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如火如荼的气氛顿时凝滞,安国公讪讪道:“毅哥莫急,此时你娘正在给你生小弟弟,过一会儿便能看到她。”
    “可是我想娘啊……”
    国公爷对宋天明道:“老四,你带着毅哥与你五位妹妹去院中散散步。”
    宋天明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刘仲修,轻声道:“世伯,您觉得可好?”
    “去吧!”刘仲修淡淡道。
    五姐妹对他二人福了福身,脚步轻移的跟在宋天明身后出去。
    半盏茶功夫,刘仲修淡淡道:“亲家,此处唯有你我二人,有话便直说吧!”
    谁料,国公爷起身对他揖了一礼,歉然道:“亲家,此事我愧于面对你。”
    刘仲修一动也不动,淡然道:“此话从何说起?”
    “亲家心中定有疑惑,如今老大媳妇提前生子,性命堪忧,可我那逆子却连身影也未露,是何原因?”
    闻言,刘仲修冷冷道:“亲家,当年我将女儿嫁入你家时,你们夫妇是如何向我爹保证的。”
    安国公脸色涨红,讪讪道:“我有愧于老太爷,有愧于你。”
    “愧疚?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晚了?如今我家珍儿尚在垂死挣扎,她相公,也是我那好女婿尚流连花丛,不知家中横生变故。”
    果然!
    之前种种,不过是亲家故作不知,怕是从他回京那刻起便已知晓,只不过一直隐忍不发,如今老大媳妇生死不知,若有个万一……也不知亲家会如何发作,说到底此事是他们家理亏,便是亲家拿鞭子抽老大也是情理之中。
    二太太看着辗转反醒的女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焦急道:“珍儿,你醒了?”方才女儿用尽力气晕了过去,差点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大姐虚弱的低喘:“娘……”
    “适才你用尽力气竟晕了过去,娘还以为……还以为……”眼眶微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还好产婆略懂医术,用针灸将她扎醒。
    “娘……”大姐抬起虚弱的手,摸了摸肚子,孩子还在她腹中。
    产婆忙道:“少奶奶,您赶快含片人参,且别说这么多话,也别多费心神,多留力气平安生子才是。”
    二太太忙点头,从灵石手中接过参片放入她嘴中,轻声道:“听产婆的话,留住力气,一口气将孩子生下来。”
    嘴上含着参片的大姐轻轻点头。
    这时,阵痛又传来,产婆忙道:“少奶奶,老身瞧着您已没多少力气,若想母子均安,老身唯有造次了。”说着爬向大姐身边,双手慢慢揉着她的肚子。
    大姐下巴轻点,随着产婆手上的力度,她不住的哀嚎,感觉整个人浑浑噩噩,肚子被一阵阵地挤压,再也忍不住低吼道:“疼……疼……”这种痛比上次生毅哥还疼,死又不能死,活又疼的要死,真真是疼的死去活来。
    二太太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不住的安慰她:“再忍忍,再忍忍,再等一会儿孩子就会下来了。”
    “嗯……”大姐满头汗水,二太太唯有一直替她擦汗,嘴上更是不住的安慰她。
    只见产婆额头渐渐冒汗,待少奶奶腹中胎儿渐渐滑落骨盆,忙道:“少奶奶,您听老奴的吩咐,只要您这次使劲力气,说不得小少爷就能生出来。”
    大姐痛苦的呻吟着,只听产婆大喊道:“用力……”
    大姐双手紧紧拽出两侧的床单,额头脖颈乃是手腕皆是青筋毕露,直到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方觉他的声音如春风般抚平她一切的痛苦。
    只听,产婆大喜道:“生了,终于生了。”说着手脚飞快的剪掉孩子的脐带,随后将孩子放在木盆中清洗。
    二太太迫不及待问:“是男娃还是女娃?”
    产婆见小少爷腿间挺立的小鸟,淡笑道:“回太太,是位小少爷,恭喜少奶奶喜得麟儿。”
    二太太眉眼带笑,不住的道:“好……好……”
    见此,屋中随伺的婢女们脸上露出喜意,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一同福了福身,恭声道:“恭喜大少奶奶喜得麟儿。”
    大姐虚弱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你们辛苦了,赏,都赏……”
    二太太含笑道:“此事无需你耗神,娘自会为你打理一切,你安心休养便是。”
    “娘,有您在真好。”
    二太太拍拍她的手:“放心,有娘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大姐眼眶含泪的点了点头,随即眼睛看向产婆手中的小儿,见此,太太太轻声道:“灵石,看好小少爷。”
    “是。”灵石脆声应道,嘴角微微上翘,还好,还好……姑娘不仅没事,还平安诞下麟儿,如今姑娘否极泰来,不光有两个儿子傍身,还有老爷夫人在她身后供她依靠,日后在府中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旁人再不敢小瞧她。
    心神慢慢归为的二太太,坐在女儿床边慢慢擦拭她额头的汗水,心一酸,眼泪刷了落下,忍不住低泣道:“我的儿,你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此次劫难,真是佛祖保佑。”说着双手合十,不住念着‘阿弥陀佛’。
    大姐想抬手帮她娘擦拭脸上的泪水,怎奈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沙哑道:“娘,您怎么哭了?”
    二太太哽咽道:“娘,这是喜极而泣。”自她进到产房便一直强装镇定,如今女儿化险为夷,她怎能不高兴,提着的心总算落下,眼泪便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落下。
    “娘,女儿让你担忧了。”
    这时产婆抱着红包裹过来,只见里面的小儿眯着眼睛嘴唇不住的呶动,见此,二太太的心一下子化了,只听产婆笑嘿嘿道:“小公子长得可真俊俏,老身接生过这么多娃娃,还是头次见出生后便这么俊俏的小公子。”
    二太太从她怀中接过,含笑道:“哎呦,我的外孙,长得可真好看。”算是应承产婆的话,刚出生的小娃娃能好看到哪里去,产婆这么说,不过是期盼多得些赏钱。
    产婆缓缓舒口气,总算有惊无险的为安国公府少奶奶平安接生下小公子,而眼前这位太太看似温和平顺实则脾气暴躁,便是此时回忆起她说的话,还让她心中阵阵胆颤,咽了咽口水,附和道:“太太说的是。”
    二太太眼角一扫,淡淡道:“今日你做的很好,宋家奖赏你,是你应得的,但刘家也不会忘了你,过后我自会派人送上薄礼一份。”
    闻言,产婆笑的裂开了牙花子,躬着身子,神色激动道:“多谢太太。”宦官人家的女眷向来赏罚分明,眼前这位太太大怒之后便是大赏,这话可真不假。
    二太太微微点头,看向灵玉,淡淡道:“出去报喜吧!”
    灵玉福了福身,轻声退下。
    二太太将孩子放在女儿身边,低声道:“这是你拼死生下的儿子,如今可觉得满足?”
    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大姐的眼泪如决堤般流下来,哽咽道:“娘……今日若不是您在,女儿说不得……”
    “我儿说错了,今日幸亏为娘来了,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娘怕是也会跟着你去。”
    “娘……”大姐咬了咬嘴唇,泪雨婆娑地看着她娘。
    二太太顾不得手中的丝帕,伸手为她轻轻擦拭泪水,不由的轻哄:“可不许流泪,你刚生完孩子,这月子里头可不兴流泪……”
    大姐哽咽的点头。
    这时,灵石端着肉汤过来,轻声道:“姑娘,如今你身子虚的很,奴婢喂您喝点补汤,补补元气。”
    二太太颔了颔首,轻声道:“给我吧!”
    “太太,您忙活这么久,还是坐下歇会儿吧!姑娘这里,奴婢伺候就行,若您不放心,在一旁看着,可好?”
    二太太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喂她吧!”此番过来没想到女儿会遭遇这般骇人听闻之事,如今她化险为夷,自是所有事情都要她亲自动手。
    大姐轻声道:“娘,您歇会儿,让灵石伺候我便是。”
    “你刚临盆不久,不要多说话,更不要费神。”二太太嗔怒的瞪了她一眼,眼里的喜意却是遮也遮不住。
    二太太接过灵石手中的汤碗,拿起汤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随后放到女儿嘴边,淡笑道:“这个劫总算过去了,日后我儿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大姐眼里的喜意慢慢变得晦暗,生怕她娘瞧出不妥,忙眨了眨眼睛,遮住眼里的愁思。
    灵石一看便知姑娘的心思,忙不迭的点头:“太太言之有理,如今姑娘有二子傍身,日后府中谁还敢小瞧她。”
    二太太冷不丁道:“怎么?府中有人欺负她?”
    大姐背着她娘对灵石摇了摇头,灵石心头一颤,赶紧解释:“不过是有些人眼气咱们姑娘好生养。”
    二太太不经意的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此事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算了。”拿起丝帕擦拭女儿嘴角的腌渍,轻声道:“你爹怕是也快来了,到时自会为你做主。”
    大姐眼眶泛红,低声道:“女儿让你们二老跟着操心了。”
    “这算什么?”太太含笑道:“只要你平安无事,娘便是哭瞎了眼也愿意。”若珍儿有个万一,她如何能承受的住,不把宋家人生吃了,难消她心头之恨,如今珍儿化险为夷,便是这般,她也要宋家为此脱一层皮。
    大姐慢慢喝着她娘喂得补汤,半响后,轻声道:“娘,您别走,在这陪陪女儿。”
    二太太见她神色倦怠,却怎么也不肯闭眼睡觉,知她被吓到,生怕有人谋害她的孩子,遂将手中的汤碗递给灵石,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我儿睡吧!娘守着你和孩子,放心!有娘在没人敢谋害你们母子。”
    “嗯……”大姐再也忍不住疲惫,微合双目,嘴里发出喃喃之音。
    大约过了半盏茶,二太太见女儿睡相酣甜,眼睛一眯看向灵石,冷冷道:“跟我来。”
    自打姑娘出事,灵石便知太太迟早会发怒,果然,姑娘化险为夷后,便是太太秋后算账之时,神情瑟然,垂下头跟在太太身后。
    因着王妈妈不在,无人从旁劝阻二太太,遂此时的她如暴虐的刺猬,竖起浑身的软刺,冰冷道:“姑娘在安国公府过得到底如何?”
    “太太……”
    “你知道我的手段,遂不要有任何隐瞒,若胆敢哄骗我,你以及你娘家人的下场会如何,不用我多说吧!”
    灵石打了个冷颤,脸色微白,眼眶一红,噗通跪在地上,狠狠磕头道:“太太饶命,奴婢说,奴婢说,咱们姑娘的日子过得苦啊……”说完眼泪刷的落下。
    二太太脸色一白,紧紧握住手中的丝帕,指着她厉声道:“好啊……好啊……原来你们一直诳骗我……连同王妈妈一同骗我,让我一直以为大姐在婆家过得舒心顺心。”他们一家回京不久,今日初登安国公府的大门,珍儿便突遭横事,今日若不是她过来,珍儿怕是……想及此,心头的怒气似要将她焚烧般,怒不可遏。
    “给我从头招来!”
    灵石哽咽般抹掉脸上的泪水,控诉道:“太太,您道姑娘出事这么久,为何迟迟不见姑爷的身影。”
    此言一出,如同棍棒狠狠敲向她的脑袋,她木声道:“是啊,珍儿出事,我满心惦念的都是她,却忘了那个最该惦记她们母子之人。”随后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大姑爷呢?”
    灵石低泣道:“姑爷如今佳人在怀,哪还能在意咱们姑娘?”
    “你说什么?”二太太猛地站起来,声色厉苒道。
    “太太,此事在府中脑中沸沸扬扬,国公爷怕此事外传出去,于府中名声不好,便勒令府中众人,但有招摇生事者直接乱棍打死,因着此事,国公爷已当众打死一名小厮,众人畏惧之下,在不敢私下嘀咕,遂府中众人心照不明般像看戏子似的看着姑娘。”
    二太太咬牙其次道:“那个狐狸精是谁?”
    灵石低声道:“听说是勾栏院里的一个清官,如今被姑爷安置在外院。”
    “好……好……好个宠妾灭妻,他们安国公府怕没脸,咱们刘家却不是那般任人欺负的。”
    “太太……”
    二太太低斥道:“此事为何不早早告之我们,为何一直藏着掖着?”
    灵石再也忍不住低泣道:“姑娘说,她已是别人家的媳妇,怎能让老爷夫人为她操心,再说那时您和老爷还未回京,远水解不了近渴,遂此事更不能让你们知晓,省的你们日夜挂心她。”
    “我的儿,她的命怎么这么苦?”二太太身子一软,坐在凳子上默默流泪。
    “太太,如今唯有您能为姑娘做主。”
    “如今那薄情寡义之人在哪?”
    “怕是还在外院!”
    闻言,二太太柳眉倒竖,自他们回京后,明若都知晓过府探望老爷,可嫡亲的姑爷却一直未露面,本以为他公务繁忙,却不成想他抛妻弃子,始乱终弃,看上勾栏院里的下贱坯子,真是无耻至极,再想到进府后,亲家夫人那副道貌岸人的嘴脸,更觉得恶心至极,当年她真是瞎了眼,为女儿定了这门亲,如今这肠子都要悔青了。
    二太太猛然站起来,怒声道:“去,派人去大门口问问,老爷可曾过来?”珍儿是老爷的嫡长女,自小便十分得老爷宠爱,她出嫁后,老爷还因此神色怅惘好几日,如今珍儿被人谋害至提前临盆,老爷知晓后定不会坐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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