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嫔近来连说身体不适,折腾的后宫不得安宁,折腾的王容与也升起了久违的郁躁情绪,“今天已经过了郑嫔娘娘该换洗的日子三天。”芙蓉说。
    “娘娘,郑嫔娘娘一早就吐了,吃什么吐什么,许御医已经过去了。”芳若进来说,她是王容与四个大宫女之间近身伺候最少的,她也知道,皇后娘娘要用她,不在她近身伺候。
    “难道真的有了?”无忧说。
    “老天爷没开眼吗?那么多人美心善的人没有怀孕,偏偏她有了。”无虑疑惑的说。
    “谨言。”王容与说,“我也过去看看。”
    “娘娘等许御医诊出来了再去不行吗?”无虑说,“这几天娘娘是天天往咸福宫跑,前几日没诊出有孕,今日一诊就有孕了?”
    “去吧。”王容与说,“横竖我坐在步辇上,也不费劲。”
    到了咸福宫,先见到许杜仲,“如何?可有好消息?”
    许杜仲摇头,对于每天来看嫔妃的假孕,他已经厌烦之至,都想告假回家了。“郑嫔娘娘是太想怀孕了,于是身体出现了一种假孕的症状,之前的嗜酸,后腰酸痛,以至今日的呕吐,都很像怀孕,但是并无脉象。”
    “可有那种脉象诊不出的状况?”王容与问,“郑嫔这个月的换洗已经晚了三日。”
    “臣给郑嫔娘娘开了药,等服下后一个时辰内,葵水就会来。”许杜仲说。
    “葵水一来也有可能是怀孕。”王容与说。
    “娘娘。”许杜仲无奈说,“如果微臣连孕脉都诊不出,微臣也可以告罪回乡了。”
    王容与安静的坐在外面等着,郑嫔因为身体这几天折腾的够呛,王容与十分希望她有孕是真的,不然被假孕折腾于此,她会很生气。
    “娘娘脸色不好,不若微臣替娘娘把脉一二?”许杜仲说。
    王容与摇头,“今日重在郑嫔。”
    王容与等着里头的消息,突然说,“陛下宠爱郑嫔如此,为何这几日都未曾在咸福宫碰见陛下?”
    “陛下又不是御医,就是来了也于事无补。其实娘娘也不用每次都来。”许杜仲说,“臣每日诊脉后会去乾清宫回禀,多去坤宁宫回禀一次也无甚要紧。”
    “如果郑嫔没有身孕,陛下会很失望吧。”王容与说。“我若不来,郑嫔折腾给谁看?若真是有孕,就是我的疏忽,怠慢,我又何苦吝啬这一趟辛苦,以免落人口舌。”
    “孩子是缘分,陛下和后宫娘娘都身体健康,孩子是迟早的事。”许杜仲说。“娘娘心慈,这世上还有谁误解娘娘,也是眼盲心瞎。”
    王容与笑着摇头。
    郑嫔服下药足等了一个时辰,里头还无半点动静,王容与示意芙蓉进去看看,芙蓉进去片刻后出来,“郑嫔娘娘换洗了。”
    “许御医你再去给郑嫔瞧瞧。”王容与说。
    许杜仲依言前行,所有郑嫔的贴身宫人都在寝殿面面相觑,无人敢去给皇后报信,这几日娘娘借身体不适可是狠狠折腾了一把,如今并无有孕,皇后就是个泥人捏的也该有火气了。郑嫔在床上装睡,万事与她无干,她只是生病了,从始至终她也没说自己怀孕啊,御医也没说她有孕,至于别人误会的,和她何干。
    许御医重新给郑嫔把了脉,“娘娘先才有些气血淤滞,如今服了药,之后好生调养,下次换洗就该准时了。”
    “娘娘要保持心情放松,这种种假孕的症状才会消失,娘娘才会真的有孕。”许杜仲决定恐吓一下这仗着陛下宠爱给他找了不少麻烦的人,“娘娘假孕严重,恐怕会影响以后孕息。”
    “这么严重?”郑嫔也不睡了,看着许御医说,“御医一定要替我把身体调养好,陛下还等着我给他生小皇子呢。”
    “只要郑嫔娘娘放松心情,自然而然,身体不出现假孕状况,小皇子也就来了。”许杜仲说。
    王容与等着许杜仲出来,再三确定郑嫔是无孕,不由闭眼往后一个踉跄,宫人扶住,“娘娘。”
    “回宫吧。”王容与失落的说。
    整个咸福宫鸦雀无声的跪送皇后娘娘。
    “娘娘脸色实在不好。”许杜仲担忧的说,“若是娘娘不需要微臣诊脉,便让微臣去叫太医院同僚来给娘娘诊脉。”
    “不用了。”王容与说,“回去躺一下就好了。”
    “希望明日我和你,都不用再来这咸福宫。”王容与叹到。
    话虽如此,王容与在坤宁宫下了步辇就晕倒,唬的一众宫人不知所措,喜桃转眼往外跑去,“我去找许御医。”
    “赶紧的,把娘娘搀扶进去。”其余人道。
    正巧是许杜仲跟在皇后步辇之后往乾清宫走,王容与这边在坤宁宫下了步辇,那边许杜仲也才刚好走到乾清宫宫外。
    “许御医。”幸好喜桃未曾裹脚,跑的飞快,内侍监还未向陛下通传,喜桃已经拽着许杜仲往外跑,“皇后娘娘晕倒了,你快去看看吧。”
    许杜仲也不顾喜桃拽着他难受,跟着跑起来。冯尚站在殿外看着他们,“跑什么呀?”
    冯尚不理解的撇头,回到殿内。
    “可是许杜仲来了?”朱翊钧问,“郑嫔到底怎么了?”
    “这奴才也不知,这许御医到了殿门口,奴才还没来得及进来通传,他就被坤宁宫的宫人拽走了。”冯尚说。
    “坤宁宫的宫人?”朱翊钧问,“是谁?为什么要拽走许杜仲?”
    “是叫喜桃的吧,一开始在储秀宫就伺候皇后娘娘的那个宫人,后来皇后娘娘进宫了就不曾常见到她,想来也是皇后娘娘嫌她粗鄙,不肯多用。”冯尚想当然的说。
    张成动了下眼珠。“喜桃?她不是一直跟着梅冬姑姑,日后好接她的班吗?”
    “是不是皇后娘娘出事了?不然喜桃怎么会来找许御医?”张成怀疑道。
    朱翊钧一下扔了手中的折子,起身往外走去,张成连忙跟上,留下冯尚在原地,“陛下去哪儿?等等,要叫上步辇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朱翊钧冲进了坤宁宫,“皇后怎么了?”
    “娘娘从咸福宫回来就晕倒了,许御医还在给娘娘诊脉呢?”坤宁宫的宫人也是很焦急。
    许杜仲给皇后诊脉的脸色十分疑惑,一只手罢,又换了一个手诊,摇头又换回去,如此两三回,朱翊钧等的不耐,“皇后到底怎么了?”
    “皇后娘娘该是有孕了。”许杜仲疑惑说,“只是有太医给皇后娘娘日常请平安脉,如何两个半月了都没诊出来?”
    “这不是要问你自己吗?”朱翊钧听了最后一句生气道,“不是你给皇后请的平安脉吗?”
    “选秀的时候娘娘说事物繁忙,便暂停了请平安脉。”许杜仲说,“后来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太医院里说皇后娘娘指了另外的太医去请平安脉。”
    “指的谁?”朱翊钧问宫人。
    无忧跪下,“选秀过后,娘娘觉着有些不适就召许御医过来诊脉,但是适逢许御医在给郑嫔娘娘诊治无暇脱身,便是太医院院史来的,娘娘原本以为许御医空闲时会来,就没让院史诊脉,只是之后,许御医再没有来了。”
    许杜仲觉得冤枉,“可是是院史跟臣说,皇后娘娘另外指定了太医。”
    “之后太医院来的太医,娘娘都未曾让他们近身。”无忧说。
    “所以说,皇后已经两个月没有请过平安脉了?”朱翊钧冷笑,“好,当真是好。来人,去把太医院史还有这两个月来坤宁宫的太医都叫过来。”
    “许杜仲,朕信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朱翊钧说。
    许杜仲只能跪下,“是臣疏忽。”
    “我这是怎么了?”躺在榻上的王容与被这动静震醒,朱翊钧连忙回去按住她,“躺着,你刚才晕倒了。”
    “陛下来了?”王容与苦笑道。“看来只有我病了,陛下才会来坤宁宫。”
    朱翊钧握着她的手一时语塞,王容与偏头看着许杜仲和宫人跪在下面,“许御医怎么跪着?其余人怎么跪着?”
    “他的疏忽,朕让他给你请平安脉,他竟然敢推给别人,也不曾过问。”朱翊钧气道。
    “陛下怪许御医做什么?”王容与说,“他是陛下的御医,陛下让他给看病他就给谁看病,陛下让他给别人看病,他又何来的分身之术,还能照顾我。我用普通的太医看也是一样的。”
    “你非要说这样的话戳朕吗?”朱翊钧说,“你还是秀女时,就是他给你看的。”
    “许御医只给陛下,以及陛下心尖上的人看病。”王容与看着朱翊钧说,“我不是惹陛下生气了吗?”
    “你还知道惹朕生气了!”朱翊钧说,“每次都要朕来先低头。”
    “陛下原谅我了?”王容与问。
    “不原谅还能怎么办?朕的心可没有你狠。”朱翊钧说。
    “谁叫我病了可怜呢!”王容与叹道,“只是晕倒,应该并无大碍吧,许御医。”
    “回娘娘,娘娘已经有两个半月的身孕了。”许杜仲回到。
    “没什么大碍,就是,”朱翊钧转述道,“什么?你再说一句。”朱翊钧惊讶的眼神回转过去看着许杜仲。
    “臣说,皇后娘娘已经有两个半月的身孕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许杜仲说。
    朱翊钧猛地去转回去,抓着王容与的手用力,有些激动的说,“你,你听,听到了吗?说是你有两个半月的身孕了。”
    “我听到了。”王容与说,一手放在自己腹上,“今日听闻郑嫔无孕,还十分失落,没想到自己有了。”
    “她如何能和你相比。”朱翊钧喜形于色的说,“来人啊,赶紧去慈宁宫慈安宫报喜,朕要有嫡子了。”
    许杜仲对王容与说,“只是微臣诊出娘娘有些心思郁结,娘娘该放宽心才是。”
    “怎么会心思郁结?”朱翊钧问,“可是郑嫔让你难受了?以后你不要去管她们了,生病了叫太医就是,你直接过问太医,还用劳动你跑到她们宫里去,她们也不怕折了福去。”
    “都起来吧,是大好事,都还跪着干嘛?无忧,看赏,今日在坤宁宫者,人人有赏。”王容与说。
    “朕也赏。”朱翊钧随即也高兴的说,“朕还要大赦天下。”
    “陛下,等孩子生下来再大赦天下吧。”王容与说,她面有疲色,就和朱翊钧告罪,被人搀扶进去,换了舒服的寝衣躺在床上。
    不一会儿陈太后和李太后也来了,听说皇后是晕倒才查出有身孕的,都很焦急,“这宫人怎么伺候的?”进了内殿,王容与正要从床上爬起。
    “好孩子,快躺着。”陈太后说,“你现在身子贵重,见面请安这种都免了,哀家知道你的孝心。”
    “请母后,母妃,恕儿臣无状。”王容与半躺在床上低头。
    陈太后坐在床边,李太后坐在宫人搬来的绣凳上,“可怜的小脸白成这样。”陈太后握着王容与的手说,“这手在哪磕的?都青了。”
    “陛下知晓我有孕,一时激动。”王容与说。
    “陛下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心疼你。”陈太后说。
    “上次兰嫔的事,说宫人常识不够,准备了大考,哀家记得你身边的大宫女可是有好几个都通过大考了。”李太后说,“怎么都没看出来你怀孕?”
    “是儿臣的错。”王容与说,“选秀前有一阵食欲不振,没换洗,都以为是劳累的,最近又能吃能睡,以为是休息好了才会这样。本来想着要是还没换洗就要请太医来看看,但是这不是事赶事,就耽搁了。”
    “幸好没有影响到他。”王容与捧着肚子说。
    “你也是心大。”陈太后说,“也幸好小皇子乖乖的,不然出了差错,你后悔都来不及。”
    王容与很是后怕的点头。
    “郑嫔那,就是陛下再喜欢,她只是一个后妃,你是皇后,你端着你的架子就是,不必要去处处迁就她,惯的一身臭毛病。”李太后说。
    “郑嫔那又是食欲不振又是腰酸背痛,今天早上还吐了。”王容与说。“儿臣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再让后宫错失一个小皇子。”
    “派人过问就好了,何必要自己去。”陈太后说,“你做的已经够多,够好。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好好的安胎,生下陛下的嫡长子,就是陛下和你的福气,也是咱大明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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