珠伸出脑袋兴奋地问道:“出什么事了?有热闹看吗?”
    荷香脸“唰”地就黑了,冷冰冰提醒自家姑娘:“姑娘案上还差七遍女论语。”
    曹宝珠“咻”地把脑袋缩了回去,谁爱抄谁抄去,反正她不抄了!
    小茴强忍了笑意回道:“曹姑娘莫急,我已经让人去前面看了,一会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正说着,一个小厮一路小跑到车前,先对着马车行了个大礼才说话:“回姐姐的话,前面有家的马车坏了,横在路中间走不了,这才把路堵了。”
    上山的路就这一条,而且这段路十分窄,只够行一辆马车,为了防止堵塞,下山时还得从山的另一边下山。
    元安微微皱着眉头,隔着车窗问那个小厮:“那家的马车一点都动不了吗?”
    小厮是头一次跟着郡主的仪驾出门,也是第一次听到元安说话,只觉得声音清脆如同玉珠落玉盘,十分悦耳,小厮一时呆住了,只顾着听声音好听,没有注意到元安的问话。
    小茴咳了一声,不悦道:“你这厮,郡主问你那家的马车还能不能动,你只顾发傻也不回话,是何道理?”
    小厮不过十四五岁,没经历过事,被小茴一说,竟然吓得趴在地上不住求饶:“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元安十分无奈,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她隔着车窗道:“好了,是人都有走神的时候,你不必害怕,好好回话就是。”
    小厮感激不尽,又磕了好几个头才回话:“那家的马车四个轱辘都散了,实在是动不了,那家又只有个公子带个小厮,两人也搬不动那么重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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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捉虫)
    宝珠一听十分兴奋,撺掇着元安下车透透气:“还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咱们下车喘口气, 在车上都快憋死我了!”
    元安禁不住曹宝珠揉捏, 只好同意了,只是要求曹宝珠也戴上面纱才能下去。
    曹宝珠撇撇嘴十分不乐意:“你长得美若天仙,自然要戴面纱防止路过的公子哥丢了魂, 我戴这劳什子干嘛?不戴!”
    元安被曹宝珠调侃的满脸红晕, 恼羞成怒:“你戴不戴?不戴以后别想吃我家的点心!”
    曹宝珠惨叫一声:“你也太狠了!我戴还不成吗?”
    说着不情不愿地把面纱戴上了。
    元安也戴上面纱, 推开车门吩咐小茴和荷香:“你们把墩子拿过来, 我们要下车。”
    荷香有些迟疑, 小茴却劝她:“郡主和你家姑娘都有分寸, 你看面纱都戴上了,这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通, 也该让姑娘们下来透口气, 车里待久了气息混浊, 对身体不好。”
    荷香一想, 也有道理, 这才让曹宝珠下车。
    曹宝珠下了车后得意洋洋地看着元安,还好把你也哄下来, 不然荷香姐姐才不会让我下车。
    元安一时失笑,这个宝珠,还和六年前一样单纯, 心里想什么脸上一点都藏不住。
    曹宝珠见前面人多, 心痒的不行, 非要去凑这个热闹才舒坦。
    可她也知道,若是她自己凑到前面去,荷香肯定要拦着,便悄悄把元安拉到一边商量。
    “咱们面纱都戴上了,就去前面看看嘛~”
    元安不肯:“人家车坏了有什么好看的?前面人多,被冲撞了怎么办?”
    曹宝珠如果肯听话就不是曹宝珠,她可怜兮兮地扯着元安的袖子哀求不止,元安禁不住她歪缠,只好答应了。
    “只许远远看一眼就回来,不能凑太近了。”元安道。
    曹宝珠一口答应了,兴奋地拉着元安站到路旁的小土堆上,伸长脖子朝人群中央望去。
    “元安快看!好俊俏的公子哥儿!”
    曹宝珠指着人群中最显眼的白衣公子,兴奋得手舞足蹈。
    。
    元安赶紧按下她的手:“小姑奶奶,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曹宝珠激动不已,元安有些好奇,曹宝珠从小到大看惯了相貌出众的男子,两位皇子、曹大哥哥、元安的两位哥哥,哪个不是相貌堂堂?
    到底是什么样的俊俏公子哥儿能让她这么兴奋?
    元安定睛一看,只觉得眼前一亮,好一个器宇轩昂的白衣少年郎!
    那位公子绝对是她见过最俊俏的少年郎,朗目疏眉,丰神俊朗,身上还有一股少见的英气,当真是雄姿英发,意气风发。
    元安八岁之前没有出过虎头沟,对外面的了解都来自庄夫子家里的话本,而最让元安印象深刻的就是话本里如玉公子,大多是一身白衣,引得无数闺中少女芳心暗许,这位公子哥儿完美契合了元安对翩翩公子的幻想。
    元安看着白衣公子满脸歉疚,频频向路人作揖致歉。
    其实他完全是多此一举,来栖霞庵的多是女子,自然被堵在路上的也都是女子。
    只要是女子,上到八十下到八岁,对俊俏的公子哥儿都会格外宽容些。
    年纪大些的夫人们眼神热切地盯着少年郎,深深可惜自己没能晚生几年,气得身边的丈夫直哼哼。
    年纪小些的,如曹宝珠,要腼腆些,微微红着脸,转过头假装欣赏风景,眼角余光却始终落在白衣公子身上。
    元安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倒不是见到一个俊俏的公子就芳心暗动,只是觉得这位公子有些许眼熟。
    如果以前见过这位公子,凭他的长相,不应该一点想不起来啊。
    元安摇摇头,大概是天下好看的男儿都有相似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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