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她们如何想吧!”黄姨娘低哼着歌谣,怀中的小儿渐渐睡得越发沉了。
    宴哥不满了,手脚并用的想要从她姐怀中挣脱出来,谁料力气奈不过他姐,遂憋着小嘴便要哇哇大哭,黄姨娘见势不好,忙将怀中的小儿放在床上,转身从姑娘怀里接过宴哥。
    果然小家伙一入怀,脸色如阳春三月的日头,瞬间笑开了花。
    刘湘婉指着床上的小儿道:“宴哥,这是弟弟,日后他会同你待在一处,你们也将一起长大,你可要有作哥哥的样子,不能欺负弟弟,知道吗?”
    宴哥哪里能听懂,傻呵呵的挥动两侧的小肉手,笑的哈喇子留了出来。
    刘湘婉拍了拍他的屁股:“傻小子,就知道傻笑。”
    想及此,黄姨娘抚了抚额:“日后有了他们俩,这院子怕是再不得清净。”
    刘湘婉想到鸡飞狗跳的哥俩在院子中你跑我追,竟忍不住笑出声,啧啧两声:“姨娘,儿女都是债,您啊,还得痛并快乐的受着?”
    黄姨娘对其翻了个白眼:“瞧姑娘这话说的,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弟弟,你能不帮着教导他们规矩。”
    刘湘婉惊呼一声:“姨娘,众姐妹中就属我规矩学的最为差,您还放心让我教导弟弟们,别一下子都教到小河沟里,翻船了。”
    刘仲修低笑声从门外传来,黄姨娘母女忙站起来对其福了福身,刘仲修大步走上前,一把从黄姨娘怀中抱过宴哥,低声道:“你小子吃弟弟的醋了。”
    宴哥傻呵呵的大笑,黄姨娘忙道:“老爷,六少爷还在睡觉呢,您切莫逗宴哥,省得吵醒六少爷。”
    刘仲修身子一顿,慢慢将宴哥抱在怀里,低声问:“你们母女心中存有疑问,为何我将小六抱到你的院子。”
    黄姨娘垂下眼眸,低声道:“老爷这么做自有您的打算。”
    刘湘婉低着头站在姨娘身后,没想到正主七妹没来寻是非,爹爹到先过来了,她怎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刘仲修淡淡道:“太太自有太太的打算,我这么做即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小六,这孩子命苦,刚出生姨娘便过世了,让你抚养他,无外乎希翼你日后多一个臂膀傍身。”
    听到此处,刘湘婉咂舌:果然儿子多了好傍身!
    黄姨娘慢慢抬头,轻声道:“老爷,您此番动作,虽是为妾着想,可也将妾推进旋涡之中。”
    “我们不日便要回京,京城家中又是另一番情景,你有两个儿子傍身,在府中地位自然不可小觑,便是我故意冷落你,下人们也不敢怠慢你。”
    刘湘婉忍不住道:“爹爹……六弟之事,你可同七妹商量过?”心里有些担忧七妹的脾性,赵姨娘刚去,胞弟便被人抱走,孤苦伶仃的她可能承受得住这等打击。
    刘仲修淡淡道:“无需担心。”
    黄姨娘又道:“老爷,您想让妾如何教导六少爷?”
    “什么六少爷?我已为他取好了名字,刘嘉祉,字从示,从止,止亦声,‘止’即‘之’,意为‘到来’,祉,福也,为夫希望他平安幸福,”顿了顿,望着床上熟睡的小儿道:“祉哥,便是你第二个儿子。”
    这名字取得甚和黄姨娘心意,不由点了点头,半响后,又道:“老爷,您还未回答妾之意?”
    刘仲修含笑道:“自然一视同仁。”
    “有老爷这话,妾便放心了。”
    刘仲修看着身旁欲言又止的刘湘婉,轻笑道:“六丫头有话要说?”
    “爹爹,六弟毕竟不是姨娘亲生子,日后姨娘教导他规矩时,少不得训斥几句,若七妹或其他有心人以此为借口,撺掇母亲责罚姨娘,又该如何是好?”这烫手的山芋其实接不得,接了便是一身的是非。
    刘仲修转头问黄姨娘:“珊儿可会怠慢他,苛责他,教坏他。”
    黄姨娘垂下眼眸,看向床上悠然酣睡的祉哥,又看向老爷怀里喜不自禁的宴哥,嘴角轻笑了下。
    细细观察珊儿神态的刘仲修,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低笑道:“你姨娘心地如何,在没有人比为父了解她,遂将祉哥交给她,为父放心的很。”
    刘湘婉又道:“七妹毕竟是祉哥亲姐,若她言语上有微词,于姨娘而言,到底不好。”
    “六丫头心疼你姨娘的心为父明白,但你所考虑之原由却是有些为时过早,如今时日还短,咱们且往日后看。”
    爹爹这话莫不是说,七妹断了与祉哥的同胞之情。
    刘湘婉眼眶瞪然变大,张目结舌的看着她爹。
    这时宴哥啪的打了他爹一个巴掌,好似怪他爹,为何抱着他却不搭理他,同时也是这一下惊醒了刘湘婉。
    刘仲修脸色铁青,恨声道:“臭小子,小小年纪连你爹也敢打,当真放肆!”
    可是怀中小儿哪里能听懂他爹的话,咿咿呀呀的对他爹笑傻不已,更甚者利用他爹手臂的支撑,双腿一蹬站了起来,对其脸颊狠狠啃了一口。
    刘仲修眼里宠溺之色越发明显,猛地往上一提,对着他肉脸狠狠亲了两下方解气,咳了咳对母女二人道:“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们好生照顾宴哥,祉哥。”
    黄姨娘母女忙对其福了福身,目送他离开。
    直至不见其背影,黄姨娘方开口道:“姑娘,这就是男人的凉薄,你且记住,日后万不可对你夫君上心,懂吗?”
    “姨娘……”赵姨娘没了,爹爹未见任何伤心之神色,反而脑子里全是些算计,怎能不让人觉得其凉薄。
    黄姨娘继续道:“姑娘不用为我担心,老爷对我尚有几分情意,”说完低下头,喃喃道:“只是不知这份情意能挺多久?”
    刘湘婉咬了咬嘴唇,安慰道:“姨娘,便是日后爹爹有了新欢,冷漠我们,您还有我和弟弟。”
    黄姨娘抱着怀中的儿子,目光柔和道:“姨娘本就是为了你们活着,若你们有个万一,姨娘在这世上当真毫无留念了。”
    第98章 .各自猜想
    李姨娘的院子, 四姐怒声道:“母亲到底是如何想的, 竟打算让黄姨娘抚养六弟, 这么想来满府儿女,唯有黄姨娘一女二子凌驾于所有姨娘之上。”
    李姨娘觑了她一眼,神色淡然道:“太太自有她的打算,由不得我们猜疑。”
    四姐忍着心中的憋屈, 讽刺道:“姨娘总是不争不抢,最后得到什么,但凡有何好处母亲从未想起过您,那您这些年在她身边似奴才般做低伏小,又有何用?”
    李姨娘低叹道:“姑娘, 你怎知抢到手就是你的,或许是个烫手的山芋也说不定。”
    “即便山芋烫手, 那也证明我们抢到过,如今呢?不争不抢毫无作为又有何用?”
    “谨守本分便能安稳度日。”
    四姐皱着眉头, 嗤笑道:“姨娘总是这般没出息。”
    “为何你就是不懂,我们母子三人在这后宅生活似如今这般已实属不易, 又何必与人勾心斗角,姑娘的心太大,大到装不下这四方天地。”
    唉, 不撞南墙不回头!
    “人世走一遭,难道就因为我出身不好,便注定做低伏小一辈子,”四姐冷哼道:“姨娘, 我绝对不会似你这般窝窝囊囊过一辈子,今后我要走的路,谁也阻挡不了。”
    李姨娘垂下眼眸,心中怅然:姑娘没吃过苦头,怕是永远不知这世上对女人有多残酷。
    张姨娘在屋中来回踱步,五姐拄着下巴,眼神随着她姨娘来回转悠,直至头昏眼花,无力道:“姨娘,您能坐下来歇会吗?”
    张姨娘顿了顿脚步,转头怒声道:“眼下什么光景了,你还有心情看热闹?”
    “姨娘,女儿实在不知您到底忧愁些什么?”
    “黄姨娘如今有两个儿子傍身,日后府中众人怕是都得讨好她,太太这般抬举她,不就是为了让她与我打擂台。”
    “姨娘,您想的委实有些多余,无论五弟还是六弟如今也不过是嗷嗷待哺的婴儿,三哥却已然长成,您就是太杞人忧天了。”
    张姨娘冷哼道:“你懂什么?如今太太摆了阵势,就是想让我同黄姨娘打擂台。”
    “姨娘不与她们一般计较便是。”
    张姨娘上前两步,纤纤玉指狠狠戳着她的额头,怒其不争道:“不战而败,岂不是告诉府中众人,我畏惧黄姨娘,也就是怕了太太。”
    五姐揉了揉额头,低呼道:“那您真与黄姨娘打擂台,岂不是顺了太太的意。”
    张姨娘猛地坐在矮凳上,狠狠拍了拍桌子,咬牙切齿道:“要不说我生气,太太就喜欢打这些龌龊的小心思。”
    五姐揉了揉她的手,轻叹道:“姨娘,您已知晓太太的打算,咱们还是按兵不动吧!”怕姨娘生了逆反心,又道:“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咱们一动不如一静。”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姨娘,女儿冷眼瞧着,这些年黄姨娘可谓是恬淡无欲,与世无争,再说上次您身陷囹圄,还是六妹雪中送炭,您万不可鲁莽行事。”
    见此,张姨娘翻了个白眼,狠狠拍了她两下:“姑娘说这么多,还不是希翼为娘安守本分,不要惹是生非。”
    五姐‘疼’的扯了扯嘴角:“姨娘,那您说与太太作对能得什么好处?”
    张姨娘冷哼:“我就见不得太太好过,总是一副慈悲心肠,心地却异常阴毒狠辣,除了出身好,哪里比得上我。”
    五姑娘轻声道:“姨娘,您还是盯紧哥哥学业才是正理,若日后哥哥高中榜首,入朝为官,府中上下谁能不羡慕你,更不用说太太,您说呢?”自打哥哥被爹爹鞭打后,玩世不恭的痞子性收敛不少,学业上渐渐得到秦夫子的褒奖。
    半响后,张姨娘不耐烦的挥挥手,怒气哄哄道:“你赶紧回去吧,看见你,我眼睛就疼。”这么不争气的姑娘,当真从她肚子生出来。
    沈姨娘院子,安兰轻声道:“姨娘,您说太太这是寓意何为啊?”
    沈姨娘拿起手中的针慢慢绣制儿子衣裳的图案,淡淡问:“轩哥午膳食得可多?”
    安兰笑着说:“少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奴婢瞧着比昨儿多食了半碗。”
    “轩哥现下在干什么?”
    “少爷在书房背书。”
    沈姨娘微微颔首,继续缝制手中的衣裳。
    “姨娘,难道您不着急吗?”安兰神色焦虑道。
    沈姨娘缓缓抬头,淡笑道:“咱们要守好自己的本分,照看好轩哥才是正理,至于其他事还是莫要好奇的好。”
    安兰眼睛一缩,瑟瑟道:“奴婢明白了。”姨娘看着笑意盈盈,实则心中内有沟壑,旁人又怎能知晓。
    沈姨娘轻声道:“你先出去吧,被你吵得我连连绣错花色。”
    安兰福了福身,脚步轻移的退出去。
    沈姨娘将手中的针线放在针黹筐里,手指轻轻拨动里面的丝线,暗忖道:黄姨娘最近风光太盛,太太怕是要狠狠敲打一番,不过也好,任她们斗得你死我活,她在旁且收渔翁之利。
    春花低声道:“姑娘,咱们真要与六少爷断了关系吗?”
    七姐眼神呆滞,木木道:“爹爹的话,你们没听到吗?”
    “可是姑娘,六少爷是姨娘拿命换来的,如今却为旁人做嫁衣,那姨娘死的岂不是太冤枉了吗?”
    七姐眼泪刷了落下来,哽咽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姨娘拼死生下的弟弟,我们只能为其着想,打算。”爹爹之言三分真情,七分敲打,唯有那句让她深深印在心坎上,再过几年,到了年岁的她便要出嫁,那时弟弟也不过是顽童年岁,形影单只的他如何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宅生存。
    或许唯有她放手,才是弟弟唯一的出路。
    “姑娘,那岂不是说咱们不能同六少爷亲近了?”
    七姐抹掉眼中的泪水,目光坚定的看着门外:“如今我羽翼尚未丰满,所想所虑所谋皆被爹爹看在眼里,控制在手心中,待我羽翼丰满之时,且看爹爹还能如何桎梏我。”
    春兰眼眶含泪:“姑娘,苦了您了。”
    七姐随即脸色一冷,冷冷道:“虽说爹爹让我断了血脉之情,但又没说你们不可以去照顾弟弟。”
    春兰眼睛一喜:“姑娘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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