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看着外家出事,他们的父皇竟然还在这个时候放出了要给湖阳公主招驸马的消息,要说心凉,莫不如是。
    “姐姐,回去。”
    五皇子实在是没了再在外面待下去的心思,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受宠爱,之前还想着靠自身努力变得优秀好让父皇能够重视自己,可他越是优秀,只会越被兄弟们打压排挤,没有生母庇佑,很是让他吃了一番苦头。
    他一直都清楚记得,被父皇责令罚跪,他跪了两个时辰,膝盖都没了直觉,浑身却冷得好似冻在了冰块中时,是长姐去向父皇求情,磕了不知道多少头,才免了他的责罚。
    那日,他哭着跑去了姐姐宫中,见着她额头带血,青紫吓人,将他抱在怀中,“湖安,你要知晓,五皇子只能学问不通。”
    他是这全天下读书人都敬仰尊敬的大儒外孙,单这一点,就足够让其他兄弟忌惮。
    所以从那以后,沈湖安渐渐平淡下来,他不爱读书,却只爱武,谁都知道皇帝喜欢文人,因此对着这个儿子更加不喜,可他在宫中的日子确实一点点好过了起来。
    本来以为,只要这样忍耐下去,他可以当个闲散王爷,姐姐也不会被他连累,但这次南城出事,却让沈湖安猛地惊觉,即使他不争,那帮兄弟们也不会放过他们。
    可要争,就决不能惹怒父皇。
    眼睁睁看着血脉亲人命悬一线的滋味并不好受,沈湖安是,沈湖阳自然也是。
    她起了身,“走。”
    路过林时恒他们时,赵河显然被刚才明明没发现有人却冒出来一行人这件事吓了一跳,满眼惊悚的盯着两人,坐在他对面的林时恒面上却无惊色,而是微微拱手,对着两人行了个礼。
    沈湖阳带着满心的复杂神情回礼,一旁的五皇子虽然不知道怎么还行礼起来了,见姐姐回礼,自己也跟着回了个礼。
    等到他们走了,一旁的赵河才敢喘气,“林兄,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
    “不认识你和他们行什么礼,我还以为你们互相认识呢。”
    林时恒笑着给对面坐着的好友倒了杯茶,轻声道“现在认识了。”
    “赵兄,你可知南城瘟疫是什么病症?”
    赵河也没多想,“这个你问我就算是问对人了,我们赵家在南城那边也有生意,当时城内爆发瘟疫的时候还未封城,我们家的掌柜机灵的就跑了回来,他当时说病症的时候我可是在场,记得相当清楚。”
    “赵兄记忆果然甚佳,那就劳烦赵兄将这些病症写与我了。”
    “嗨,说什么劳烦,如此客气,我回了家就……”
    赵河被夸的脸上带笑,听了这话一口就要答应下来,结果答应到一半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你要这个做什么?难道林兄家中有人在南城?”
    “这倒不是,只是我也看过一些医书,想着回去翻翻医书,若是能够找出治病之法……”
    青衣举人刚刚说完,对面坐着的赵河就已经摆手,“林兄,我知道你心善,不忍见这一城百姓就此殒命,只是你不通医理,光靠着医书能有什么用,何况虽然我们已经考完会试,但等到皇榜出来,若是考中,还有殿试,林兄你还是多看些书为好。”
    林时恒笑着点头,“我自然不会耽误,只是现在朝廷正为此事吵闹,我想着,殿试出题,很可能便是这僵持中三城的解决之法。”
    赵河一怔,好像,还真的有这个可能啊。
    不对不对。
    他刚刚冒出这个想法就立刻摆手,“怎么可能是这个,历年来,不都是正正经经出题吗?”
    “历年也并无在殿试前出这档子事。”
    青衣举人抬眼看了眼正朝着这边走过来的胡川,勾唇一笑,抬起头认真对着赵河道“赵河若是信我,回去了便好好查查水务这方便的书籍,这次殿试,考三城取舍,八九不离十。”
    胡川刚刚走到近前便听到这句话,顿觉好笑,左右看看无人,兀自坐下,“怎么?林兄这是看自己考不中,开始左右赵兄念头了?”
    他打听过林时恒,知道他成绩不佳,以往在织县也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物,想必考的也不怎么样,但赵河就不一样了,这家伙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这次会试,赵河八成能考进。
    不知道他正在嫉恨自己,赵河听了胡川的话就要发怒,却被林时恒按住,青衣书生笑容温和,一派好脾气的模样。
    “只是在押题而已,现在烟江之事正是陛下的烦恼,愚弟这才想着此次殿试许是会出这道题,胡兄可也看看关于这方面的书籍,若是压中也是一桩好事。”
    “压中什么?”
    恰巧有学子送完那两拨人回来,听到这话好奇问了句,林时恒又将方才关于自己押题的话说了一遍。
    那两个学子虽然不觉得此次殿试会考这个,却也赞叹道“还是林兄大度,自己猜到的题竟然愿意与他人分享,若是这次殿试真的考这个,我等可是欠了林兄一个大大的人情。”
    “哪里,大家同为学子,自然要互相帮助。”
    林时恒谦虚的笑了笑,神情有些被夸奖的不好意思,缓缓抬头望向胡川,“胡兄可也觉得我说的对?”
    能够感觉到自己并没有考上却平白无故欠了仇敌一个大人情的胡川“……是。”
    好恨啊。
    刚才怎么不直接走,居然还回来。
    偏偏赵河还嫌他被刺激的还不够,又站起来拉着他僵硬的身体坐下,指着桌上方才点的菜道“胡兄你真是的,说要请我吃饭,自己却不见踪影,我与林兄可是特意没吃,专门等着你回来的。”
    说着,他殷勤的将筷子递到了胡川手中。
    “来来来,快些吃。”
    真实体会到什么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胡川“……我、请你们吃饭?”
    “胡兄何必客气,请了这次也就算了,还想请下一次是么?”
    赵河对着他笑的灿烂,“快些吃,我与林兄还要到外面去看花灯呢。”
    胡川死死捏住筷子,正要发作,却听旁边那两名举人感叹一句“既然这是胡兄请的赵兄林兄,那我们便先走了。”
    不能发作。
    有别人看着,若是他发作,赵河这个没脸没皮的肯定要说是他亲口所说。
    想到这里,胡川咬牙放下筷子,“突然没了胃口,两位吃。”
    赵河又是灿烂一笑“好啊。”
    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林时恒夹了一筷子菜,抬起头来,清俊面上温和笑笑。
    “记得结账。”
    胡川“……”
    他按住胸口,脚步甚至有些踉跄的去了前面结账。
    林时恒!赵河!
    你们等着!
    等到他得了三皇子的信任,定要让这两个人好看!
    量他们也没有攀附上皇子的本事!!
    胡川心中满是等到自己得势要如何如何对待这两人,可没出几日,皇榜张出,林时恒竟然考得了个会试,就连赵河,都仅次于他,考到了第二。
    胡川,却落了榜。
    不管这边的胡川如何心灰意冷又恨得咬牙切齿,那边的赵府却是春风得意,周围邻居知道这小小一个宅子居然一口气出了本次会试的第一第二,纷纷上门祝贺,再加上一些蹭喜气的,也算是好好热闹了一番。
    按理说殿试还要过段时间,可本次殿试却硬生生提前了不少。
    赵河还有些惊讶,但想着林兄对自己说过本次殿试可能会考烟江水的事,现在烟江只是在死死撑着,本就十万火急迫在眉睫,若说能够让陛下提前会试的话,恐怕也只有这件事了。
    难道真的让林兄猜中?
    带着半信半疑的心,他开始查阅关于水利方面的书籍,打算就算是只有三成可能,也不能打无把握的仗。
    殿试来的很快,等到一众学子们在拜见坐在龙椅上陛下后打开卷子,最后的一道,果然是询问此次烟江该如何处理。
    这边赵河眉眼带喜奋笔疾书,那边的林时恒面容平静缓缓下笔,等到考完,试卷交由批改。
    本朝殿试倒不像是前朝那样,一考就是几天,一般都是考完之后学子们被安排着去后面休息,前面朝中大臣开始看卷子,最后由他们选定卷子,再上进给皇帝,让他挑选出认为最好的三名。
    赵河考试的时候情绪亢奋,等到考完试越想越怂,忍不住问好友“林兄,你答得如何?”
    “这几日我查医书,发现了一个古方,将其附在上面,若是不出意外,应当可以治疗瘟疫。”
    赵河震惊了。
    他以为好友说的要查医书只是说说而已,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去查。
    “林兄,你怎么可做此等冒险的事!这方子你又没有试过,若是不管用,即使你前面答得再怎么好,这次殿试成绩也肯定不佳,你、你真是、诶呀!”
    赵河急的团团转“本来在看到题的时候我还想着林兄你聪慧居然能够猜到殿试出题,可你这样作答,真是,真是……”
    林时恒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赵河转了十来个圈,才道“我自然不会只写了方子。”
    “此次虽说是考我们三城处理方式,可也需要一个标准应答,我是先将水利说过一遍,才在后道还有一方子,古书记载可治瘟疫,若是愿意可一试。”
    赵河转圈的脚步顿住,转身望着面色平静望着自己的好友,脸色讪讪起来。
    “咳,我就说,你这么聪慧,怎么可能这么傻。”
    林时恒笑笑,“赵兄,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你母亲家中开了不少药铺?”
    “是啊。”
    赵河愣愣点头,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要问这个。
    “等到考完我便将方子给你,若是方子奏效,你可传信回去,让你家中人……”
    赵河一拍手,双眼亮起“让我家人赶紧屯药材大赚一笔?!”
    林时恒静静望着他,目光痛心疾首又充满谴责“现在是救命的时候,赵兄心中怎么可以只有铜臭之物!”
    赵河被他的视线看的一僵,“林兄,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在家中耳濡目染,所以才……”
    林时恒望过来的视线满是恨铁不成钢,他摇了摇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赵兄不可只想着钱财。”
    “我知道了,我这就传信回去,若是那方子奏效,就让我家中赶紧买药材捐到南城去。”
    见他如此懂事,俊秀书生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该如此。”
    “捐完药材之后,要记得找些人散布一下是你家捐的药,要口齿清晰,能够让人们知晓,是你织县赵家捐的药物,此次陛下本就为了这件事焦头烂额,朝中还一点法子都拿不出来,若是作为商户的你们家捐了药材,陛下一高兴,说不定还会赏个官位。”
    正在内心强烈谴责自己的赵河呆了。
    “林兄,你刚才不是说,让我不要在这种时候想着铜臭吗?”
    林时恒似是有些疑惑,“我只说让赵兄不要只顾着黄白之物啊。”
    “这官位可不算。”
    “可、可救助百姓是义举,怎么好意思去以此要官位……”
    “赵兄这话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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