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承认,母亲这样开心的表情,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这是只有林正则才能带给她的欢悦,她不能,哥哥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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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蕙娘说乏了,杏儿伺候她去睡觉,林琅才将平叔叫了过来,把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平叔为人迟钝,倒也不是一点都不会看脸色的,见林琅神色郁郁,不禁讶异的开口问:“老爷这次没帮着常姨娘,也给了小姐清白,小姐咋还不高兴的样子呢?”
    “正是因为他没帮常姨娘,我才如此。”
    林琅这样一说,平叔更纳闷了,他家小姐性格不肖蕙娘,就算有同情之心,也不会用在陷害自己的恶人身上。
    林琅眼眸低垂,轻声开口:“平叔,你说今日常姨娘如此大胆行事仗的是什么?”
    “额,她不就是瞧着咱们好欺负,夫人又好说话嘛!”平叔愤愤不平的哼了声,“不就是有几个人嘛,要是俺年轻个几岁,看谁敢欺负咱们!”
    林琅掀起眼皮,幽幽看了平叔一眼,随后平移目光,看向外面深沉的夜色,声音低喃:“是啊,她有钱有权,可这些都是谁给的呢?”
    平叔一呆。
    “老、老爷呗。”
    “是啊,可今天他没帮她呢,”林琅嘲讽冷笑,但仍心有戚戚,“平叔,我见过母亲之后就知道父亲薄情寡恩,唯有有求于哥哥,他才会来探望母亲,就在我刚到府中时,母亲都快要病死了,可他还一直在担忧自己能不能保住官职,连对母亲的一分关切都没有,当时我就想母亲也是被他娶进门的,明明是求娶,想要过一生的人,怎么能这么狠呢,后来我觉得,大约他所有的爱都分给常姨娘了吧,”她眸光一冷,按在桌角的手掌蓦然收紧,“但我错了。”
    今天的事让她彻底明白林正则是多么的薄情,连多年一直宠爱的常姨娘他都能如此冷心绝情!
    她恍然想起离去时常姨娘依旧呆愣的脸庞,怕是常姨娘自己也没想过林正则会如此心狠。
    如今林正则仕途正好,自然不会再将府中的权利分给常姨娘了,银库的钥匙拿捏在手,再利用自己与常姨娘抗衡,最大的赢家自然是他。
    不得不说,他所有的心机都用在林府上头了。
    平叔啊了一声恍然大悟,思虑半刻,开口问:“小姐是怕老爷以后再做出什么来?”
    林琅默默点头,“确实如此。”
    “小姐还说怕,今晚可才真的吓坏我了,”杏儿从内室走了出来,看来已照拂蕙娘睡下了,她半是后怕半是埋怨的开口道:“平叔你可不知方才凶险,老爷和常姨娘齐齐发罪小姐,小姐倒好,直接去撞柱子,莫不是我拽倒了她,怕是小姐如今……”她不敢再说下去,只板着脸央求:“小姐你以后不可再这样,就算不得不如此,也要事先和我说好啊。”
    “我不是给你提示,朝你招手了么,我若是动作大了,难免会被发现,而且当时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责罚我,我只能以这种手段吓坏了他,才能扭转情势,”见杏儿依旧后怕的苍白脸色,林琅无奈的道:“我答应你,以后不到万险时分,绝不再这样,好了吧。”
    杏儿连连点头。
    “我还有一事心存疑惑,平叔你进常姨娘的屋子有没有注意到她屋子里有一扇云绣屏风?”
    林琅本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平叔当时闯进来的局势太乱,他又不是个细心之人,哪里能观察入微的去看常姨娘的屋内摆设,即使那扇屏风再显眼,怕当时情况也很难留意到。
    可没料到的是,平叔稍稍一愣后,嘴角一抿,半叹着开口:“小姐是说百鸟齐飞屏风吗?”
    林琅微微睁大了眼:“平叔知道?”
    “何止是知道,当年我是看着夫人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若不是为了它,夫人的眼睛也不至于严重到半瞎。”
    平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本以为夫人会和你说这些的,原来还是一句没说,也对,夫人不想让少爷和小姐对老爷心有埋怨,肯定也不会讲的。”
    杏儿听平叔絮絮叨叨的习惯又上来了,不禁催促一句:“到底怎么回事平叔你说呀。”
    “是这样,当年夫人从家乡到了林府后,老爷就让夫人绣一扇屏风好给一位大官做生辰贺礼,当时还有两月就到日子了,时间紧急,可那是一扇屏风,夫人一人哪里能完成,可夫人为了老爷的仕途,没日没夜的赶绣,终于绣了出来,可结果那位大官落马,没能送出去,即使如此,夫人的眼睛已经熬花,再看不清东西了。”
    “后来,就是老爷要娶常姨娘,少爷接连出意外,夫人怕了,就带着少爷一起离府,屏风太大搬不走,临走前,夫人从账上拿走了市面上那屏风价钱的银子,这才到渝镇买了屋子和田地,不过如今看来,老爷当年要送礼的人,怕就是常姨娘的父亲吧,这屏风落到她手里,也不让人意外,就是苦了夫人,辛劳又熬花眼睛绣的东西竟然归了常姨娘,要是让夫人知道,估计又要心寒的气哭了,小姐,杏儿,你们千万别和夫人提起啊。”
    “我知道了。”怪不得常姨娘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怕就是讽刺母亲离家时拿钱的事情吧,云绣屏风如此珍贵,估计当时林府多半的钱都被母亲拿走了,常姨娘到府中不得不补贴自己的嫁妆,她家道中落手上的钱用一份少一分,多年来一直记恨,才故意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就连那扇屏风,都是刻意摆在那样显眼的位置让人看的呢。
    “平叔杏儿你们都回去睡吧,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你们该好好歇歇,等新的管家上任,杏儿就去挑几个可用的奴仆丫鬟来,我相信你的眼光。”
    平叔和杏儿顺从称是,各自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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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琅独自拿着一篮嫩草去了马厩,毛豆还没睡着,今日运动一番,它精神很是雀跃,见林琅过来,大脑袋一低直往她怀里拱。
    林琅被它顶的退后两步,才堪堪抱住它的脑袋,摸了摸它竖立的尖耳朵,顺到鬃毛,她轻轻的叹了一声。
    林府如今是虎狼环绕,腹背受敌,林正则心狠凉薄,常姨娘心怀鬼胎,唯有前瞻后顾,步步小心,才能保全自身。
    林琅身乏体累,精神不济,突然觉得在林府竟比在路上遇到的意外惊险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而且即使遇险,她也不是如今势单力薄的境地。
    暗黑的山洞中,那人清润的声音踏风而来,会对她说:“不怕。”
    不怕,有我在。
    林琅感觉胸口的那团火又烧起来了,默默拿出袖子里的香囊,抽出那片干平的柳叶,如今这片叶子已吹不出令她心安的曲子,可那声调犹在耳畔,萦绕不绝。
    一张大嘴伴着热气突然伸向林琅的手中,热烫的舌头一卷几乎要将柳叶吃到嘴里,林琅吓得立刻后退,好在手撤的快,只是被舔到了手指,柳叶没事,她心脏怦怦直跳,紧张的连忙将柳叶放到香囊里,又拍了拍毛豆的大脖子训道:“你要是把这个吃了我可饶不了你!”
    毛豆迷惑又委屈,水润大眼一眨一眨的,林琅又安抚的摸摸它,“好了,你不知道不怪你,下次可不能上来就吃,真是吓死我了。”
    她拿出怀里的小袋子,将里面的豆子倒出来喂给毛豆,它立刻欢悦一叫,湿哒哒的舌头舔着林琅的手心,痒的她弯了唇角,今天,总算有个让她觉得高兴的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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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林正则庄而重之的狠狠惩罚了黄管家,直接罢去了他的管家职务,只是到底顾全常姨娘一点颜面,说是让黄管家出府养老,新任的管家换成了另一个在林正则身边的一个老奴。
    同时,他也言明了昨日的误会,彻底为林琅正身,并下令不得议论此事。
    从始至终,常姨娘就像是被霜打的青菜一样,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此后,林府的风向慢慢改变了,来讨好林琅的下人也不少,南院的吃食用度更是不曾短缺。
    林琅不知道常姨娘此时心中作何感想,又会是何等伤心,反正无论南院北院都安静的紧。
    直到有一日林正则大张旗鼓的拿出一样东西送礼,北院彻底炸锅,连林琅都有耳闻,微微打听后才知道,林正则将蕙娘绣的那扇珍贵的云绣屏风拿出送人了,若是以往常姨娘自然不会同意,可自从经过上次之事惹恼了林正则,她说话便越发不受重视,林正则连晚间用饭都鲜少再去她的屋子,宁愿来陪蕙娘,都不去常姨娘那里,大约是知道自己被利用真的动了气,多年未受冷落的常姨娘彻底体会了一把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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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府风波稍止,朝廷波涛汹涌。
    百官之中有人弹劾州府隐瞒旱情,私藏纳贿,上行下效,沆瀣一气,将赈灾的钱银收入囊中,其中还牵扯出应州、肃州、旭州等下面的城镇中有邪教煽动人群,令人民寝食难安,心多躁动。
    这时,云翼将军之子云飞扬道出他回京途中曾在肃州丰镇偶然发现官员与地方势力勾结欺瞒旱情,又有邪教无源教蛊惑人心,人证俱在,一时百官弹劾五皇子处理政务不正,太子归来,应尊卑分明,由太子殿下处理国事。
    一时间朝廷纷乱,皇上不得不上朝安抚百官,惩戒了五皇子的失职,暂去了他的代理国事的权利,可也没将事务交予太子,而是自己亲自临政。
    皇上年老体衰,宁可辛苦自身,也不将大权放予太子,可见父子亲疏已到了什么地步,可太子似乎毫不在意,太子府中依旧夜夜笙歌,如水的美人贵礼更从未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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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府书房,一个微跛的高大中年男人在门口停下,恭手一揖:“王爷,是我。”
    清润朗朗的男声从里面传来:“进。”
    木伯推开门,走了进去,沈连卿坐在书桌旁正在练字,他的字与人一样,俊逸刚秀,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任谁见了直想铿锵有力的赞一句:好字!
    季明站在旁边正在揉手腕,刚才磨墨累死他了,木伯一个眼神,他立刻缩头一猫身,走到屋外看守,木伯和王爷谈事时一向如此。
    木伯担忧的问道:“王爷,皇上今日召你入宫了?”
    “嗯。”沈连卿应了一声,手上不停。
    “他还想让你对付太子?”自己不动手,偏偏用他们王爷,真是想得好,太子全来对付他们,他的五皇子就轻松了,当今皇上真不是个人,这些话木伯自然只能在心里想想,半句都不敢说出口的。
    “他倒没提这个,只问了我关于霹雳雷的事。”沈连卿一笔即落,一题字已完成,他十分惬意的望着自己的作品,神情轻松极了。
    木伯板着脸,显得整个人就像是要去抢劫的山匪,语气仍存疑惑:“是关于五皇子?这次五皇子被百官弹劾,一下子落了大权,到现在还跪在前殿请罪呢,连荣妃哭了好几天都没能令皇上回心转意,王爷,你说皇上难不成转了性?”
    沈连卿抬起头来,他凝神专注时,双眼的眸光十分慑人,令人难以直视,饶是熟识他的木伯都闪烁了下眼睛,禁不住紧张的吞咽了下。
    他将毛笔放下,做回椅上,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他不紧不慢的缓缓动作,姿态优美,只是心急的木伯欣赏不来,喊了句:“王爷?”
    沈连卿长睫微垂,明亮的烛光照的他容光俊逸,更添一份诱惑,尤其是他勾唇淡笑之时,然而此时他的笑并非温文尔雅的和煦,添了几分冷意,令他气质瞬间如冷刀出鞘,未见铁器先闻剑风,“他不该动火炮房的东西,地火雷和霹雳弹是何物,骠骑大将军赵闻亲制,重创燕**队的申国神器,非皇帝亲示,不可妄用,如有异动,灭九族。”
    他放缓声音,修长的指尖摩梭着玉质茶盏光滑的茶壁,语气中有几分不屑:“比起太子的荒唐,他才是触怒了龙颜,由此发作下来,也不疑有他,太子也不会放过这个时机,一定会暗自清扫五皇子手下的官员,听说火炮房当值的,也是五皇子的人吧。”
    “没错,是个叫林正则的小官,突然被提上来的,似乎是受了举荐,”木伯犹豫了下,咳了一声,“另外就是,我打听到,这人是林小姐的父亲。”
    沈连卿微微拢眉,“你是说林琅?”
    “是。”
    一时间沈连卿并没有开口。
    木伯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径直将自己打探的都说了出来:“林正则的儿子是去年皇上钦点的探花郎林怀瑾,据说林正则曾在其年幼时赶走了他和他的母亲,可之后又将人认了回去,林小姐一直说上京寻亲,估计就是林家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有些麻烦。”
    沈连卿脸色凝重,“你说。”
    木伯在心里为林琅哀叹了一声,“前些日子,这个林正则大张旗鼓的给太子殿下送了礼,据说是一扇珍贵华丽的云绣屏风。”
    “这种蠢笨之人竟然是林琅的生父?”沈连卿简直难以相信,如今□□与五皇子党敌对,风云四起,林正则身为五皇子的人,竟然堂而皇之的给太子送礼,岂不是等于活生生的打五皇子的脸,如今五皇子又被皇上责罚,正满腹怒火,这个林正则正好自己一头撞过来,不死都奇怪了,“此人以为自己左右逢源,可出了事,这种人死得最快。”
    木伯点头赞同。
    沈连卿轻声道:“有这样的父亲,林琅的处境也不会安好,你近日注意些,有要紧的通知我。”
    “好咧。”木伯欢悦的应了声,一双眼都放光了。
    哎呀提起林小姐王爷的反应果然不一样了,刚才说皇上太子都没啥反应,说到林小姐王爷这个上心啊,看来王妃真的有望了!
    沈连卿睇给他一个眼神,“你高兴什么?”
    “我这不是为王爷高兴么。”
    沈连卿反问道:“我有高兴?”
    木伯嘿嘿一笑,“王爷自个儿不知道,我瞧的清楚的很。”他心情大好,可不想听到沈连卿否定的答案,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天啊,给他一点做梦的机会吧,有一点点有王妃的希望他也能心里安稳些,不再日日对老王爷愧疚万分了。
    沈连卿颔首不语,思绪鲜有的飘远,而后轻轻地叹了一声,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在意的。
    她、还在气自己吗。
    作者有话要说:换了换了~~~
    最近我真的好勤奋啊,被自己都惊到了。
    第68章 食色
    五皇子被百官弹劾惩罚,以下的官员更受影响,可任谁也没想到首当其冲的是在火炮房的林正则。
    他在今日被撤了火炮房的职位,又变成了原来的七品小官,而且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怕是没多久,林正则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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