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负责皇城外围守卫。”王伟说,“让他去问问也成,起码清楚是怎么回事,心里也好有准备。”
    崔氏和王芷溪对坐在一起跟她说她要带进宫的东西,闻听王容与也在采选名单上,-崔氏一愣,立马问王芷溪,“嬷嬷教你的你都会了吗?”
    王芷溪点头。
    崔氏对身边人说,“既如此,今天备上礼,送嬷嬷走吧。”
    “娘?”王芷溪不解。
    “如今王容与也要进宫,不把嬷嬷送走,我怕那老虔婆说要嬷嬷教王容与,我请的人我可不愿意她去教不相干的人。早送走落个清净。”崔氏说。
    王芷溪想到王容与阻止她抱猫的场景说,“如今女儿要入宫,前程未卜,心下难安。要是大姐姐跟我一起进宫去,我有个依靠,也不会那么孤苦无依。”
    “溪儿,王容与她不会是你的依靠。”崔氏说,“你们不是一个娘出生的,这些年我们之间的冷淡你也是亲眼看见的。而且进了宫,她落选还罢,若是没落选,你们同处后宫,要争夺一个皇帝的宠爱,你们就是敌人。”
    “溪儿,在后宫中,她就不再是你的姐姐,你要牢记这一点。”崔氏说。“即使你受宠,也不要看着她可怜就怜悯她,王容与长的不好看,心思活络的很,你怜悯她,她会踩着你往上爬,去接近陛下,所以你千万不能心软。”
    王芷溪被崔氏握着手那么恳切的要求着,只能点头。
    王容与和孙氏一起拿着小锤锤锤沉香,听闻消息一个不查小锤子砸在手指上,“哎呀。”孙氏像是砸了自己,忙拉过王容与的手看,王容与只看着来人。“确定吗?”
    “确定不过了。老爷只怀疑了一句,那个采选太监就说老爷面色不好,是不是对采选有什么不满,老爷忙说没有,塞了银子那人才走的。”来人说。
    王容与失神的挥挥手让他先下去,然后勉强笑着对孙氏说,“二嫂,我现在心里乱的很,恐怕没什么心思合香了。”
    孙氏轻轻握住她的手指,“你是最聪明不过了的,自然知道慌乱与事情并无益处。我先走了,你冷静下来。”
    王容与点头。
    瑛妈也是惊慌失措,“怎么咱们大姑娘就要去采选了,不是说当时名单上没有大姑娘吗?”
    王容与缓了一下,“打水来我洗个脸,要去祖母那。”
    无病端来铜盆,王容与把侵了热水的帕子盖子啊脸上,热气蒸腾掉她的不安,等去见祖母她又变成平常的样子。老太太抓住她的手,“宝儿别急,你爹让人去打听了。”
    王容与接过那张薄薄的决定她命运的纸,上面她的籍贯和名字,后面是岁辰,纸张的最下面盖着户部的章。
    “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总不能影响爹和哥哥们的前程。”王容与安慰祖母道,”你看我圆滚滚的,也许第一道关就过不了,到时候灰溜溜的回来,以后也找不到好人家,祖母可不能嫌我。”
    “我的宝儿哦,我的心肝儿。”祖母一把搂住王容与哭道,“你要是进了宫,祖母的眼泪日日夜夜都要流干了,流干了也再也见不到我的宝儿,你让祖母死了怎么闭眼。”
    “祖母。”王容与也忍不住哽咽。祖孙两抱在一起呜呜咽咽。
    晚上王雅量回来,白天他在当值中听到他大哥让人托来的消息,也去打听了,“打听不出什么,尚宫局和内侍监都说容与的名字是一开始就在上面的,没有人从中作梗。”
    “那名字划不划的掉?”二哥王载物说,“借病逃避选秀有没有可行之处。”
    “要是内侍监没把那张纸送到咱家来还有活动的余地,如今盖了户部的章就难办了,严格说来,妹妹现在都不是咱们家的人,是皇家的人了。”王雅量说着突然觉得有点难过,像是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借病逃避呢?”王载物说,妹妹嫁到寻常人家,跟到皇家,那是天差地别啊。娘走的时候,除了王雅量还懵懂,他和大哥都是懂事了的,被娘叫到跟前说握着小妹妹的手说以后要待妹妹好的。
    “这是陛下登基来第一次选秀,又是选后,都是慎之又慎,恐怕不好借病。”王厚德说。
    “是啊,今天那个内侍监还跟我说,若是秀女有什么不舒服大可叫太医过来看,寻常的小病恐怕吓不住。”王伟说。
    四个大男人同时沉默,王伟叹气,“我去找宝儿说说看,如果她不想去,就是办法想尽也不能让她进宫去。”
    王容与对着王伟宽慰说女儿入宫也没什么的,也不一定采选的上,何必担心。但是晚上去找王雅量,她会一点素描,按记忆中的样子把张成画出来,问她三哥,能不能找到这个内侍监出来见面。
    “你从哪里认识的内侍监?”王雅量疑惑说,他拿着画像仔细辨认一下,宫中内侍监那么多他当然不全认识,但是几个重要岗位上的他总要留心,“这不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内侍监。”
    “你怎么认识他的?”王雅量说。
    “只是偶尔遇见的。”王容与有些不好辩解。
    “他也不能单独在宫外被你遇见。”王雅量意外的敏锐,“所以,你是见过皇上了,是吗?”
    “他并不知道我知道他是皇帝。”王容与说,间接的承认她见过皇帝。
    “所以你想找张成,看他能不能帮忙把你的名字从采选名单上划掉吗?”
    “当初采选太监来的时候爹亲眼看到上面没有你的名字,但是现在来的通知上面有你的名字。你知道他不知道你知道了他是皇帝,但是他一直知道他自己是皇帝,他想让一个他看的顺眼的女子进宫,轻而易举。”王雅量说。“既然是皇帝想要你进宫,张成又能帮你什么,你现在去找张成,除了告诉他你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别无用处。”
    “怎么可能,我长的又不好看。”王容与苍白着面容说。
    王雅量突然想到,“是不是元宵那晚你们遇见的?齐大他们根本不是跟朋友出来看灯,他们是护卫皇帝出来看灯,他还买走了你做的灯。是我,如果不是我把清儿扔个齐大,你就不会上去问,就不会见面了。”
    王雅量自责的抓头,“都是我的错。”
    “三哥,不关你的事。”王容与苍白着脸说,“若真是这样,那就进宫吧。”
    第十六章 入宫
    虽说如此,王容与准备进宫的东西相当敷衍, “反正很快就回来了,费心思准备那干什么。”王容与嘴硬说。
    “话是这么说,姑娘。”瑛妈说,“有备无患的好。”姑娘原不是这样的性格,姑娘心中也怕吧。瑛妈凑近去挨着王容与。“看着姑娘长大,还是头一次见姑娘害怕呢。”
    “害怕?”王容与往边上凑了凑然瑛妈能坐下,“我才不害怕呢。”
    “姑娘就是害怕了跟奶娘说,说说就不怕了。”瑛妈说。
    王容与看她,瑛妈是她的奶娘,其实现在年纪也不大,三十五岁,只是平日里都把自己往老气里打扮,眼尾好像生了条皱纹,好在头发还是乌黑的呢,王容与看她,“瑛妈,我要是进宫回不来了,你就回老家去吧,夫妻团圆。”瑛妈的丈夫在余姚守着王家的祖业,并没有在京城。
    瑛妈抚摸着她的头发。“太太当年把你交给我,一晃眼,已经到了奶娘奶不动的时候了。”
    “原还想着跟着姑娘出嫁,以后还要照顾姑娘的孩子。”瑛妈说,“瑛妈没本事,跟不了姑娘进宫。”
    “我不愿意你进宫。”王容与说,“就是无病和无忧我也不愿意她们进宫。宫里难道是什么好地方?”
    “瑛妈。你帮着掌眼,给无病无忧找个好人家,她们的嫁妆我也是早就备上了的。”王容与说。
    “姑娘。”瑛妈说。
    “你也好,无病无忧也好。我都会和祖母说放了你们的身契,若是你们愿意待在家里多陪陪祖母,我也很感谢。”王容与面色苍白的说,“大嫂行事公正,未来家里还是要交给她的,我会拜托她,奶娘奶我,我总要保奶娘晚年无忧。”
    “姑娘。”瑛妈说,“你这样说的,不是挖瑛妈的心吗?”
    王容与苦笑说,“如今我已经猜不到我的命运会如何演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把你们安顿好,也不枉费你们跟我一遭。”她就是害怕,也不是需要人安慰的性格。
    王容与如今每天陪着老太太的时间都很长,老太太推她要她去做准备,“陪着祖母比较重要,祖母不想要我陪吗?”
    “我想,可是我的乖乖,你进了宫一抹黑,什么准备都没有,祖母也担心。”老太太说。
    “春装是才做的,就带这些进宫就行了。进了宫太出挑是过。孙女姿色平平,穿着得体就好了。”王容与说,“首饰也配了三套,装打赏银子的荷包也备了十个,余下多备些戒指儿,拿来打赏也够用了。咱们进宫也不是为了去当散财童子。”
    “你心里有数就好。”老太太说,“首饰配少了,不要成套的配,能相互组合的钗子簪子,这样在头上也能变换出花样。另外鞋子多配几双,还有下裙。这宫中的制式和你惯用的不一样,要是少了,你着急忙活拿来将就的都没有。”王容与不曾裹脚,所以下裙摆会做的大一些,能盖住脚面,营造小脚效果。
    “祖母提醒的是。”王容与不好意思笑。“我总想着行李能精简点就好。”
    “祖母也没进过宫,也不知道里头怎么行事,街上不是有个礼部侍郎吗,他家的老封君进宫领过皇太后的寿宴,又是官太太。好歹比我们见识广一些,我便上门去跟她聊了几句。”老太太握着王容与的手说。“等你一进了宫门就有小太监小宫女过来伺候的,所以不要怕行李多。”
    “之前人多的时候可能要一个宫女伺候好几个,等筛选后入住储秀殿就一人有一个小丫头伺候了,虽然也不一定就伺候你到最后。好好相处总没错。”老太太说,“我也是多嘴交代这一句,你从来不是那种会欺负小丫头的人。”
    王容与却笑不出来,祖母自尊心很高,为了她去别人家的老太太那坐下手位,陪着笑想要打听出一些消息给孙女,王容与就觉得心痛。
    “还有宫里的小太监也是千万不能得罪的。他们要使什么绊子都是看不出来的,你都没地说理。”
    “宝儿,这皇宫里啊连一根小草一个小石子都会听话,都会传话,你要小心一言一行。”老太太说,“别人说的话你要放在肚子里嚼烂了再做出回应。”
    “你和溪儿去宫里,也要相互照应着。姐妹还是亲的好。”老太太说。
    “我会的。”王容与说。她轻轻靠在祖母身上,“我会好好的做。不会让祖母丢脸的。”
    “刷下来也好,留下来也好,你都是我的好孙女。”
    “祖母知道你的心向来大大咧咧,计较的少,凡事都看的开。但祖母也知道你心里是向往一生一生一双人。现在你在采选名单上,无论你当时怎么想,现在你都要收起所有的小心思。”
    “我会的。”王容与说。等老太太说完,王容与才说,“母亲的嫁妆交与我,好在没被我败掉,还略有余裕,我已经分成三份,等到日后,给三个哥哥家里的小闺女添妆吧。”
    “可惜祖母给宝儿攒了十几年的嫁妆。”老太太说着这个又伤感起来。
    三月二号来的很快,晨起的空气还是寒冬的意味,老太太亲自下厨做了一碗牛肉面,面揉的劲道,汤汁是前一天煨好的老火汤,王芷溪紧张什么都吃不下,王容与倒是大口的吃完了。这天气,肚子里没有点热火的,怎么熬的住。
    因为不能在脸上露了行迹,就是告别都只能强忍着哭。之后王伟沉默的驾车送两个女儿前往神武门,王容与和王芷溪分别坐在马车两端,王芷溪的丫头嘤嘤哭着,无病和无忧一人一边守着王容与,面上凄苦还互相打气,姑娘一定能回来的。
    等到神武门,早就排起了长队,王伟看着两个女儿下车,却不能送的更近一点,有内侍监过来唱名,还有小太监过来拎行李。
    王容与抬头,巍峨的宫墙,进了那个门,跟外面就是两个世界了。王芷溪有些紧张,突然见王容与转身,对王伟深深的福身,“祈愿父亲福寿安康,寿年绵长。”她也慌忙跟着做了。
    “都好好的。”王伟现在也说不出其他了。
    与父亲告别后,王容与沉默的跟着内侍监一步一步往前走,不曾回头看。
    朱翊钧正在用早膳,咬着奶饽饽,“今天是秀女进宫的日子吗?”
    “是的。”冯尚说,“到下午,陛下就能在储秀殿见到秀女了。”
    “朕那么早去见秀女干什么?”朱翊钧不以为意的说,看着张成,“只是不知道这次秀女里有没有有趣的人。”
    张成微不可及的点点头。
    朱翊钧莫名高兴起来。“张首辅前些日子和朕说的一条鞭法,朕觉得有些意思,去召张首辅来,朕还有好些疑惑需要他解答。”
    张成想着陛下今天还能想着王家大姑娘,也许真是有造化。张成偷偷去找尚宫局姑姑,让她照看些。这宫里的都是人精,便是尚宫姑姑知道这大姑娘有来头,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在神武门内的大广场内要进行第一次筛选,一千少女分十队排好,一个女官配两个宫女或者两个小太监负责一队,女官手里拿着拂尘,选定一个标准后,以此为准,太高,太矮,太胖,太瘦,用拂尘打一下,就有宫女上前在女子胸前系了白布条,以示不取。
    一个时辰后,内侍监敲响铜锣,少女们分作两堆,系白布条的少女会有人引导出宫,其余人又分成等数的队列,依次进入五个房间,里头有经年的姑姑和内侍监坐镇,内监会从五官入手,检查耳、目、口、鼻、发、肤、领、肩、背等是否有不周正的,若有一处不周正即淘汰,姑姑则得听声音观应对,御前伺奉不能话都不清楚。嗓门不能小也不能大,要语音轻柔,应对得体。每个进来的姑娘都被要求说出自己的籍贯、姓名、年岁等,若声音细小含糊、嗓音粗浊不堪,应对慌张的都不能取。
    虽有五个房间同时进行,但队伍前进的还是很慢,王容与排在中段,低着头垂着手,像个人偶。等的时间久了就能听到队伍里悉悉索索的声音,王容与只转头看了一眼王芷溪的状态,见她面色稍白就说,要是顶不住了就挨着她些靠着会轻松点。
    王芷溪看着她,有些慌张,用唇形说我有些肚子疼。
    不是肚子痛,是饿的,抵着她的背偷偷吃些点心吧。王容与也用唇形说。出发前都是有准备能一口吃掉的干粮点心放在荷包里可以偷偷充饥用。
    王容与进了房间,五官及声音都没有问题,房间原是另外有一扇门,通过检查的姑娘被内侍监带到一个大房间里,“姑娘在这稍事休息,等候下一轮检查。”
    王容与环顾四周,身系白布条的姑娘应该是出来后就被领走了,这里坐着的都是齐整的姑娘,各自安静的坐着,王容与知道她在打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打量她,但是这个时候不是顾及这个的时候。
    有三五宫女穿梭在其中上茶,带姑娘去更衣。王容与坐在马桶上,把荷包里的点心都倒出来吃掉了,这该死的检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完,可以吃口热乎的。
    王容与不知道,这是因为朱翊钧选后,一应都加快速度,今天完成的检查,要是放在平时得三天才能做完。当然这跟人多人少还是有很大关系。
    从前选秀都是三千人的大海选。
    第十七章 最后的检查
    王芷溪结束检查到了房间里,王容与听到骚动的声音,女子对美貌的敏感在任何时候都管用,即使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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