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点了下头,寒暄道:“今天赵德该带着他爱人来跟您过年了吧?”
    赵里平嘴角抽搐了一下,尴尬道:“他们带着孩子去省城了,莉娜的表叔安局不是在那边吗?他们要在那里过年。”
    “那赵梅呢?”林蔓一时不慎说错了话,忙牵了其他话头出来弥补。可是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恐怕更让赵里平难堪。
    赵里平轻叹了口气:“她也在省城过年,我和她妈已经很久没看见她了。”
    莫名的,赵里平的叹气给本来喜气洋洋的年味添上一抹哀愁。
    林蔓觉得尴尬,赵里平也觉得同样尴尬。
    于是,他们没有再多聊,只随便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各走各的路了。
    回到家里,秦峰一放下酒,就钻进了厨房准备年夜饭。
    林蔓找出信箱钥匙,又回到楼下从绿皮信箱里拿出一封信。信是从上海寄来的,内里除了有白秀萍的信,还有何梅的信。信里的内容,白秀萍和何梅都重点感谢了她前些日子汇去家里的钱。
    听见林蔓进门的声音,秦峰随口问道:“信收到了?”
    把信放在桌上,林蔓打开了收音机,一曲激昂的音乐立时从喇叭里流淌出来。
    没听到林蔓回应,秦峰又走出厨房,问她道:“信收到了?那边收到钱了?”
    “嗯,钱收到了,那边日子还行。”林蔓亦是随口应道。其实上海那边的日子并不怎么样。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张振业被调动了工作,降了工级。一下子,家里的收入了少了三分之一。这样本就不宽裕的白家更加捉襟见肘。实在没法子,白秀萍才写信给林蔓,告诉她家里的情况。
    秦峰刚一出厨房,灶上的锅子紧跟着扑开了。
    想起灶上正炖着的排骨汤,秦峰马上转身回到厨房,一把掀开了将要翻下来的盖子。盖子被打开的一刻,骨头汤的沫子随即就落了下去。
    准备年夜饭的时间总是很忙碌。
    时间一忙碌起来,就会过得很快。
    烧汤,备料,准备饺子陷……
    林蔓和秦峰一忙活起来,才想起之前两人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以至于现在才会这样手忙脚乱。
    连中午饭都没有吃,他们一直忙活到了下午。到了下午,秦峰转战客厅卧室洗手间大扫除,厨房的一概事情都交给了林蔓。
    终于,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林蔓把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
    汤一早烧好,菜亦都是半成品,但凡一下锅,三四分钟就能弄好一道。
    傍晚时分,搞完卫生的秦峰累的一身汗,便去卫生间洗澡。
    听着身后卫生间传来水的哗啦啦声,林蔓坐在餐桌边,悠悠闲闲地包春卷。
    收音机从上午放到了下午,再到傍晚。
    从播放音乐,到播放新闻,再到新年贺岁的联曲……
    终于,在一段慷慨激昂的诗朗诵后,播音员开始讲述当天的《红色故事》。
    这是林蔓比较喜欢的一个节目。暂且不论内里故事是否老套,单就故事的趣味性和曲折生动一面,她觉得一点也不输于多年以后的电视剧。
    最近,红色故事里在讲述一个地下党潜伏在对岸机关里,与敌人斗智斗勇的故事。
    故事非常精彩,每三两天就会有一个小转折,几乎一个星期总有一次大高/潮。
    而昨天,故事即是讲到了一个关键处,一个被我方人员列为头号大反派的人竟突然死了。
    他的死让林蔓猝不及防。所以今天《红色故事》一开始,她就开大了音量。
    一上来,播音员就解开了留给听众们的谜团。
    “……其实,xxx并没有死,他是假死遁逃……”
    “假死遁逃?”林蔓听到这一处,蓦地眼前一亮,恍然联想到了林家街的那个杀人案。
    第298章 林家街离奇杀人案(下)后篇 一更
    广播里, 讲故事的男播音员的声音清亮而有磁性,极富感染力。在他的讲述下,一个地下党与对岸敌人斗智斗勇的故事栩栩如生。
    客厅里,只有餐桌上的台灯开着。
    灯光昏黄, 比瓷白灯的光亮更温馨,也更有过年的气氛。
    窗外, 偶有一束烟花冲向夜空,那是等不及深夜放烟花的孩子们,吵着父母先在年夜饭前放上一个两个。
    洗完澡后,秦峰回房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屋子里的暖气足, 热得像夏天, 秦峰只穿了一条黑色呢料裤子和一件白衬衫,衬衫的上领口的扣子敞着,露出底下古铜色的皮肤和分明的锁骨。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秦峰看林蔓坐在桌边发呆,盘子里只有3个包好的春卷,这可不是林蔓的速度。
    从后环林蔓在怀里, 秦峰支两手在桌子上,轻笑地问林蔓:“又在想那个案子了?你干脆来我们公安局上……”
    “你说,”林蔓抢断秦峰的话道,“失踪的公安会不会是假死?”
    林蔓一早放弃了研究吴长发一家失踪的原因,因为那事距离现在已有些年月,且唯一了解吴长发的陈婆也去世了,与其追查这事,倒不如反过来从那两个公安查起。或许, 破解了失踪公安的案子,反倒能将关于吴长发的几个谜团解决了。
    秦峰道:“怎么说法?”
    林蔓道:“或许他犯了什么事,又或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演出了一场假死逃脱的戏码。你不是也说过吗?没有尸体。”
    “那么另一个公安呢?怎么疯了?”秦峰起身,一手拉过了把椅子,坐在林蔓身边。
    林蔓道:“要么是发生了什么事,确实吓到了。要么也可能是两人串通,剩下的那个公安装疯?”
    秦峰道:“那屋子里满地的血?”
    “这个嘛……”林蔓对于这点也想不通,要说有人故弄玄虚,那么不该都是人血,而既然满地都是人血,那么必然会死一个人,又或是重伤一个吧!可是偏偏整间屋子里找不出第二个人。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秦峰道:“我觉得这事说不通,那房子就一个出口,两个公安进去后,就没再出来。”
    林蔓不解道:“你们怎么确定没有人出来过?”
    秦峰道:“楼对面恰好住了一个老教师。两个公安进楼的时候,他正在桌上批改作业,恰好看见了他们。因为那个房子很久没有人进去了,他觉得奇怪,所以就留了一个心,时不时地注意着对面。据他所说,从公安进楼,到后来有大队人马进去,楼里没有出来一个人,也没有进去一个人。”
    林蔓道:“不是有个报案人吗?那个老教师看见了没有?”
    秦峰摇了下头:“没有。”
    林蔓想了一想,又向秦峰确认道:“那个老教师真见到两个公安进了楼?”
    秦峰一手拿着春卷皮,一手持筷子夹菜在皮上,他帮着林蔓一起帮春卷皮:“见到了,他说他抬头的时候,刚巧看见后面一个公安进门。按照他看见的时间推算,确实就是他们接到报案以后,赶过去的那个时候。”
    “只看见后面一个公安?”林蔓喃喃道,若有所思。
    《红色故事》讲完了,林蔓和秦峰包完了春卷,一道道的小菜被林蔓从厨房里端出来,秦峰在餐桌上摆好了碗筷,开了一瓶上好的茅台。
    林家街的案子又陷入了瓶颈,林蔓和秦峰将它默契地放在一边,先一心一意地准备吃年夜饭。
    精致的小菜在桌上摆了一圈,拌凉菜、小鸡炖蘑菇、渍菜粉、红烧江鱼。
    菜碟的中间是一煲鸡汤,汤上热气腾腾,漂着一层金黄色的油花。
    对坐在餐桌上,林蔓和秦峰一边吃年夜饭,一边欣赏窗外远处的烟火。门外不时传来楼道里的喧闹声,一户又一户人家吃完了饭,三五成群地下楼,或是送客出门,又或是和大多数人一样,下楼去放烟火、放鞭炮。
    窗外的烟花越来越多,从星星点点的少许,变成了随处可见,连成了一片。噼里啪啦的热闹声音混着人们的欢笑声,此起彼伏。
    吃完饭后,秦峰帮着林蔓一起收拾碗筷。
    搁碗碟进水斗,林蔓迫不及待地抹干净手,对秦峰说道:“我们也去放烟花吧?”
    林蔓一直心心念念着想把从供销社好不容易抢来的“窜天猴”和“五彩火轮”放了。
    秦峰欣然答应,马上披了大衣,拿上地窖的钥匙,跑去取放在地窖里的烟火。
    林蔓站在门栋口等秦峰,待秦峰抱着烟火回来,两人一起有说有笑地朝放烟火的广场走去。
    广场上已经站了许多人,林蔓和秦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处空地。
    旁人所放的烟火不时一飞冲天,耀出五彩缤纷的光亮。同一时间响起的“隆隆”炮声,震地林蔓不得不捂住了耳朵。
    递上火柴,林蔓催促秦峰也赶快放上一个。
    秦峰抱着窜天猴往前走了两步,放在地上。有几个孩子看见秦峰和林蔓这里有烟花看,赶忙兴奋地围在一边。
    划亮火柴,秦峰微微勾起唇角,单手点燃火线。
    麻线一样的火线瞬时燃起一团光亮,直窜进烟火箱的底部。围观的孩子们个个屏气凝神,等着冲天的火花从纸箱里窜出来。秦峰快步回到林蔓身边,跟她站在一起。
    当璀璨的烟火伴随着巨响飞出盒子时,孩子们发出雀跃的欢呼。
    秦峰双手轻柔地覆上了林蔓捂着耳朵的双手。顿时,林蔓耳边刺耳的噪响没有了。她的眼前,只剩下明亮又耀眼的璀璨烟花。
    放完了“窜天猴”后,秦峰又把“五彩火轮”点燃了。
    五彩火轮同窜天猴不一样。窜天猴是点燃一根引子,即刻有一束火苗直冲天际,所有的烟花皆是上了天幕才散开,极为壮丽。可是五彩火轮就不一样了,它声音不大,引线点燃后,便有五彩的火苗从盒子里冒出,好像喷泉一样。它不会喷很高,最多一米不到。喷泉样的烟花窜出来后,就开始打旋,五颜六色的烟花转起来,好像一个不断旋转的火轮。
    一旁有人放大彩车,围观的男孩子们都觉得五彩火轮不够热闹,纷纷四散而去,改去看场面更大的“彩车”。
    女孩子们跟男孩子爱好相反,比起大场面的烟火,她们更喜欢“彩轮”这样不温不火,更安静些的。
    “爸爸,”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儿拉着一个男人问,“这个烟花一转起来,就会变成好多束。”
    “傻孩子,”父亲笑了,对女儿耐心地解释,“其实冒出来的烟花只有一束。”
    林蔓站在一旁,忽然对父女的对话产生了兴趣,转头看向他们。
    女孩儿不解:“不对啊!明明有好多束嘛!”
    父亲弯下腰,指着旋转的烟花让女儿看:“你仔细观察一下,其实一直只有一束烟花,只不过它转了起来,并且转得太快了,才让你以为有很多束。”
    林蔓眼前一亮,转回头对秦峰激动地说道:“我知道那个公安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很荒唐,但它却是唯一的解释。”
    秦峰略挑了一下眉,洗耳恭听林蔓接下来的话。
    林蔓道:“如果老教师讲的话都是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任何人出来,且房子里面的门窗紧缩,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公安,并不是两个公安。”
    “这怎么可能?确实有一个公安不见了啊!”秦峰听的一头雾水。
    林蔓道:“你们是亲眼看见那个公安消失了吗?”
    秦峰摇了下头:“虽然不是,但是……”
    林蔓抢断秦峰的话,继续道:“你回想一下,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那本值班记录让你们认定了进去的公安有两个。你们并没有亲眼看见两个公安进了那个楼。”
    “而那个老教师也只是看见一个公安的背影,并没有见到两个人进去。”秦峰一经林蔓提醒,顿时也觉出了些许蹊跷。
    林蔓道:“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假设有那么一个人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不得不在刚解放那会儿,趁着补报户口时,为自己多伪造了一个身份。”
    林蔓的假设太大胆,秦峰有些难以相信:“两个人都是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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