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站立一刻钟,王妈妈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呆愣愣的由着招银牵回去。
    “王妈妈,你觉得那画如何?”
    王妈妈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嘴唇微动,堪堪道:“甚是宏伟……”
    “这话可是六姑娘画了?”
    刘湘婉摇头:“妈妈,说来惭愧,夫子授业的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我只擅长女红……”话中不无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王妈妈皱眉道:“难道是?”这府里,除了老爷怕是只有七姑娘画艺才绝。
    刘湘婉含笑的点头。
    赵妈妈上前扶着王妈妈坐下,又亲自为其斟茶:“刚才的茶老姐姐只是抿了口,并未喝的尽兴,且刚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怕是早已凉了,如今尝尝我泡茶的手艺?”
    王妈妈震惊的神魂归为,竟顺着她得话一口气喝光,眼神直直的看向六姑娘,这六姑娘怎有如此才智,竟能使唤平日与其不对付的七姑娘帮其作画,这手段……幸亏是庶女,若不然连嫡出的三姑娘都会被其比较的黯淡无光,这么一想低叹一声,要不说前世积累的福分换来来世的荣华富贵,生在太太和姨娘肚子里真真是云泥之别。
    “刚才是老奴一时魔怔了,竟合计……”
    刘湘婉低叹一声:“不怪妈妈,实则是我有心开口却不知该不该问?”
    一惊一喜后,王妈妈三魂六魄早已归为,笑着说:“六姑娘但说无妨,老奴若是知晓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湘婉思索再三,缓缓开口:“妈妈可知为何母亲送五弟回来?”
    王妈妈神色尴尬,为难道:“这……这个老奴怎能知道?太太并未与老奴提及,只说不忍心黄姨娘母子分离。”
    刘湘婉对赵妈妈使了个眼神,赵妈妈颔首,转身进入内室打开姑娘的钱匣,本想拿个十两八两银子,又想其见钱眼开的性子,此事毕竟关乎姨娘及五少爷的未来,心一横咬牙将姨娘之前给姑娘的体己金镯子拿了出来。
    赵妈妈出来后见她话里话外一直跟姑娘打太极,恨不得一口吃了她,心里这般想,脸上却笑意盈盈:“王姐姐可是太太身边亲近之人,便是府里这些少爷姑娘在太太面前都得落后您一步,可想您在太太心里的位置……”说完从腰间拿出一只金镯子递给姑娘。
    王妈妈眼睛一亮,眼神紧紧盯着手盖宽婴儿手指般细长的金镯子,恨不得一下子夺过来揣在腰间里。
    刘湘婉见时机差不多,换了个语气:“妈妈就告诉我吧!省的我彻夜难眠,这个情日后我定会还给妈妈?”
    “这……这……”此事太太确实没跟她提及过,今儿也是突然她将五少爷送回黄姨娘那,直到现在她仍不明白太太此举的用意,所以这金镯子她受用不了。
    “王妈妈若是不方便开口,我也不为难您,不知在母亲面前可否替我五弟美言几句。”
    王妈妈贪婪的眼神从金镯子上慢慢转移,神色不解的看向六姑娘。
    刘湘婉从赵妈妈手上接过金镯子,葱白细嫩的手指将金镯子套在王妈妈手腕上,看了片刻,嘴角含笑道:“这个金镯子唯有王妈妈带着才方显好看。”
    无功不受禄,此时手腕上的金镯子好似烫手的山药,带不得啊,带不得啊……
    “六姑娘……老奴怕是不能……”
    刘湘婉难得板着脸,声音沉沉道:“王妈妈,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想让妈妈在太太面前多美言五弟几句,最好劝地母亲回心转意重新教养五弟,这件事对于您老说,应该不难吧?”一副恨不得将五少爷打包重新送回太太院子的口吻。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妈妈本来还没合计明白太太为何将五少爷送回来,如今看六姑娘威逼利用的架势,身体不由紧绷,生怕说错一句话让她会错意,小心开口:“六姑娘,您真是难为老奴了,太太如何想了,老奴哪能什么都知道,就像老奴对黄姨娘说的,母子连心,五少爷这般小,太太怎能生生断了姨娘和五少爷的母子之情,遂思索再三这才将五少爷送回姨娘那处。”说着也不顾手腕的疼痛,龇牙咧嘴的将其摘下,小心翼翼将金镯子放在茶几上,站起来后匆匆行礼落荒而逃。
    赵妈妈看着王妈妈逃也似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姑娘,你看现在这样……”
    刘湘婉嘴角微微上翘:“妈妈,劳你去姨娘那透句话。”
    第22章 各打算盘
    “姑娘,这几日您日以继夜的绣屏风,这般劳累身体可是吃不消的,您不心疼自己的身体,奴婢可还心疼呢?”招银十分心疼自家姑娘,尤其这几日下来姑娘圆润的下巴尖了,整个身子瘦了一圈,心疼的直跺脚。
    刘湘婉摇摇头:“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唉……躲过了今天还有明天,早点完工……我才能身心放松的休息。”尤其心里担忧的事情有了结果,刘湘婉心神一松,眉眼带笑的拉着招银去绣房,坐在偌大的绣架上低头飞快的穿针引线。
    王妈妈回去后,轻声轻脚走进太太的内室,太太整个人躺在榻上,由着小丫鬟为她捶腿,王妈妈挥手让小丫鬟下去,坐在下手亲自为其捶腿,只听太太道:“你把宴哥送回去,黄姨娘可有说什么吗?”
    “黄姨娘紧紧抱着五少爷,眼眶微红,含着泪水感激太太的恩情。”
    “哼!”太太嘴角微微冷笑,真要感激她,怎么不帮她一同对付张姨娘,可见也是个滑不留手的贱人,若非……罢了,莫不是以为她手中只有宴哥这一个筹码能牵制她。
    真是愚不可及!
    王妈妈寻思片刻,踌躇道:“太太,送完五少爷后老奴又去了趟六姑娘那?”
    太太身子顿了顿,淡淡问:“六丫头又怎么了?”
    “老奴只是担心六姑娘人小,又是头次绣如此重要的贺礼,怕其……所以擅自去她那瞧瞧,没想到……”
    太太眼睛微睁:“绣的如何?”
    王妈妈想其看到绘画的景致,忍不住激动道:“没想到六姑娘心思如此巧妙,竟求七姑娘绘了一幅画,那画上的景致简直活了一般。”
    太太声音微微上挑:“哦?你确定是七丫头帮其画的?”
    王妈妈手不停,嘴上滔滔不觉述说看到的一切,末尾感慨道:“老奴没想到七姑娘竟能帮六姑娘的忙,平日看她们可是不对付的很。”
    太太心思转了转,撑着手缓缓坐起来,王妈妈赶紧站起来扶着她:“太太可是想喝茶?”
    太太摇头,挥手让其坐下:“六丫头可是知道宴哥被送回去的事?”
    “老奴去的时候,六姑娘正好在黄姨娘处。”
    “她们母女竟没问你其缘由?”
    王妈妈低头想想:“六姑娘确实打听了五少爷的事,还……还想贿赂老奴,不过老奴没收。”
    太太突然暴怒:“真真可恨,她们竟敢算计我。”
    王妈妈哆嗦的站起来,不知哪句话惹怒太太,忙跪下颤音道:“六姑娘只是拖老奴在太太面前为五少爷美言几句,希望……。”
    太太眼睛直勾勾盯着王妈妈,咬牙切齿骂道:“你若敢在我面前为她们二人说上一句好话,我直接将你逐出内院……”想想不解气,继续怒骂:“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贱胚子,以为她姨娘生了个儿子就妄想不该想的事,我这还没死呢?就开始惦记夺我儿的家产,果然是一群养不熟的贱种、白眼狼。”
    跪在地上的王妈妈心里咯噔一声,刚才在六姑娘那她隐约猜出太太此举的心思,不过也只是两三分的猜想,如今太太这般盛怒到是全了她的猜测:“太太,可是上次老爷过来说了什么……”
    “咱们老爷真真是怜花之人,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说到底还是担忧这府里只有翊哥一个嫡子,哼!”
    “太太您万不可应。”
    太太微微颔首,眯着眼:“我若还能生便好,若不能……这个家只能是我儿的,其他人只能成为我儿的垫脚石。”
    “太太说的是,不是老奴自夸,咱们少爷当真是人中龙凤,无论学识还是品行在这苏州府可是无人能比得过。”
    闻言,太太舒展眉头,笑着说:“你这老叟货,如何回的六丫头?”
    王妈妈赶紧道:“老奴当然没应,老奴是太太的人,没有您的吩咐老奴万不会做伤您心的事,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怕是那天老爷过来,说了什么话一时惊吓到太太,太太生怕老爷真有心让其教养五少爷,待到回京之日,祭祀宗亲,老爷真有可能将五少爷落在太太名下。
    太太冷哼一声,嘲讽道:“你这老叟货见钱眼开,怎的这次没收?”
    王妈妈暗暗舒口气,太太竟有闲心打趣自己,怕是不会生她的气,狗腿的笑道:“老奴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到过,哪里会为了一个金镯子出卖您。”
    王妈妈马屁拍的太太心里舒坦,淡淡道:“首饰盒里有一乳白色和田玉坠,赏你了!”
    王妈妈乐的嘴丫子合不上,笑嘻嘻磕头道:“老奴谢太太赏。”
    有失必有得,失了个金镯子换来一个和田玉坠,这买卖不吃亏!
    “屏风绣的如何?”
    提及这个,王妈妈顿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道:“太太,六姑娘按着七姑娘所绘的图案绣着屏风,老奴目测已绣了十分又二,不得不说六姑娘的女红确实十分出奇,只见其绣制的图案绣工精细且针线匀整,所绣的图案更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这样啊……”太太想了想淡淡道:“一会儿你让玫儿那,让她闲来无事去六丫头那帮帮忙。”
    此言一出,王妈妈哪里不知其意,嘴角上翘道:“还是您考虑的周到。”
    太太并未回答,而是放松身体继续躺在榻上由着王妈妈伺候。
    两个时辰后,王妈妈按着太太的吩咐脚步轻快的去往三姑娘的院子,还没进屋,便听到里面传来抱月这丫头的哭声,心里微微叹口气,太太什么都好,就是太娇惯三姑娘,大小姐这般大的时候心思早已让人猜不透,打罚手段更是让人打心里折服,反观三姑娘却似不谙世事的闺中千金,整日被人挑拨,不明是非,喜怒不定。
    唉……三姑娘虽尚在闺中,但迟早要出嫁,贴身伺候她的四个丫鬟更应该笼络她们的心,而不是时不时的打骂她们,万一这四个丫头新生埋怨与她离心,日后可有的苦吃。
    王妈妈想到晌午在六姑娘屋里,无论是赵妈妈还是其他两个小丫鬟,只要六姑娘一个眼神,她们便知该如何做,这才是打从心里尊重主子,如今三姑娘这般性子,也不知太太会为其择个什么样的婆家……
    在外面守门的小丫鬟穿着翠绿色绵衫,梳着两个小辫,见王妈妈过来小跑过来请安,王妈妈摸着她的头,笑着问:“我记得你是门房赵老四家的小闺女,柳叶。”
    柳叶这小丫头也不畏惧,嘿嘿一笑讨好道:“难得妈妈记着奴婢的名字。”
    王妈妈从腰间拿出几个铜钱与她,催促道:“赶紧进去禀告,就说我有事找姑娘商量。”
    得了几个铜板,柳叶笑的眉眼弯弯,颠颠跑回去,掀帘进去请安,低着头轻声道:“姑娘,王妈妈在门口候着。”
    三姐冷着脸,走到抱月身边狠狠掐了她胳膊一下,厉声道:“记住,你只是我屋里的一个丫鬟,这屋里任何一件东西都比你值钱,若在不小心打碎东西,便直接把你卖到娼妓那……”
    抱月身子一哆嗦扑通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求饶,那一声比一声重的磕头声真是声声敲在其他三人心间,她们从小跟在姑娘身边,如今竟不如姑娘屋里的一个雕花瓷瓶,三人心里微寒,微微抬头眸光看向姑娘,只见其寒着脸目光狠厉的盯着她们,腿一软纷纷跪下,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四人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哆嗦着身子,十分畏惧她的怒火,三姐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们赶紧起来,不然此事传到娘耳朵里还以为我私下底打杀你们。”
    四人慌不择乱的摇头,颤着音回道:“是奴婢们不好惹姑娘生气,即使姑娘真的打杀奴婢,也是奴婢们自作自受。”
    三姐冷声一声,见她四人被她雷霆般的手段吓得瑟瑟发抖,心里憋闷的那口气总算顺出去了,淡淡道:“梅兰,你去唤王妈妈进来!”
    竹菊赶紧上前为姑娘整理仪容,抱月与抱夏一人起身收拾破碎的瓷瓶,一人出去备茶水,三姐坐在上首见她们有条不紊的整理手上的事情,嘴角微微上翘。
    还未出去前,梅兰稍稍整理下自己的仪容,怕被眼尖的王妈妈瞧见不妥之处,说不得又得挨太太一顿打骂。
    妈妈在门口站了大约半盏茶时间,就见梅兰嘴角带笑的出来,走至她面前福了福礼,王妈妈上前一步扶她起身,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去,小声说:“三姑娘是不是责骂你们了?”
    梅兰赶紧摇头,飞快解释:“姑娘待我们极好,从不打骂奴婢们。”
    王妈妈叹口气,若真如你所说为何我一问,身子却忍不住瑟瑟发斗。
    进屋后,王妈妈飞快的撇了下屋里众人的神色,弓着身子道:“三姑娘安。”
    三姐挑眉道:“王妈妈这时辰不应该随身伺候娘,怎么有时间来我这?”
    王妈妈低着身子讨好道:“太太遣老奴过来,是为了嘱咐姑娘是时候去六姑娘那里坐一坐。”
    三姐诧异道:“屏风绣好了?”不能这么快吧!
    “并没有,不过太太怕‘六姑娘’太过劳累,所以想着姑娘闲暇时还是过去看看,毕竟姐妹间要互助互爱。”
    三姑娘意会的笑笑:“告诉娘,我晓得该如何做。”
    “那没事老奴先回去了。”
    三姑娘微微颔首,也不唤人送她出去。
    这就是嫡女与庶女的区别,出去时王妈妈心里非但不敢有丝毫不满,态度更是十分恭敬。
    第23章 求娶做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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