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这么穿就这么穿,陛下不会在意这个。”王容与说,便是常服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穿着累人,“若是陛下在意,我下次再改。”
    芙蓉劝不得,等王容与真要坐上步辇往乾清宫走,急的脸儿通红。拉过来无忧,“你快劝劝娘娘,这个时候还去乾清宫,岂不是徒惹太后不快吗?”
    没头没脑的话让无忧皱起眉,不过她看一眼王容与,对芙蓉说,“娘娘心里做好的决定,是别人说不动的。你说的坏处,娘娘自然是知道的,知道还要去做,那就是有娘娘不得不做的道理,我们这些奴婢,听着就是。”
    朱翊钧正在殿中生气,外头通传皇后娘娘来了,朱翊钧腾的站起,“快叫进来。”甚至连安坐着等她的时间都等不及,急匆匆往外去,两人在殿门处相遇。
    王容与福身行礼,朱翊钧把住她的手,不让她行礼,“你怎么来了?”声音里有许多惊喜。
    “我午间小憩,梦到陛下想我了,就过来了。”王容与笑说。
    朱翊钧抱起王容与转了两圈。“你这个梦做的正当好,朕正是想你了。”
    王容与居高临下的按着朱翊钧的肩膀,“我今日画了幅牡丹,特意带过来给陛下鉴赏一下。”
    “是吗。”朱翊钧说,见了王容与后之前的郁气仿佛不存在,不管是巧合还是天意,王容与此时来到他身边,给他添了无数勇气。太后要管制他,好吧,去管制吧,你又能管制多久?又事事是你能管制得了吗?山不来我,我就去山,难道你明天还能下懿旨,不许皇后来乾清宫吗?
    朱翊钧牵着王容与去内殿坐了,战战兢兢的乾清宫宫人听到陛下的笑声才放松下来,心中不由感谢皇后娘娘,只有张成有些担忧。皇后娘娘此时来的也太巧了,怕太后娘娘以为是刻意,恐怕之后还有波澜。
    朱翊钧打开王容与的画卷,沉默片刻后,“梓童,牡丹为什么开在水里?”
    “没有开在水里,是谁摘了把它扔在水里,落花流水走个意境。”王容与一本正经的解释说。,
    “可是这牡丹下面还有一个杆?还浮着莲叶呢。”朱翊钧又说。
    王容与不说话了,朱翊钧放下画像,“你是不是画了荷花然后上色上宽了就变成牡丹了,”话说到一半看着王容与的脸色,急忙转口说,“这个牡丹画的好,意境也特别好,无可奈何花落去那都是花瓣,所以由花及人感怀身不由己,这么一大朵牡丹扔在水里,反而显得这花大气,它不是身不由己,是求仁得仁。”
    王容与展颜一笑,“哪里有陛下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是我上色的时候抖了一下,所以就多画了几个花瓣,后来看着不像荷花,就多加了一圈花瓣变成了牡丹。”王容与说。“我好想没有什么画画的天分。”
    “有,怎么没有,我觉得挺好的。”朱翊钧说,他都没有发觉自己在王容与面前很容易就变成我,而不是朕。“你用炭笔画的挺像的,这些用颜料画的,第一次画已经挺好了,毕竟看得出是一朵花。”
    当夜,王容与宿在乾清宫,帷帐放下是一个小世界,内帐上镶着夜明珠,像是在星空下,王容与枕在朱翊钧肩膀上,“除非是陛下不让我来乾清宫,否则谁也不能阻止我来见陛下。”
    这句话就是她即使顶撞太后也要过来的理由。
    无论何时,皇后和陛下站在一边的。她希望朱翊钧知道这一点。
    第八十三章
    朱翊钧搂着王容与肩的手一紧,“你知道了?”
    “武清侯夫人曾经送了两个丫头给我,其中一个中间回了宫,一个留在我身边,回宫的那个宫女原本是安排在乾清宫茶房的,但是后来就被慈安宫要去了。”王容与说。
    朱翊钧拍拍她的肩膀,“明明知道,还敢来乾清宫,你胆子真是大。”
    “我不知道啊。”王容与俏皮说,“红李并不在我跟前伺候,再说谁敢说慈安宫的宫女和坤宁宫的宫女私下交流信息的?母后不明说,我就当不知道。母后不想我来乾清宫,,明说就是,我还能不听从她的。”
    “不是说你是母后喜爱的吗,怎么朕看,反而像是不讨母后喜欢的样子。”朱翊钧道。
    “陛下弄混了因果,太后当初喜欢我是真的,如今虽然说不上不喜欢我,但是没有之前那么喜欢了也是真的。”王容与说。“这天底下的婆母对儿媳妇都有这么一遭,可不是因为我不讨喜。”
    “你若讨喜,母后怎么会不喜你来乾清宫。”朱翊钧说。“这天底下的婆母为什么不喜欢儿媳妇?”
    “陛下要这么说,我就回去了。”王容与起身说。
    朱翊钧伸手拉她倒在怀里,“你今日又在乾清宫宿了一宿,明天去见母后怕不怕?”
    “不怕,不是说了吗,我根本不知道陛下今日要来坤宁宫,也不知道陛下要来坤宁宫被母后挡了回去,我就是午间做了个梦,梦到陛下想我了,我就来见陛下了。”王容与说,“母后顶多说我几句小女儿心思不庄重,别的可不能说我。”
    “这天底下的婆母不喜欢儿媳妇,大概因为有了媳妇后,儿子心中最重要的女人就不是娘了。”王容与说。
    “怎么会。”朱翊钧皱眉说,“因为孝顺故,娘只会多一个人来孝顺。天底下哪里有因为媳妇不听娘的话的?”
    “有,有很多。”王容与笑说。“陛下意志坚定,可不知道枕头风的厉害。”
    “哦,有多厉害?”朱翊钧问,“梓童吹一个朕看看。”
    王容与鼓起嘴往朱翊钧耳边吹风,“陛下,我的枕头风厉不厉害?”
    朱翊钧被他吹的发痒,一个用劲搂着她在床铺上滚了两滚,然后居高临下压着她,手放在王容与鬓边。
    “恐怕之后,朕暂时不能去坤宁宫了。”朱翊钧说。“只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明日后我也暂时不能来乾清宫了。”王容与笑说。
    翌日,王容与从乾清宫去坤宁宫,受了后妃的请安就去两宫请安,因为时间来不及,后妃请安就是真的只请安,跪下到起身,然后再行礼送娘娘走。
    陈太后听人禀报皇后娘娘来请安了,她是知道昨日陛下想要去坤宁宫然后不许的事,然后她也知道王容与后来去了乾清宫,然后又待了一宿的事。陈太后让人给她带上礼冠,“皇后真的比当初看中的有意思多了。”
    “也许娘娘不知道昨天还有那么一出呢?”宫女说。
    “原本就是做给她看的,陛下都可以不知道缘由,她必是知道的。”陈太后说。“李氏不喜皇后在乾清宫安寝。”
    “要哀家说,如果是后妃,你还可以说是逾矩,皇后,是陛下的妻子,陛下留她在寝宫入睡有何不妥?”陈太后说,“她一个太后在乾清宫住了好几年就住的,这皇后在乾清宫就住不得一晚?”
    “哀家就瞧着,她这亲手选出来的皇后怎么跟她打对台。”陈太后说。
    陈太后留王容与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去慈安宫请安了,末了还有些担忧的说,“你母妃非常刻板规矩,不喜你去乾清宫,今日也许会严厉里些,你不要往心里去。”
    王容与像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的表情,“母妃不喜儿臣去乾清宫吗?儿臣不知道,不然儿臣昨日就不会去乾清宫了。”
    陈太后观她表情像是真不知,不过也不用她来分辨个真假,只笑着摇头便让她去慈安宫。
    王容与今日在慈安宫外等候长了一些时间,一直站到脚有发胀的感觉,宫女才出来领王容与进去,“太后娘娘昨夜睡不安稳,到凌晨在睡下,为了不惊扰太后娘娘,奴婢斗胆让皇后娘娘在宫外等候,娘娘醒后知道皇后娘娘还在外等候,责备奴婢,让娘娘快进去。”
    “你做的是对的,母后的安睡是第一位。”王容与说,“母后昨夜为何睡不安稳?可叫过御医了?”
    “娘娘是老毛病了,不让奴婢请御医,只是喝了一剂安神散。”宫女低头说。
    “该请御医的时候还是要请御医。”王容与说。
    王容与见了李太后,表情板着看着是不太舒服的样子,王容与行礼完后关切的问,“母后的身体不适还是请御医来看一下吧?”
    “哀家没事。”李太后按着眼角说,“今日让你在殿外等候多时了。”
    “儿臣等得。”王容与说,“儿臣只担心母后身体,母后身体若有不愉,陛下也该担心了。”
    “哀家没事。”李太后说。
    王容与看着李太后,见她不主动提起话题憋的难受就小心翼翼的开口,“儿臣刚从慈宁宫出来时,仁圣太后说母后不喜儿臣去乾清宫,儿臣日后就不去了。”
    “没有这回事。”李太后说,她抬眼看了一眼一脸惶恐的王容与,“皇后去陛下的寝宫,没有什么不能去的。”
    “如此,儿臣就放心了。”王容与故作羞赧一笑。
    “不过,乾清宫毕竟是陛下的寝宫,陛下在寝宫不止休息,还要读书,处理政务,皇后不要总去。”李太后说。“陛下要见你自然会去坤宁宫。”
    “儿臣省得。”王容与低头说。
    “皇后上位未曾推恩后宫?这似乎不妥,郭妃那,便提前放她出来吧。”李太后说。
    “儿臣和陛下商量过,是想提前一个月解了郭妃的禁足,既然母后说了,那便在提前几天吧。”王容与说。
    从慈安宫出来,王容与坐在步辇上吩咐,“让崔尚宫来一趟坤宁宫。”
    崔尚宫来到坤宁宫,王容与正坐在梳妆台前拆环卸钗,“崔尚宫,要麻烦你跑一趟翊坤宫,圣母皇太后懿旨,解了郭妃的禁足。郭妃若要谢恩,便让她去慈安宫谢恩吧。”
    “是。”崔尚宫弯腰应是。
    “娘娘,饿了吧,膳桌已经摆好,娘娘移驾吧。”无忧弯腰说。今天王容与也过了午膳的时间,早上因为时间也没吃什么东西。
    “太后娘娘对挑战她权威的人当真十分不喜,为此,她宁愿放出她十分厌恶的人出来给我添乱。”王容与笑,“明日就要跟宠妃面对面,还真得多吃点,储存战力。”
    朱翊钧在绿头牌上看见郭妃的牌子。“郭妃的足禁了?”
    “是皇后娘娘着崔尚宫去给郭妃娘娘解得禁。”冯尚低头说。
    “这就到提前一个月了?”朱翊钧喃喃自问道,“今日便去翊坤宫。”
    郭妃见了朱翊钧使出十分痴缠撒娇的功夫自不用说。
    第二天王容与在后妃请安的人群中并未见到郭妃的影子,刘嫔奇道。“昨日郭妃解禁,今日该来给娘娘请安的。”
    “不来就不来,不说她。”王容与说。
    等到王容与从慈安宫回来,外头才有人来通传,“郭妃娘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不见。”王容与说,“已经过了请安时间,回头去请郭妃娘娘明日准时来。”
    郭妃听闻内侍监如此说,下了步辇,直接在坤宁门外跪下,再抬头已是满脸哀切的泪水,“娘娘,嫔妾不是故意错过了请安时间,昨夜伺候陛下,今早要伺候陛下去上朝才晚了。嫔妾并无不敬之心,还请娘娘明察。今日皇后娘娘不原谅嫔妾,嫔妾就在这长跪不起。”
    无虑偷偷去看了,对王容与说,“这郭妃娘娘也太过分了,明明是她自己做错了,如今在宫门外这么一跪,倒像是娘娘错了。”
    “她要跪就随她跪,不过估计跪不了一刻钟,她就该晕倒了。”王容与笑说,“去太医院找她惯用的太医,让他来翊坤宫待命,等到她晕倒了送回去,不耽误治疗的时间。”
    郭妃就这么跪在宫门前,太阳虽不毒辣,但这么晒着也说不上愉悦,郭妃看着宫门,平坦一望无际的宫坪上,无人走来。跪着看坤宁宫,更巍峨呢。郭妃轻轻扬起嘴角微笑,王容与见她,只是个软柿子,不见她,正好,方便她更多操作。
    郭妃晃荡一下身子,虚弱无力的伏到地上,“娘娘。”随侍担忧的上前观看。
    刚才还似无人的坤宁宫立即出来两位宫女,“郭妃娘娘昏倒了,还不赶紧送回翊坤宫。”
    等到郭妃回翊坤宫,太医也早就在等候,郭妃自然是装晕,但这不妨碍她在太医的手下醒过来就哭喊着,“我要去给皇后娘娘认错。”
    身边人自然是好一通劝说,有知心人就去乾清宫找陛下。
    “陛下,翊坤宫来人说郭妃娘娘病了。”冯尚进前通报。
    “怎么病了,昨夜还好好的。”朱翊钧问。“叫太医了吗?”
    “叫了。”冯尚说,“听来人说,郭妃娘娘是心病,具体也说不清楚,陛下去看看吧。”
    “起驾吧。”朱翊钧想着左右无事就去看看。
    “陛下,陛下去替奴奴跟皇后娘娘解释,不是奴奴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陛下也知道昨夜,奴奴实在是有心无力啊。”郭妃哭的梨花带雨,扯着朱翊钧的裤脚十分可怜,“若是皇后娘娘日后都不让奴奴去请安,奴奴在后宫中哪还有立足之地,不如直接撞死好了。”
    朱翊钧有些头大,“明日你早点去请安就是,皇后娘娘不是小气之人。”
    “可是,可是,奴奴怕。”郭妃哭道。
    “中宫懿旨,自即日起,后妃承恩雨露翌日可不必至坤宁宫请安。”太监四处去宫殿传旨,郭妃闻旨意对朱翊钧说,“皇后娘娘还不生气吗?这都发了懿旨。”
    “你今日在坤宁宫说了什么?”朱翊钧问。“所有承宠的后妃第二日都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唯有你去不得?”
    第八十四章
    郭妃委屈哭道,“奴奴无福,不能亲见娘娘进宫的盛况,自娘娘进宫,更是连一次请安都不曾。今日送走陛下后,奴奴是一刻都不曾耽误,连忙前往坤宁宫,但是那时候娘娘已经去给太后请安,奴奴在坤宁宫外等候,心里满是不安,娘娘回来后果然不曾召见奴奴,奴奴心下惶恐,才在坤宁宫外跪下,只是奴奴也没想到身子如此不济,最后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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