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一惊:“棺材?他不想活了给自己……买的?”
    沈连卿深深地望着她,轻轻摇头:“他买了两副棺材,唯独没给自己买,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死罪,定会身首异处,暴尸荒野,而且,他也没有可以为他收尸的人,因为他的亲人都因为宁烨候的世子死去了。”
    林琅惊叫道:“什么?”
    “你以为他一个酒楼的奴才为何要冒险杀世子?他是为了报仇,这个人是拖家带口来京城投奔亲戚,结果没有寻到,老母又病了,他只能带着女儿到酒楼卖唱,之后的事情很简单,宁烨候世子见歌女美貌,酒后失德,没了清白的歌女自知无法寻求公道,当夜吊死房中,她奶奶早晨看到,惊惧之下身体本就孱弱不堪,便也去了。”
    原来那世子被杀是先□□良家女子!
    林琅气的抿紧唇瓣,呼吸都急促了。
    沈连卿:“那罪犯得到消息时,回家不再是亲人的欢笑迎接,而是两具硬邦邦的尸首。”
    林琅无端打了一个冷战,被沈连卿沉肃的语气惊的浑身一凉。
    沈连卿注意到,接下来简短的说:“那人无钱买棺材为亲人下葬,终于在不久之后看到宁烨候世子享乐,寻机杀了对方,又用钱财将亲人埋葬立碑,之后就在家中等着官差来,据说被抓的时候,他正在吃饭,饭桌上摆着三副碗筷,可是人只剩下他一个了。”
    林琅怔怔的抬头看沈连卿:“他不想活了?”
    “是,”他话锋一转,又问:“你觉得这件事中,谁对谁错呢?”
    林琅愣了下,随后迅速想了一遍。
    宁烨候独子死去,导致家族败落,曾经的屋院都不再属于自己,自然是十分凄惨悲凉。
    可那个杀人者更是家破人亡,然而本来是受害者,又成为杀人的罪犯,他也并非完全无错。
    林琅举棋不定,抬头对沈连卿说:“我、我不知道。”
    他稍稍弯腰,望着她的眼睛:“那你觉得关于我和明莹公主的传言就可信了么。”
    林琅脑子嗡了一声,瞬间慌忙,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一件事牵扯诸多人,不同立场也会有不同的见解,就如我方才和你说这府邸败落的原因,你觉得感伤,而直到真正的原因后,却觉得愤怒,若是听到一个说法就一概而论,岂不是太轻断了么。”
    林琅揉着衣角,低着脑袋有些扭捏的小声说:“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听不懂。”
    沈连卿笑了:“那我说明白些,我与明莹公主并无关系,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难不成你愿意信那些扑朔迷离的传言也不信我的?”
    林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可是骗过我的!”
    这么记仇啊。
    沈连卿有点头疼,“嗯,之前是我的错,不过有一件事我没骗你。”
    林琅好奇,抬头,灵动水润的大眼一眨一眨的,但是不开口问。
    小丫头真坏。
    沈连卿低声开口,带着暗哑的味道:“来我府上住过的女郎只有一位,是实真真的。”
    “而且呀,我府中的树有很多的,只要你高兴,随便扒没关系。”
    他笑的惬意极了。
    林琅足足愣了好久。
    直到沈连卿喟叹一般的开口:“琅儿姓林,倒是对同类痛下狠手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林琅脸刷的通红,怎么回事,她就扒了他家一次树皮他就知道了,她都磕巴了:“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沈连卿对她眨眨眼,很坦然的回着:“自然是因为我关心琅儿了。”
    林琅很确定,这个人现在是在戏弄自己!
    什么光风霁月,什么皓月如辉,都是假的假的!
    他就是一棵大黑柳,不不,黑水仙!
    外表好看,里头透黑透黑的!
    “对了,上次的柳叶我还没看清楚,琅儿再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林琅像只警惕的小兔子,耳朵都立起来的那种,捂住荷包逞强道:“什么柳叶,我不知道。”
    沈连卿再忍不住,在她白里透红的脸上捏了一把,“小丫头,还想骗我?”
    他他他他捏她的脸!
    林琅的心忽的开始急跳,想要退后的时候竟然撞到了身后的桃树,原来在刚刚说话的时候,沈连卿不知不觉将林琅“逼”到这个位置,令她根本逃避不得。
    “这下跑不掉了吧。”那株姓沈的黑水仙端起浅笑,双手一绕将林琅圈住了。
    嗯,兔子再狡猾,也敌不过老狐狸呀。
    作者有话要说:不得不说,端王大大一出来真的剧情好轻松~~~粉红泡泡的甜~我最近试试正常更一章,然后第二天多更这样的节奏,先试试哈~!
    第99章 你情
    林琅从未和男子这样靠近过,四方的天瞬时都变了,桃海波荡,空气温热,带着独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密密匝匝的入侵她的周遭,她所见所闻都独属于一个人,沈连卿。
    在口中默念的最后舌尖是向下抵的,贝齿与齿龈的相接处,轻轻微触,酥`痒又麻。
    她感觉到紧张,心跳加快,喃喃说不出话,手心都开始冒汗。
    “你、你退开。”她连说话都打颤了。
    沈连卿却不肯放过她,又靠近一些,他撑在树上手在她的斜上侧,衣袖碰到她的肩上,轻风拂动会相触摩擦,然后他的手动了。
    他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口吻不容人置喙:“琅儿,看着我。”
    林琅躲避不及,望着那双幽深的双眸。
    沈连卿有一双很美的眼睛,黑亮如琉璃,眼尾弧度上挑,细密的眼睫如同画师精心描绘。
    林琅突然想到一句话。
    眼睛如杯盏,盛着浩瀚星光,月光悠悠,映澈着温柔的倒影。
    如今,他的眼里只盛着她。
    林琅心头一动,舍不得移开视线。
    女子不再剑拔弩张的躲闪,神情多了温婉柔和,这样明亮清澄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他很是喜欢。
    注意到她的下巴有一处还有没完全擦干净的粉末,细瓷的肌肤上染上一道白痕,联想到她的父亲,沈连卿眼眸深暗:“你家中有人欺负你,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林琅有点愣,问:“怎么离开?”她自然认为离开是她和母亲一起的。
    沈连卿笑的温柔,还带着一丝狡黠:“嫁我就好了。”
    他眼前那双柔亮的眸子突然瞪圆了,覆了一层愠怒,明亮如火焰,美丽极了。
    林琅气急了:“你别乱说!”
    沈连卿慢声否认:“我没有。”
    她却是不信:“开、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傻子,少拿这话骗我,你要是害我嫁不出去,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娶不了姑娘!”
    沈连卿笑了:“那正好,我俩配一对。”
    她恼羞成怒,吼道:“谁和你配!”
    他看着她被气红的耳朵觉得甚美,情不自禁地抬手想摸一摸。
    林琅感觉到他进一步的靠近,另一种情绪上涌,她磕磕绊绊的,语气都带几分哭腔了:“沈连卿,我、我说过我不做妾的!”
    沈连卿唇边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声音低了下来,像是美梦中的细语,令人心驰神往,他说:“如果我愿明媒正娶呢。”
    他如愿的摸到她白里透红的耳朵,感觉若是再红上一层就和斑斓的浅玛瑙一样了,他轻轻地捏了一下:“傻瓜,我怎么舍得你委屈呢。”
    林琅突然想哭。
    他是在求娶自己?
    和之前云飞扬信誓旦旦的说要迎娶她不同,她没有愤怒于他的举动,更没有因为惧怕他的身份而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婉拒。
    她很高兴。
    冲天的喜悦从心底抵达头顶,几乎让她忘却所以,点头说好了。
    可是她摇头,又摇头。
    他温和含笑的眼睛突然沉下来了,春风如桃的脸如同雪融变成冰冷森森,“为什么?”
    林琅咬着下唇,说不出一句话。
    她该怎么解释,她是高兴的,可是她不能答应。
    不仅仅是为了母亲和哥哥,还有她以后的处境。
    那场纠缠她数年的噩梦带给她极深的影响,不仅仅是心智,更多是有关情爱,她惧怕、抗拒,不愿相信男子的爱。
    直到遇上他。
    他这样好,对她又这样好,好到她努力收敛的一颗心一点点的分出去给他,再分出去,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可他离她这样的遥远,无法触及,她想将他当成一个秘密,如同那片柳叶一样锁到心底,可他总是来招她,令她忘不掉,心底的锁开启,无措又焦灼,化成一个个不眠的夜。
    她又忍不住想他了。
    现在,他又给自己这么大的希望,而她不得不生生拒绝。
    为什么?
    很简单,她不会是唯一。
    他的身份注定了,只要他娶妻了,无论是皇亲国戚,或是官员下属一定会将如云的女子送到他身边,他不再有借口拒绝,自己又没有足够的权势能够站稳,届时,她又有可能沦为噩梦中女子的凄惨结局。
    她要和别的女人共享夫君。
    仅仅是这一点,林琅就受不了!
    而且,沈连卿会爱自己一生么?
    他连喜欢都没对自己说过。
    人心多可变,王氏,林正则,常姨娘,甚至于深爱父亲的母亲,最后也为了她和哥哥舍了林正则。
    林琅不敢相信沈连卿对自己的爱能永久,不敢确定,惧怕,所以第一个反应就是逃避。
    因为怕重蹈梦中女子的覆辙,选择舍弃,对于情爱,她胆子很小,很怕受到伤害,尤其是来自深爱之人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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