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魏廷茂诧异道:“伯父怎会来此?”
    “跟同僚来此品茶,你呢?”
    “明若约我饮茶,未料家中突然有事,便……”魏廷茂轻笑道:“今日难得碰上伯父,不知小侄可有荣幸请您一道品茶。”
    “能让怀化大将军请喝茶,于老夫而言,此乃莫大的荣幸。”
    “伯父过谦了!”
    二人走到魏廷茂的包厢,桌上果然只有一盏茶杯,刘仲修眼睛一眯,淡笑道:“未料我们如此有缘竟在此遇到。”
    坐下后,魏廷茂亲自为其斟茶,轻声道:“自打小侄回京后,无事时便会与他们三人出来饮茶喝酒,”声音一顿,又道:“伯父眉眼间为何有一丝虞色?”
    刘仲修脸色一僵,讪笑道:“家中儿女大了,自是要帮他们张罗门亲事,可这亲事如何好找?”
    “不知伯父为谁张罗亲事,若是贵府公子,小侄倒是爱莫能助,若是令千金,小侄倒是可以向您举荐几人。”
    刘仲修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道:“贤侄认识谁家的英俊少年郎?”
    “如此说来,伯父是为府上的千金,”魏廷茂想了想,低声道:“府上三姑娘早已嫁人,五姑娘又已定亲,如今及笄的唯有六姑娘,莫不是为了她?”
    刘仲修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低叹道:“贤侄,想必你已知晓,如今六丫头甚得我爹欢心,遂叮嘱老夫定要为其张罗一桩称心如意的亲事。”
    “原来如此!”魏廷茂淡笑道:“小侄在外戎武三载,军中倒是有不少铮铮好儿郎,只是不知您……”
    刘仲修一把扯过他的胳膊,焦急道:“可有与我家门当户对之人。”
    魏廷茂沉思片刻,缓缓道:“倒是有一人!”
    半月以来,为了六丫头的亲事,刘仲修品了满京城所有的官宦人家,家世清白的门第,儿郎不争气,儿郎争气的人家,后宅龌龊不堪,好不容易遇到个门当户对,人口简单,内里无一丝龌龊的人家,却与褚敖銮一样是嫡子,这样的人家怎会娶庶女作当家主母,遂也行不通,如今愁的他不敢回府,一回府他爹定然派人过去寻他,随后便问六丫头的亲事寻得如何。
    唉!他真是有口难言,六丫头乃他与珊儿的骨血,自是希望其嫁个好人家,可他爹的要求太过苛刻,必须寻到似褚府这样的人家,可三丫头的亲事,乃是月老促成,如今轮到六丫头,怎能这么折腾他。
    刘仲修皱眉,低声道:“我怎从不知还有其他官宦人家,送儿子去戎武。”
    闻言,魏廷茂眉眼一挑,轻声道:“不知伯父想为六妹妹寻个什么样的人家。”
    刘仲修讪笑道:“家世清白,人口简单,内宅无龌龊之事,最重要少爷郎上进,已考取功名。”
    魏廷茂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轻声道:“伯父,听您之言,您这女婿真真是百里挑一。”
    “呵呵……”刘仲修尴尬的笑笑。
    魏廷茂漫不经心道:“伯父,若小侄给您当女婿,您可会愿意?”
    只见刘仲修手一抖,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摔得四分五裂,神色惊恐道:“你……你……你说甚?”
    “伯父,您可会应允?”魏廷茂重新为其斟了一杯茶,端起来亲自放在他手边,轻声道。
    “青墨,你莫吓我?”
    魏廷茂话音一转,淡笑道:“伯父,小侄军中却是有一儿郎很符合您所提要求。”
    刘仲修摸了把额头的虚汗,方缓缓舒了一口气,轻声道:“当真!”
    “如今他尚在本家住,待成亲后方能搬出来,宅子早已置办好。”
    刘仲修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道:“可有官衔?”
    魏廷茂点了点头,轻声道:“不过他的出身……”
    “出身如何?”
    “他乃庶出。”
    刘仲修对其摇了摇头:“无妨,我家六丫头也是庶出。”听青墨之言,此人虽是庶出,却也身有官衔,成亲后令立门庭,既不会受婆婆的磋磨,又不会受妯娌刁难,当真是门好姻缘,不由眼神发光的看着他:“贤侄,不知他乃何人家的少年郎?”
    魏廷茂轻声道:“伯父,切莫心急,也是今日小侄见到您方想起此人,待小侄问过他可有婚约后再告知您,可否?”
    “好!好!”刘仲修含笑点头:“这样老夫也能向所有人交代。”
    魏廷茂端起茶杯抿了抿,轻声道:“小侄听说伯父喜画,尤其是曹植的洛神赋。”
    “没想到青墨知道的倒是不少,老夫甚是钟爱洛神赋,其画风极其细腻,只觉画中之人有血有肉,每每见之总觉得画中人好似从画中走出来,而洛神既有沉鱼之貌、落雁之容,同时又有清水出芙蓉的清冷,天然去雕饰的高洁,甚哉!甚哉!”
    “如此说来,伯父手中定有洛神赋的卷轴,不知可否借给小侄观摩观摩?”
    刘仲修惆怅道:“说来惭愧,老夫只有一卷,至于其他两卷,老夫一直苦苦寻找,至今未曾打听到消息。”
    “小侄手中倒是有一卷,不如送给伯父?”
    刘仲修身子一僵,激动道:“不!不!不用送,让我看看即可,看看即可。”
    “伯父,小侄乃武将,只喜舞刀弄枪,对作诗品画一窍不通,那卷洛神赋也不过是小侄偶然得到,一直挂在书房让其蒙灰,若您喜欢,自是将其送给懂得欣赏之人手中。”
    “适才你还跟我借洛神赋……”
    “小侄并非懂得欣赏,不过是想对比下,两幅卷轴有何不同之处罢了!”
    “青墨……”刘仲修似是不可置信,今日是什么日子,不仅六丫头的亲事有了眉目,还得到他的心头好,如此一想,青墨真乃他命中的福星,抬头眸光发直的看着他,适才此子说成为他的女婿,他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可以他如今的身份,六丫头委实配不上他!除非六丫头乃是嫡女,尚有可能!
    刘仲修端起茶杯,对其轻声道:“如此,伯父恭敬不如从命。”
    “伯父喜欢就好。”魏廷茂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二人谈笑风生聊了好一会儿,直至日落西山,刘仲修方轻声道:“时辰不早了,老夫也该回府了。”
    “小侄送您回去。”
    刘仲修对其摇了摇头,长叹道:“若老夫有个嫡女,真想将其……”到嘴边的话又不自觉咽了回去,淡笑道:“不必相送,老夫坐马车而来。”
    “那小侄送您出去。”
    “甚好!甚好!”
    魏廷茂亲自送刘仲修上了马车,直至马车消失方慢慢往回去,豆包一脸的肉疼,那副洛神赋可是花了七万两银子从一商贾手中买来,少爷这一出手便是七万两白银,真真是心疼死他。
    “明日早晨,你去雍德祥买几份糕点。”
    “是!”
    “所有事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也该倒了拜见老太爷的日子,只是不知他老人家……”魏廷茂脑中闪过刘湘婉的身影,轻笑道:“正好顺势看看她。”
    豆包低声道:“少爷,您打算何时告诉刘老爷,那个少将就是您。”
    魏廷茂未答反问:“让你办得事,如何?”
    “奴才已按您的吩咐,安置妥当。”
    “三载都等了,也不差这段时日。”
    “少爷,咱们回府吗?”
    “寻个馆子,用过晚膳在回去。”
    豆包笑的眯了眯眼,脆声道:“奴才明白。”
    主仆二人在外用过晚膳方回去,回府后,魏东如影子般出现在魏廷茂面前,低声道:“二少爷,老爷请你过去。”
    魏廷茂轻皱眉头,淡淡道:“走吧!”
    书房,魏松坐在凳子上,瞥了他一眼,淡笑道:“今日出去见了谁?”
    魏廷茂对其揖了一礼,轻声道:“您不是知道吗?”
    “你到底在打何主意?”
    “与您有何关系?”魏廷茂已知晓他爹派人暗暗跟踪他,虽他心下防备,却从未在身边发现一丝可疑之人。
    “前些日子你花重金买来洛神赋,本以为是送与……”得知此事,那一日魏松脸上始终带着笑,遂现下唯有苦笑:“未料你将它送与刘大人。”
    “儿子与他相谈甚欢。”
    “你从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为父不懂,你为何对刘大人一直恭敬有加。”
    “父亲,您派人暗中跟随我,当真以为儿子不知晓,虽我现下未发现可疑之人,不过一旦被我知晓,定让他们尝尝我的雷霆之怒。”
    魏松低叹:“青墨,你我乃是父子,为父问你话,你总避而不答,遂为父想要知晓你的心思,唯有出此下策。”
    “父亲不觉得如今说这些晚了吗?”魏廷茂嗤笑道:“当年我娘过世时,您在哪?我与大哥需要您庇护之时,您在哪?当我在战场上拼命换取军功之时,您又在哪?”
    魏松脸色发白,低声道:“为父唤你来此,不过是希望日后你莫要针对公主。”
    “怎么?父亲舍不得?”
    “公主已答应为父,从今以后不在过问你的亲事,不在对你指手画脚,更不会对你生谋害之心,你能不能为了为父,暂且不要跟她斗了。”自打惹出秦家之事后,这是他们父子第一次见面,其余时候,便是唤他过来,青墨总是找借口推拒。
    “只要她不惹事生非,儿子自是不会主动招惹她。”
    魏松心下一舒,轻声道:“我已叮嘱过她,她不会再寻你麻烦,”声音一顿,含笑道:“若不是为父知晓,镇国将军府只有两个嫡女,且都已出嫁,今日你所行之事,为父定会以为我儿看上他家的千金。”
    只见魏廷茂脸色一敛,冷冷道:“父亲莫不是忘了我的出身?”
    魏松脸色一僵,缓缓道:“你便是庶子又何妨,如今你位居高位,手握大权,庶女出身自是配不上你。”
    “谁家的女儿能配上儿子这副毁了容的样貌?”
    “你!你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魏廷茂淡淡道:“儿子既是庶出又毁了容貌,还有一位公主嫡母,旁人家谁敢将娇宠长大的女儿嫁进来,受公主嫡母的磋磨。”
    “你……成婚后便会另立门楣,怎会发生此事?”
    “公主的脾性,没人比您清楚,即便我们搬出去,您认为她不会寻我的麻烦?”魏廷茂不住冷笑:“一个忤逆不孝的帽子扣在我身上,便会让我身败名裂。”
    魏松身子僵了僵,半响后方道:“为父答应你,绝不会发生此事。”
    “信您?我娘信您,结果含恨而终,大哥信您,结果失了世子之位,一桩桩一件件,您让儿子如何信您,信您还不如信我的拳头,只有我变强,旁人才不会对我指手画脚,才会对我唯命是从。”
    “为父当真让你如此失望?”
    魏廷茂淡笑道:“没有期望焉有失望,遂您不必在意儿子如何想,有那功夫您还不如多关心三弟四弟,毕竟您还指望他们振兴宁远将军府的门楣,至于儿子,自会靠自己打拼应有的荣耀。”
    只见魏松脸色惨白,神色颓丧,低叹道:“你出去吧!为父累了,日后你想如何就如何。”
    魏廷茂嘴角不住的冷笑,揖了一礼转身出去。
    “老爷,您这是何必呢?”
    “若不交代他一声,真怕他们背着我又斗起来,到时家无宁日,更甚者牵连无辜。”
    魏东低声道:“老爷,您身子确实不好,大夫让您切莫多思多虑,如今这般忧虑于身子不好。”
    魏松长叹一声:“人活着哪能顾得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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