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心思一转,低声道:“老爷,您差点吓死老奴……”
    “唯有将你也骗过去,方能让公主方寸大乱,”魏松低叹道:“我也是没了法子,若不然这个家怕是要大乱,如今也只能维持一时是一时……”
    公主与青墨以往只是暗暗较劲,如今形势骤变,青墨打了胜仗,封作将军,手握实权,自是不在忌惮公主,如论人前还是人后,越发的怠慢公主,让其心中生了怨恨,长久以往,向来顺心顺意的公主怕是要生了谋害之心,到时青墨又该如何是好,如今他虽有所成就,但在三公主面前,却仍旧是以卵击石,毕竟公主的靠山是皇家,皇室的脸面不容许他人践踏,除非有朝一日,公主犯了谋逆之罪,否则便是一直不甚讨圣上欢心的三公主,圣上也会为了皇室的体面一直维护她。
    魏东低声道:“老爷放心,老奴明白您的苦心,定会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
    “眼下只希望他二人念在我的面上,莫要在斗……”
    魏松踌躇片刻,低声道:“老爷,秦家当真肯善罢甘休?”
    “不善罢甘休又能怎样?”魏松轻声道:“得罪了公主,他们家岂能善了,不过是正六品的小官,焉能跟公主背后的势力作对。”当年他还是正二品的大将军,结果又如何?凯旋回京之日被三公主青睐,最后还不是被先皇以族人的性命相逼,生生将娴儿从正房贬成了妾室,嫡子变成庶子,最后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
    魏东轻声道:“老爷,可秦家到底死了女儿,老奴总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秦大人此生唯有一个独子,被爱子心切的秦夫人纵容的不成体统,如今身陷大狱,此事秦大人一直遮遮掩掩,生怕被御史知晓,进而弹劾他,参他教子无方,纵子行凶,遂此事只能捂不能掀,”魏松长叹一声,低声道:“同死去的女儿比起来,还是活着的独苗更为重要,遂取舍间根本不需多虑。”
    魏东轻轻点头,他跟随老爷多年,自是知晓老爷手中有一只专门打探京城各府消息的探子,虽不知都是何人,但身为奴才的他,却明白什么该知什么不该知,好奇心过重很容易为此丢了性命。
    回到院子,魏松将老爷背至内室,随后轻轻放在床上,紧随其后的三公主神色担忧的坐在矮凳上,拉着他的手,低声道:“老爷,您可还好?”
    “我已无碍,公主莫要担忧。”
    闻言,三公主泪如雨下,低泣道:“老爷,适才都是本宫的错,本宫不该胡言乱语,你知晓本宫的脾性,一生气便会说出伤人之言,遂老爷……”
    魏松抬手慢慢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不斗了,可好?待青墨成婚后搬出去,咱们一家五口好好过日子,可好?”
    三公主身子一僵,低泣道:“老爷……”
    “我老了,如今身子骨也不好,也不知还能活多少时日,往下的日子咱们守着孩子好好过,可好?”
    三公主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道:“好,我听老爷的……”
    魏松缓缓舒了一口气,轻声道:“若是这般可真好,待老二成亲后搬至新府邸,老三,老四也会相继成家立室,皆下来便是我的小郡主,我定要为其寻个良人,让其一辈子过得衣食无忧,顺心顺意。”
    “老爷,会的!”三公主似想到那样的光景,嘴角不由带笑。
    过了半个时辰,大夫拎着药箱,脚步匆忙的进来,先对三公主揖礼问安,只见三公主板着脸,沉声道:“仔细瞧我家老爷的病症,若他有个好歹,你且不用活了!”
    大夫吓得脸色一白,身子瑟瑟发抖,颤声道:“小的明白。”
    若不是老爷突发急症,她定要派人进宫去请御医过府,唯有御医探过老爷的病症,方能安她的心,遂提着心站至一旁,神色担忧的看着老爷,未料魏松转过头,对其安抚的笑笑:“莫要担心,为夫不会有事。”
    三公主扯了扯嘴角,露出难看的笑容:“自然,老爷不会有任何事。”
    马车上,秦夫人看着躺在婢女怀里的女儿,不住地低泣,哽咽道:“老爷,妾身不甘心,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
    “夫人,咱们已经失去一个女儿,难道连翰儿也要一同失去吗?”
    此话一出,秦夫人脸色瞬间惨白,眸光阴狠:“老爷,妾身恨!妾身恨不得刨开那人的胸膛,看看她的心肝到底是什么做的?”
    秦大人眼眶含泪,低声道:“夫人,要怪也只能怪为夫这些年止步不前,未成高升至让人仰望的位置,若不然何至于被人……”
    “老爷,怎能怪您?”秦夫人哽咽道:“妾身只是可怜湘儿,她怎如此命薄?被那人的亲子从水中抱处来,不光碰到她的身子,更看光她的身子,焉能不负责?”
    秦大人垂下头,遮住眼里的恨意,缓缓道:“谁让秦家门槛低,让人瞧不起。”同在官场混,若三公主这点打算还瞧不出,焉何在朝中立足。
    “若瞧不起您,为甚给我们下帖子?”
    “夫人,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三公主此番不过是想让怀化将军娶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任其随意拿捏,而她的儿子却可娶高门大户,甚至簪缨世家的千金,她自以为此事被遮掩住,却不知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便如野草般疯长起来,且看她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到时谁家还敢将女儿嫁与她儿子。”
    秦夫人脸色激动,紧紧握住老爷的胳膊:“好!好!妾身等着她的报应!”
    秦大人看着女儿的遗容,老泪纵横道:“夫人,为夫对不住湘儿,若不是为夫没能耐,焉能被人如此拿捏。”即便没有翰儿之事,试问他可敢同三公主硬碰硬,他不敢!三公主背后是整个皇家,而他背后却什么也没有,如何与之抗衡,遂为了不让家人免遭祸事,他只能退,一直退……
    秦夫人扯着手中的丝帕,神色狰狞,恼怒道:“今日她这般待我儿,终有一日,她也会受我今日这般锥心之痛,怀化大将军与她不对付,乃是众人皆知之事,遂早晚有一日,妾身要亲眼看到她的惨状,想必那时,她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夫人……”
    秦夫人眯了眯眼,阴狠道:“老爷,从明日起妾身为她早晚两炷香,日日在佛祖面前祷告,让其早点遭到报应,好让她快点下地狱去陪我可怜的湘儿……”
    秦大人瞥了眼垂着头,身子不住发抖的婢女,脸色骤变,紧紧握住她的肩膀,使劲晃动她,厉声道:“你想害死我们全家不成?”这个婢女知晓太多事,怕是不能留她!
    “老爷?您怎能这么说?”
    秦大人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冷冷道:“用湘儿的命换了翰儿的命,为夫且问你,值与不值?”
    秦夫人身子一僵,好似被人点了穴道,神色呆滞道:“老爷……”
    “湘儿殁了,为夫与你一样心痛难忍,可翰儿还在大牢,日日受罪,难道你不担心?”
    “我……”
    “都是你的儿女,失了哪个你都心疼,不管湘儿因何落水,可她却是死了,事到如今,用湘儿的死换取翰儿的生,难不成你不愿意?还是说你要为了心中那口气,弄得我们家破人亡,方才满意?”
    秦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老爷,尖声道:“老爷,您怎能这么说?他们都是妾身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女,无论他们之中谁受到一点点苦痛,妾身都会感同身受,宁愿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愿让他们受一点伤。”
    “那你就牢牢地闭上你的嘴,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安安分分待在府中等着翰儿回家,”秦大人声音一顿,又道:“夫人,你要看清眼前的形势,如今咱们式微,无论官位还是形势,咱们不如宁远将军府远矣,湘儿已然过世,难道你非要折腾的咱们这个家散了,为夫失了官位,你失了儿女,直至咱们颠沛流离,孤苦伶仃。”
    “老爷……”
    “你便是不为了众人考虑,翰儿可是你嫡亲的儿子,难道你不为他考虑,若他失去我们的庇护,日后该如何过活。”
    秦夫人只觉整个心好似被人撕碎,不由抬起手不住的揉着胸口,疼的整张脸扭曲狰狞,看到一旁双目闭合的女儿,低泣道:“我可怜的湘儿……为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秦大人轻轻抚摸她的后背,看着女儿的遗容,缓缓道:“夫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咱们式微,且不急慢慢来,诚如你所说,恶人总会遭到报应,便是我们不出手,也会有人替我们收拾她。”
    此话一出,秦夫人哭倒在老爷怀里,哭的撕心裂肺:“老爷……”
    第174章 另谋打算
    书房, 睿哥看着魏廷茂轻声道:“我祖父可有说甚?”
    “并无其他!”
    睿哥心下一舒, 低叹道:“如此就好。”
    “你在担心什么?”
    “还不是怕我祖父拿鞭子抽你。”
    “老太爷很是明理, 怎会动不动对人挥鞭子。”
    睿哥双目一瞪,惊呼道:“那是你没有看到我祖父彪悍的一幕……”
    魏廷茂淡笑:“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老太爷甚是疼爱你。”
    “这个确实,众多子孙中,祖父最疼我……”
    魏廷茂笑而不语,只见其挑了挑眉, 问道:“你二伯父喜好什么?”
    “我二伯?”睿哥神色诧异,随即脸色一变:“你莫不是想打我二伯的主意?”
    魏廷茂端起茶杯抿了抿, 轻声道:“如今的我便如那出海打鱼的渔夫, 多处撒网, 重点捞鱼。”
    “你……”
    “我不能只盯着老太爷这一条路,儿女亲事归根究底还得由父母做主, 遂你二伯在其中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睿哥被他之言惊的咽了咽口水, 低声道:“青墨, 我六妹何德何能让你如此费尽心机,不折手段。”
    魏廷茂淡淡道:“她在旁人眼中许是暗淡无光, 但在我眼中却是难掩风华,遂甲之□□,你之蜜饯,不可言喻。”
    “青墨,如今我祖父已知晓你的心意,遂我只能暗中帮你, 若不然被我祖父知晓,还不定怎么收拾我,再且还有我六妹,她……如今我见到她,甚是做贼心虚。”每次见到六妹总不自觉想要避开,更甚至与其说话,眼神总是闪躲不已。
    魏廷茂刚要开口说话,只见豆包躬身进来,低声道:“少爷,下人来报老爷身子抱恙?”
    魏廷茂身子一僵,方缓缓道:“可严重?”
    “奴才问了小厮,可他却是不住摇头,并不知晓实情。”
    魏廷茂冷笑:“他如何知晓我在此处?”来镇国将军府不过是他临时起意,未料府中竟会有人知晓他的踪迹,如此一想,打从他回京,便有人暗中监视他。
    豆包低声道:“少爷,咱们来此,奴才并未与人说过。”
    睿哥见青墨脸色难看,轻声道:“伯父病了,那你还不赶快回去!”
    “如此大动干戈,焉能不回去。”
    睿哥点了点头,催促道:“赶紧回去看看伯父吧!”
    魏廷茂起身,低声道:“伯母那里还妄你帮我解释一番,今儿特意为我准备晚膳,我却……”
    “咱们之间何须如此外道,”睿哥觑了觑他的脸色,小声道:“伯父毕竟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如往日硬朗,回府后切莫对其疾言厉色,有话好好说。”
    魏廷茂拍拍他的肩膀,淡笑道:“放心!”
    青墨走后,睿哥独自在书房呆了一会儿,挠了挠头还是想不通祖父意欲何为,遂猛地起身,既然想不明白,便去问个清楚,抬脚便往祖父的院子大步踱去,未料半路碰到六妹,只见其两手分别牵着宴哥与祉哥,脚步一顿,脸色一讪,硬着头皮走上前打了招呼:“好巧啊……六妹,这是带两位弟弟一同玩耍。”
    只见刘湘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声道:“我道二哥为甚见到我总如老鼠见了猫,避之不及,原来是做贼心虚。”
    睿哥嘴角的笑容一僵,讪讪道:“六妹此话是何意?”
    刘湘婉未答反问:“二哥,咱们可是一家人?”
    “六妹说甚糊涂话?咱们自是一家人。”
    “这便怪了,既是一家人,本该同仇敌忾,为甚二哥总是胳膊肘向外拐,所行之事着实令妹妹费解。”
    “六妹……”
    “二哥,可还记得当年你去戎武前,求妹妹替你出主意,之后允诺我一事,”刘湘婉瞥了他一眼,语气十分平淡:“犹记二哥说过那么一句话,日后只要妹妹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不过三载而已,妹妹仍觉得此话余音绕耳,未料允诺之人却是忘得一干二净,还帮着旁人算计我,二哥,咱们当真是一家人?”
    话到此处,睿哥焉能不明白,遂对其恭恭敬敬揖了一礼,低声道:“六妹,二哥错了!”
    刘湘婉视而不见,反而垂下头,摸了摸弟弟们的脑袋,轻声道:“二哥,没想到三年未见,你如此义薄云天,为了义气竟不顾及你我之间的至亲之情。”
    “六妹,此事却是二哥理亏,实乃事出有因,二哥也是不得不为之。”
    “若不是今日见到魏大哥,听及他说的话,妹妹竟不知二哥背地里的打算,”刘湘婉牵着弟弟们的手走上前,轻声道:“二哥这是成人之美呢?还是将妹妹推进火坑里呢?亦或者是为了弥补你心中的自责之意?”
    睿哥脸色涨红,站直身体,正色道:“六妹,此事却是二哥暗藏私心,可若将你许配给青墨,于你而言,如何不是幸事!”
    刘湘婉冷着脸,淡淡道:“幸事?何以见得?”
    “论出身,你们皆是庶出,论功名,青墨如今是正三品的将军,你不过是闺中女儿,论才华,他与翊哥不相上下,论样貌,除了脸上留下一道疤痕,便再无其他弊处,况且战死沙场的男儿哪个身上没有伤疤,若你只在乎那人的样貌,二哥只能说你眼光太过肤浅,”睿哥声音一顿,轻声道:“如此良人,六妹焉何不满意?”
    只见刘湘婉嘴角微微上翘,低声道:“二哥,倘若有一日,一貌美女子出现在你身边,容颜才华女红皆个中翘楚,但你就是不心悦她,可会娶之?”
    “你……”
    “二哥,适才你道妹妹庶女出身,难道身为庶女的我,就该任由出身嫡子的你指手画脚吗?这些年妹妹活的小心翼翼,不敢行错踏错,为了什么?似你这般恣意妄为之人如何能懂,对于不敢奢求的东西,莫要动,莫要碰,莫要念,这便是我从小到大的生存之道,至于魏大哥,与旁人来说可谓是锦绣前程,但与我而言,却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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