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的。”朱翊钧说。
    “陛下,大皇子也该开蒙了,陛下该给皇子取名了。”王容与说道。“毕竟是陛下的长子,陛下莫要前朝上折来劝诫。”
    “好吧。”朱翊钧说,“朕明日就给他取名,再给他延请名师开蒙,皇后觉得如何?”
    “大善。”王容与笑说,“那荣昌的老师该请谁?”
    “我小时候最开始也是跟着哥哥们一起上学的,只七岁后才是请的女老师。但是那个时候也不教四书五经了,只学了女书,然后女红,规矩。”王容与说,“喜欢的书只能自己在房里看,有不懂的就去问哥哥。”
    “陛下,我想让荣昌能更有文化一点。”王容与说。
    “你想让荣昌跟大皇子一起上学?”朱翊钧问。他沉思片刻,“那朕得好好选个老师。”
    “本来是准备翰林院随便叫一个,看来现在得在阁臣里找。”朱翊钧笑道,“朕觉得申时行很温和,荣昌应该会很喜欢。”
    “朕不可不想老师太严厉,吓着荣昌。”朱翊钧说。
    “只是小儿启蒙,如何好劳动阁臣。”王容与说,“阁臣不是挺忙的吗?”
    “教几个小儿启蒙,用不了多少功夫,对他们而言,却是荣耀。”朱翊钧说,“朕明日与他说说。”
    “感觉昨天还在怀里抱着的小宝宝,马上就能背起书包上学堂了,真是岁月如梭。”王容与感叹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中秋宴上,后宫传来喜讯,前朝高兴之余,就想起在后宫默默无闻的大皇子来,想着大皇子到现在还没有起名字,就有朝臣脑袋一拍,就准备写折子上谏。
    结果第二天陛下就着礼部尚书觐见,大皇子取名朱常洛,二公主封号昭宜公主,取她生母养母的封字为号,也算是一种慰藉和纪念。
    这上诫的折子才替上去,陛下取名的消息就传来,连忙又急急忙忙去要了回来,摸了额头一脑门冷汗,看来陛下心里是门儿清,看来以后这事啊不用先着急上火,等过上几日,陛下没动静了再上折,以免每次都弄的这么惊险。
    朱翊钧叫来申时行,“爱卿,朕给你介绍一个学生如何?”
    “荣昌公主,聪敏机智,正是要开蒙的年纪了,朕想延请爱卿为公主和开蒙,爱卿以为如何?”朱翊钧问。
    “陛下是想臣给公主开蒙?不是给大皇子开蒙?”申时行问。
    “虽然为人父者应该一视同仁,但是不瞒爱卿,荣昌是朕的心尖尖肉,珍之爱之,如只为大皇子故,朕也不找你,在翰林院找个夫子就行了。不过朕也知道,若爱卿只为荣昌公主开蒙,少不得又有酸腐要上言,不如两个孩子的开蒙都交由爱卿了。”朱翊钧说。
    “微臣谢陛下一片爱重之心。”申时行行礼说,陛下说自己对公主是掌上明珠,爱若至宝,为公主请师傅却选中他,显然是心里对他十分信任满意。“微臣并不是不愿意替荣昌公主和大皇子开蒙。”
    “只是开蒙一事不过两三年,微臣做的,翰林院同僚也做得,陛下是为荣昌公主,朝上却以为是为大皇子故。”申时行说,“如今中宫嫡子未出,陛下对大皇子可以优容,却不可太过优容,以免心生骄娇二字。”
    朱翊钧垂眼思考了一会,“爱卿说的对。”
    “如此,就请爱卿去翰林院给朕寻一师傅,学问扎实,沉稳可靠之人为大皇子开蒙。”朱翊钧说。
    “那荣昌公主那?”申时行说,虽然是个公主,但也只是个公主,所以申时行对陛下待公主的娇宠并不多加劝诫,若是其他人在这,少不得就要劝陛下几句,骄纵公主也不能越过皇子去,所以申时行后入阁而被陛下亲睐,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正如爱卿所说,开蒙也不过两三年,朕便亲自给她开蒙罢。”朱翊钧笑道,“等到她要正式入学了,到时候再说。”
    终于等到儿子的名字,又听乾清宫来报喜的姑姑说,陛下要请师傅给大皇子开蒙,恭妃双手合十,眼含热泪,以为自己总算等到了。
    “这还要多谢皇后娘娘。”姑姑说,“八月十五晚上,娘娘又亲自走到乾清宫问陛下何时给大皇子取名。”姑姑为皇后娘娘在恭妃这卖了个好。
    “是要多谢娘娘。”恭妃说,“我带大皇子去乾清宫给陛下谢恩后,自也要带他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恭妃母子去往乾清宫的时候,陛下却不在乾清宫,“陛下这会在坤宁宫呢。”太监说。
    恭妃又带着大皇子去坤宁宫。
    朱翊钧正搂着荣昌说,过两日等乾清宫安置好小隔间,就要正经开蒙了,带着文房四宝,如果坐不住,可是要挨板子的。
    “父皇,什么是挨板子?”荣昌歪着头问。
    “挨板子啊,就是用这么宽这么长的竹板打手心,可疼了。”朱翊钧吓唬她说。
    荣昌钻进他的怀里,“荣昌乖,父皇不打荣昌。”
    “那荣昌认真读书,父皇就不打。”朱翊钧笑哈哈的,显然吓唬女儿让他觉得好玩。
    “戒尺我亲自做,陛下要真舍得才好。”王容与笑说。
    “朕吓唬她呢,你还当真不成?”朱翊钧瞪她,“戒尺那东西,朕可不想荣昌见着。”
    “开蒙读书就是大小孩了,也得学着规矩,做的好有赏,做的不好就要打。”王容与说,“因为陛下宠着,最近已经有些不像话了。”
    “荣昌这样乖,你还要说她不像话?”朱翊钧道,“不知道还要问一句,到底是不是亲娘。”
    “前日用膳,我去慈安宫还未回来,便让她自己先用了,结果就不好好吃饭,尚膳监弄了一桌菜,只有里头有一道她味道不喜,竟然连盘子带菜都砸了,再不肯吃饭。”
    “把我回来气的,当时就说,公主不想吃饭,那就到饭点再用膳,其余一应点心都不给,好好治她这脾气。”王容与说。
    “如何能不给她东西吃呢?”朱翊钧急道,“本就没用膳,点心也没了,岂不是饿的厉害。”
    “再说孩子发脾气,无非就是因为你不在她身边陪着,她想娘了才会如此。”朱翊钧问怀里的姑娘,“荣昌是不是想和母后一起用膳,然后母后没回来,荣昌才不想吃的?”
    荣昌点头,她看着王容与,当日母后回来听说后,脸沉沉的,不等她撒娇,就说了不让给她点心,她觉得委屈,当真就不吃,后来饿的哭了,母后也没改变。
    “你跟你父皇说真话。”王容与说,“那后来母后回来了,叫你过来一起吃饭,你为何又不吃?”
    “因为母后把我摔的那盘子菜又让人送了一样的过来,母后偏要让我吃。”荣昌委屈说。
    “不喜欢吃就不喜欢吃,多大的事。”朱翊钧说,“要朕说,这尚膳监的人为何要送公主不喜的菜式过来,该罚才是。”
    “每日膳桌那么多菜,我也没让她每个菜都要吃,她就是发脾气,扔碗听响。”王容与说。“好好的菜,好好的盘子,说扔就扔,不教训她,以后就要扔杯子扔摆设,这些东西也不是天落下来在你面前的,后头有多少人力物力,被万民供养,如何能暴殄天物,需知要惜物养福,惜福养身。”
    “堂堂公主,扔几个东西算得了的什么,还怕没有的扔?”朱翊钧有些不以为意。
    王容与瞪他,“我自己没有扔东西的习惯,荣昌自小也不让她乱扔,这毛病打哪来的?看来去乾清宫开蒙,我还得考虑考虑,别又学了些习惯回来还得头疼扳过来。”
    “你这可是冤枉朕,朕就算是喜欢扔,朕还能当着荣昌的面扔不成,朕难道不怕吓着她。”朱翊钧叫屈。
    “那就是陛下的女儿,父女同心,遗传了不好的习惯。”王容与说。“但凡御用,无一不是精品,百里挑一的东西,到陛下跟前,动辄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如何不教人可惜。”
    “朕也不是每天扔东西听响,这不是有时候气头上来。”朱翊钧解释说。
    “以后陛下再生气,就扔奏折吧,那个一时也扔不坏,捡回来还能用。”王容与笑道,“反正能惹的陛下生气,也是臣子无用。”
    “这话你也就在朕面前说说。”朱翊钧笑道。
    荣昌本来密切的关注父皇和母后聊天,知道他们在说自己扔盘子的事,原本想着父皇能说服母后,结果竟是父皇也被教训了一顿,荣昌噘嘴,看来以后还是得听母后的话,不能给母后犟。
    毕竟母后说一不二啊。
    荣昌小大人似的叹气,朱翊钧低头对她说,“下次母后不给你饭吃,你就来乾清宫给父皇请安,饿肚子多难受啊。”
    “父皇最好了。”荣昌搂着他的脖子说。“荣昌想和父皇母后一起用膳。”
    “好,以后父皇都和母后一起陪你用膳。”朱翊钧哄道。
    王容与看他们父女两腻歪,颇觉受不了,这时芙蓉进来通报。“恭妃娘娘带着大皇子来了,说是要给陛下和娘娘谢恩。”
    “让她们进来吧。”王容与说,招手让荣昌从她父皇身上下来,去地上穿好鞋站好,荣昌和父皇颇有些难离,朱翊钧搂着她说,“只是过来谢恩,谢完恩就让她们走就是,何必还要荣昌下去。”
    “恭妃是庶母,难道让她在上面受了庶母的礼?”王容与嗔道。伸手把荣昌接过来,无虑上前给公主穿上鞋子,荣昌下地后就走到朱翊钧边上,依旧趴在她父皇的腿上。
    “三天两天见了面的,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粘你父皇。”王容与无奈道。
    “荣昌最喜欢父皇了。”荣昌仰着脖子说。
    “父皇也最喜欢荣昌了。”朱翊钧扶着女儿的背说。
    “好好好,你们父女情深,我是后娘。”王容与道。
    恭妃带着大皇子进来,见此情妆,心里五味杂成,嘴里泛着苦,陛下,洛儿也是你的亲儿子啊。
    恭妃心里如何想不说,面上是带着拘谨的感恩,先是惯常问礼,等到她问完礼后,王容与让荣昌给恭妃娘娘问好。
    “荣昌给恭妃娘娘请安。”荣昌行了一个万福礼。
    “公主多礼了。”恭妃点头应道。
    “嫔妾和大皇子今次来是谢恩,谢陛下给大皇子赐名。”恭妃说,她拉着儿子上前,想让他在陛下面前多说句话,卖个乖,但是大皇子鲜少见到陛下,如何敢开口,神色间尽是敬畏之意。
    “陛下这个时候才为大皇子取名,也是为了大皇子好,小儿命弱,等稳健了再取名,也妥当,先帝也是十岁上才得了名字。”王容与和缓说道。
    “嫔妾和大皇子都感念陛下圣德。”恭妃说,她也只会干巴巴的说着这些,大皇子手拽着她的衣裙,有发抖之意,再看看自己,就是曾经在宫里想着如何说,面对着陛下和皇后,她也说不出来。
    气氛有些尴尬。
    “既取了名字,不日就要进学,回去好生准备着,勤勉读书,不要懈怠。”朱翊钧说,“和你母妃回去吧。”
    大皇子磕磕巴巴的谢恩。
    王容与瞪一眼朱翊钧,“大皇子要进学了,我这备了些文房四宝,你一并带回去吧,大皇子要尊师重道,跟着师傅好生学学问。”
    “谢皇后娘娘赏。”恭妃说,也不能再留了,只抬头留恋的看一眼陛下,但陛下却无所觉,正低头温柔的看荣昌公主,恭妃心里一刺,领着大皇子行礼告别。
    等到她们一走,荣昌就飞快脱了鞋子,又爬上炕,在父皇怀里坐着,“父皇,大皇子也要跟我一起上学吗?”
    “你和他不在一个地方,请了一个翰林给他做老师,至于你,父皇做你的老师可好?”朱翊钧道。
    “好。”荣昌喊道,“父皇肯定不会打荣昌板子的。”
    “那可不一定,戒尺是你母后准备的,要是真的不听话,那可不是父皇说了算。”朱翊钧故意道。
    荣昌立马耷拉着眉,然后到荣昌身前身后的腻歪,“母后最好了,荣昌最喜欢母后了。”
    第一百七十章
    皇子读书的书堂在皇极门右厢,但眼下开蒙,并不算什么正经入学,再加上他一个孤零零的去学堂,看着也不像。
    陛下对皇长子并不喜,可不会想到从亲要重臣家里要几个和大皇子年岁相当的孩子来陪皇子读书。
    外臣不能去后宫,朱翊钧便让人在乾清宫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大皇子每日上午来学习两个时辰然后回去,每日来请安呢也不用见面,在殿外磕个头就是。
    后宫不知道这些,听闻大皇子竟然是去乾清宫开蒙,纷纷以为陛下对大皇子看重,无嫡立长,即使恭妃母子毫不得宠,但是无人能小看她们,若是中宫无子,那就是未来的储君。
    之前陛下对大皇子不闻不问,这接连着又是取名又是开蒙,再想想,皇后这几年也没有传出孕信,难道陛下是对嫡子不抱希望,转而要来培养大皇子了?
    景阳宫一时门庭若市。
    王美人也来景阳宫看恭妃,毕竟是曾经从景阳宫出去的,过来坐坐可以比的旁的嫔妃坐的久点,王芷溪自那次临幸后提了搬到永和宫,之后得幸的次数多了些,只是位分不加,避子药依然照旧灌,就是陛下给的赏赐再多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些死物。
    王芷溪不知道,朱翊钧自开始胡来,烦了内侍监总来请示留不留,便直说,嫔以下妃嫔侍寝,通通不留,若是之间侍寝说不留的依旧不留,之前侍寝过没有说不留的还是留。
    而王芷溪就是当初不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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