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哥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不知为何竟让我眼眶泛酸。”
    “你要是能如翊哥这般让为娘省心,我就烧高香了。”
    睿哥低声道:“儿子也不差,也很孝顺娘。”
    大太太冷声:“少气我几回,就能让我多活几年。”
    睿哥顿时无语:……
    二太太轻声道:“大嫂,一会儿请你帮忙从中周旋。”
    “弟妹放心,我也见不得珍儿受罪!”大太太握着二太太的手,轻声道。
    二人缓了缓神色,嘴角淡笑的联袂而去,睿哥想了想跟在她们身后,顺道瞧瞧安国公府的来意,虽说不外乎是为了替宋天华求情,但此丑闻一出,两府颜面皆无光,且以祖父的脾性,可以原谅宋天华荒唐一次,却不能容忍他大庭广众之下打镇国将军府的脸面。
    厅中,老太爷淡笑道:“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老太君神色一愣,淡笑道:“老身来此,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舍着老脸来赔罪。”
    老太爷皱眉:“出了何事?”昨晚宋天华还在府中用膳,只不过一晚而已,难道又惹出什么祸事。
    国公爷上前一步,恭敬的揖了一礼,神色歉意道:“老太爷,都是我教子无方,纵容那孽子不断惹是生非,如今酿成大祸,着实没脸来见您。”顿了顿,又道:“若您生气,便是打骂我一顿,侄儿也不敢有一丝怨恨。”
    老太爷脸色一冷,眼神越过他,抬手指向宋天明,淡淡道:“宣鹤,这里唯有你是小辈,便将事情始末说与老夫听吧!”
    宋天明神色恭敬的对其揖礼,抬头看了眼曾祖母,见其微微颔首,方轻声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神色一顿,又道:“如今此事已传遍京中大街小巷,老太爷早晚都会知晓,从旁人从口得知,还不如从自家人口中听到为好。”
    老太爷板着脸,淡淡应了一声。
    宋天明慢声细语的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只见老太爷脸色渐渐变得铁青,最后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他行事怎如此荒唐,不计后果。”
    老太君神色淡然道:“焉何不是?”
    老太爷顾不得年岁上的差别,指着老太君的鼻子,怒声道:“当年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老太君起身,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我对不起你。”
    “别跟我来这套,当年你三番两次来我府中求亲,字字珠玑,言之凿凿,今时今日,你们却这般诳我,让我有何颜面面对老二夫妇,你们其心可诛。”
    老太君身子一晃,宋天明眼疾手快,飞快的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身体,轻声道:“曾祖母?”
    “无事,是我们不对在先,是我失约与人,”老太君抬头看着老太爷,低声道:“亲家老太爷,事到如今,如何能让您解气!”
    “和离!”
    第137章 老夫少妻
    虽早料到老太爷会如此说, 但老太君的脸色仍止不住僵硬, 讪笑道:“亲家老太爷, 当年这桩亲事乃你我一力促成,怎能让他们说散便散,此次翰文虽闹出丑闻,但你可放心, 日后我定不会再让他出去为非作歹。”
    老太爷嗤笑道:“几日前你也是这么跟老二保证,结果如何?”
    “此事是老身的错,翰文如此荒唐,老身难辞其咎。”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今说这些晚矣!”
    “可他二人毕竟还有两个孩儿,怎能让他们说散便散。”
    老太爷不住的冷笑:“老二让翰文写过和离书, 倘若此子在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和离后孩子们由我镇国将军府抚养, 待他们长大成人,是回安国公府还是留在镇国将军府, 皆随他们心意。”
    “可他们到底是结发夫妻,父慈子孝,焉能让他们一家人生生分离, 且此事你还未问过珍儿之意?”
    老太爷脸色一红,张口便想反驳,却被缓缓而来的二太太冷冷打断:“老太君此言差矣,我家珍儿生死攸关之时, 他身在外院享鱼水之欢,我家珍儿回娘家住对月之时,他跑到青楼妓馆戏耍妓子,一桩桩一件件,是可忍孰不可忍。”
    待人进来后,大太太与二太太一同对众人福身请安,二太太到底敛了敛脸上的怒容,扯扯嘴角淡笑道:“老太君,您心疼珍儿的心,妾身焉能不知,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两家还是好聚好散吧!”此话不光她心中所想,昨晚老爷宿醉,被她用冷水冰醒后,得知事情始末后,怒不可遏的在屋中大骂宋天华,如果老爷下朝后知晓那混账做的荒唐事,定会如她一般气急攻心,忍无可忍。
    老太君颤巍巍的走到二太太身边,拉着她的手轻拍道:“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悔一座婚,老身焉能不知你疼爱珍儿的心,老身又何尝不是,翰文已被我禁足,这辈子都不会踏出府门一步,日后你们在不必担心。”
    二太太心中冷笑不止,冷冷道:“若前几日您能这般管束他,又怎会发生今日之事,如今说什么都晚矣,他们二人和离定了。”
    “这可是珍儿的意思?”
    二太太嗤笑:“莫不是她心中所想,我焉能如此决断。”
    老太君神色一顿,低叹道:“可否容老身前去探望珍儿一番。”
    闻言,大太太含笑道:“您关怀珍儿的心,我们又焉能不知,只是珍儿自打知晓翰文闹出的风波便一直辍泪不止,适才好不容易被我们哄睡,”小心的觑了觑她的脸色,轻声道:“您也知晓她刚生完瑾哥没几日,身子尚未恢复好,这月子里最是见不得泪。”
    老太君脸色讪然,干笑道:“亲家夫人说的是,老身一时着急竟忘了这茬,是老身的疏忽,”顿了顿,又道:“不知毅哥瑾哥他们可好?不如让他们出来一番,一两日没见,老身心中着实惦记的很。”
    大太太僵硬道:“着实不巧,他们也睡了。”
    这般堂而皇之的敷衍,她如何听不出,她可是安国公府的老太君,府中所有人都听命与她,如今倒好,被两个小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脸色焉能欢喜?
    “这可真是不巧。”老太君脸色一冷,淡笑道。
    二太太冷冷道:“天下不巧之事,十有八九。”
    见此,宋天华忙不迭开口:“曾祖母,伯母说的有理,如今大嫂不过回娘家才三日,待过完对月自然会回府,毕竟出嫁的女儿一直待在娘家,于娘家于婆家名声都不好。”
    睿哥嘴唇挪动下,想开口终还是顾及他跟宣鹤之间的情意,垂下头不言不语,谁料翊哥从外面走进来,对众人揖礼问安,随后看向宋天明,淡笑道:“宣鹤兄此言差矣,大姐虽是出嫁之人,但也是镇国将军府刘家的嫡女,焉能看她被人活活打脸。”
    “崇山,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翊哥淡笑道:“宣鹤兄,家姐自嫁到安国公府上,孝顺公婆,抚育子嗣,晨昏省定,日日不落,即便这样,可曾换来姐夫对她一丝一毫的真心。”
    “崇山,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翊哥晃了晃头,低笑道:“所谓师长之于弟子,不患无教,但患不严,不严则弟子怠玩而不遵,志荒而业废矣,此为师之过也,这话焉不是说与世伯听,若您平日多多管束姐夫,怎会让他行事如此荒唐,毫无顾忌。”
    国公爷脸色一红,低声道:“世侄说的对,子不教父之过,翰文变成这样,都是我的过错。”
    翊哥对其恭敬的揖礼,轻声道:“世伯,还望您不要怪罪小侄的无状,不过事关家姐,小侄唯有对您失了礼数,望您莫要怪罪。”
    国公爷扯了扯嘴角,苦笑道:“你之言并未有错。”
    宋天明轻声道:“翊哥,我知你气愤我大哥,只因他行事荒唐,一再让大嫂伤心落泪,可他们毕竟是结发夫妻,怎能为这件小事便草草和离,未免太过武断。”
    翊哥淡笑道:“我且问你,在你心中何错可谓大事?”
    “无关人命,人没了命又如何谈其活着,唯有活着才能做你心中想做之事。”
    “倘若这般,为何有人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可见龌龊的活着还不如尊严的死去。”
    宋天明心中胆寒,脸色铁青道:“崇山,你莫不是要……”
    翊哥对其摇了摇头,轻声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子孙后代可以平庸,即便只能守成也可,却不能坏了心肠,乱了纲常,一旦他烂了根系,就如同一只蛀虫,时刻啃咬你的枝干,生生将你腐蚀,最后变成一棵坏掉的枯树。”
    老太君自翊哥进来后,一直眯着眼睛看他,此子言辞清晰有条不紊,早听闻镇国将军府二房嫡长子学问了得,可与曹丞相家的嫡幼子相匹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便是让她引以为傲的宣鹤,在他面前身上的光彩也不由得暗淡几分,有此可见,此子日后定是锦绣前程,镇国将军府有了他真乃如虎添翼,再看看自家,翰文不成气便罢了,可除去他后,其余三兄弟里唯有宣鹤最为聪慧机灵,对他一直抱着莫大的期望,如今翰文算是废了,日后安国公府定是要交到宣鹤手中,大放光彩倒不至于,只要能守成,不让其日渐败落,她便心满意足。
    “翊哥,我以你我之间的交情做保证,日后我大哥定谨言慎行,再不会出去恣意妄为。”
    翊哥淡淡道:“宣鹤,你我乃姻亲,但你我不过点头之交,且这其中还有我二哥的缘故,在至亲之人面前,你我之间的交情又算得了什么。”
    一时间宋天明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老太君轻声道:“翊哥,前几日你爹娘及妹妹们同去府中,老身却未曾见到你们兄弟几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翊哥对其恭敬的揖礼,淡淡道:“还妄老太君不要怪小辈的妄言,”在抬头时,神色猛然一肃,郑重道:“于你们而言,家姐许是安国公府长子嫡孙的媳妇,但于我们而言,家姐乃我一母同胞的至亲,爹娘本以为姐夫经过上次之事,能有所悔改顿悟,谁知竟是变本加厉,故态复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翊哥此话虽是有理,细下想来却也不对,昨儿并非翰文起兴提出去青楼妓馆,而是应你们兄弟之邀约,如若不然也不会犯下如此大错。”
    睿哥心砰砰直跳,果然如他所想,安国公府势必以此事做噱头,趁机缓和两府之间的矛盾,眸光不由得看向宋天明,只见其垂头不语,睿哥脸色顿时难堪无比,他惦念彼此间的兄弟情义,并未出声反驳,但于宣鹤而言,二人之间的兄弟情义却是无从轻重。
    只听翊哥淡淡道:“人的劣性又怎会因旁人的邀约而日渐收敛,不过是欲盖弥彰,便是躲过今日,他日依旧会故态复萌,遂何必将原由推脱给旁人。”
    睿哥眼睛一亮,三弟好口才,竟以一对三,使得安国公府老少皆被堵的哑口无言,翊哥当真舌灿莲花。
    老太君怔了怔,缓缓道:“翊哥好口才。”
    翊哥躬着身,低声道:“您过奖了。”
    谁料老太君话音一转,冷冷道:“府中三姑娘怕是到了议亲的年岁,就不怕因此事有所影响?”
    大太太脸色一僵,大房倒是无甚可在意,毕竟八姐九姐还小,离她们嫁人还得几年,而未来两三年府中出嫁皆是二房子女,遂二太太脸色一白,身子发抖,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了哪个她都心疼,可……三姐确实到了议亲的年岁,若此时因珍儿和离之事,从而惹的无人上门提亲,到时该如何是好。
    翊哥猛地抬头,眼睛直视老太君,只见其嘴角含笑的笑看他,又道:“三姑娘便罢,翊哥又该如何?翊哥至今尚未定亲,就是为了等高中状元的那一日,到时高门大户,簪缨世家的姑娘,皆是随你们挑选,”随即又将眸光看向脸色青白交错的二太太,轻声道:“孰轻孰重,还望亲家夫人多多思量,毕竟两家皆亲是喜事,怎能为了一件小事而伤了和气。”
    翊哥脸色越发阴冷,阴翳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倘若真因外面所传的闲言碎语,便对镇国将军府避而不见,又何必与他为之结亲,”神色一顿,嘴角勾起冷笑:“若真如您所说,此事与镇国将军府而言也是好事,我们可趁机知晓,到底哪些人会因此趋吉避凶。”
    “翊哥,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怎不问问你娘,毕竟长辈们皆在此,小辈说在多冠冕堂皇的话,也不过是妄言。”
    二太太脸色惨白不已,初闻此事时,她恨不得立即让珍儿同宋天华和离,却一直忽略玫儿的年岁,及翊哥娶亲之事,若……若真有个万一……她该如何是好,眼神不由看向大太太,只见其摇了摇头,看来大嫂也是没了主意。
    自二太太出面讥讽老太君,老太爷便一直只听不言,如今却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怒火,狠狠拍了拍桌子,暴怒道:“你且不用威胁我们,我们刘家人可曾屈膝求和过,不过和离而已,又有何了不得,旁人或许会犹豫不定,但老夫不会,和离妇人归家又如何,玷污府中门楣又如何?害的刘府子弟寻不到好亲事又如何?只要老夫在世一日,镇国将军府还是由老夫做主,”随即眉眼一冷,怒声道:“今儿老夫便将此话撂在这,珍儿这门亲事定要和离,无论你们安国公府同不同意,便是尔等告到御前,老夫也不怕。”
    “祖父……”
    老太爷眼神如箭般看向翊哥,淡淡道:“可会害怕娶不到心仪之女子?”
    翊哥眼里有了笑意,嘴角轻笑道:“孙儿苦读圣贤书,只为秋试后金榜题名,焉能有心仪之人。”
    老太爷颔了颔首:“不错,我刘家的儿郎身上就该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势。”
    “老二媳妇,可是担心三丫头的婚事?”
    二太太眼中晦暗不明,许久,方垂下头轻声道:“儿媳自是谨遵爹的命令。”
    “好,好。”老太爷长笑一声:“此事就这般定了,无可更改!”
    唉!许是她言语逼得太过!如今反倒适得其反!
    老太君低叹道:“倘若你们当真如此想,老身便再无话可说,”顿了顿,又道:“老身也不想因此事伤了两府的体面及和气。”事到如今,此事唯有取决于珍儿的决定,若她不想和离,想来老太爷及二房夫妇也逼不得她,只是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见她一面,不然如何劝阻的了。
    老太爷冷哼:“若痛痛快快的和离,咱们两府依旧和和睦睦,正常走动,但若你们不愿,逼急了老夫,大不了闹到圣上面前,请他定夺。”
    老太君长叹一声:“既如此,今日便这样,改日老身再来登门赔罪。”今日事发突然,他们难以接受,说的再多反而适得其反,过两日,待他们气消些再来走一趟。
    “慢走不送!”老太爷脸色阴冷,怒声道。
    出了宋天华那般的丑闻,镇国将军府无人送他们出去,见此,国公爷脸色铁青不已,送不送他倒是不打紧,可祖母不一样,于镇国将军府众人而言,祖母如何也算得上长辈,他们竟如此明晃晃的怠慢她老人家,真是气煞他也!
    老太君猛地回头,直直盯着国公爷,冷冷道:“还嫌事情不够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不是他教养出那般不长进的孽障,她又何至于这般年岁被人如此打脸。
    国公爷垂下头,低声道:“都是孙儿的错。”
    宋天明扶着曾祖母往外走,走了几步身子一顿,回去望了望,只见睿哥板着脸,眼神微冷,今日却是对不住他,为了安国公府日后的稳定,也只能将缘由推卸到他身上。
    “回吧!”老太君拍了拍他的胳膊,轻声道:“日后在找机会同子渊赔不是吧!”
    宋天明回过头,苦着脸低声道:“也只能如此。”
    灵石飞快的跑回来,低声道:“姑娘,此事由老太爷出面,斩钉截铁的告诉老太君,您跟大爷……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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