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凉了,但味道还算不错,饺子皮白嫩,菜肉馅鲜香美味。每咬一口,都能入嘴一泡汁水。不觉得间,秦峰脑海里的无限春景,又回来了……
    第42章 温馨星期天
    星期天一大早, 林蔓去逛文化宫后小树林里的黑市。
    黑市里, 不光有米粮等吃食换, 还有人摆摊卖老旧的杂物。
    在眼镜男的摊子上,林蔓看中了一台收音机。
    这收音机一看就是民国的货,电子管装置的西方舶来品,要么来自德国, 要么来自法国。外形是个深棕色的木箱,木箱的前面有两个调台的转钮,后面的箱盖上有白花的装饰纹路。
    “这个多少钱?”林蔓指着收音机问。
    旧收音机被摆在一堆崭新的翠绿玻璃手镯里, 显得格外突兀,就好像一个年迈的外国老人猛地扎入了苏杭美人堆,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围观的人, 都觉得别扭。
    眼镜男抬眼看林蔓, 上下打量。林蔓穿一身崭新的蓝衣蓝裤, 脚下蹬一双草绿色的解放牌胶鞋。江城人穿的衣服多新三年旧三年, 补丁打得随处可见。像林蔓这样的一身新衣服,委实不多见。眼镜男不由得多看了林蔓两眼。
    “不能低于这个。”眼镜男用手比划了个价钱。
    林蔓暗吐了下舌头:“这么贵?便宜些, 你这东西也不是常有人要。”
    眼镜男沉默了片刻, 似是做了一个很不情愿的决定,回道:“好,那就10块。”
    林蔓满意地付了钱,捧起收音机回家。
    入秋以后,天气时有格外好的时候。万里无云, 艳阳高照。金色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窗,铺洒在阳台上,给斑驳的白色墙漆落下点点耀眼的辉。
    林蔓把收音机放在挨窗的桌上。擦拭干净,插线,调台。转了左边的钮,又转了右边的钮。重拍收音机的箱顶两下,“嘶嘶”的雪花声从喇叭里冒出来。她偏过头去,侧耳倾听。雪花声“嘶嘶”地响,除了这声,就再没别的动静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秦峰来找林蔓。他一进门就说道:“今天食堂有卖红烧肉,你跟我一起去!”
    林蔓摆弄了一上午,收音机还是没能鼓捣出一点动静,她索性丢开了手,推到一边。
    “走!”林蔓笑笑,拿上钥匙出门。
    秦峰走在林蔓身后,他回看了一眼林蔓刚刚忙碌的桌上。一个老旧的收音机已经被拆了壳儿,零件散落得到处都是。桌子的边上有把靠椅,靠椅上挂着一团毛线和才刚起头的毛衣。
    视线扫到毛衣时,秦峰顿了顿。毛衣显然是男士的款,灰颜色,平针与竖针交错。他的眼底蔓上笑意。林蔓站在门口催他,他转回头,大迈了两步出门。
    楼下有人正在炒菜,炉灶上铁锅里的水开了,青菜刚刚烫进去。油绿色的菜叶浮上来,泛着些许沫子。林蔓和秦峰一前一后地下楼。好事的人探头出来张望。楼底门开了又关,只见到一抹公安制服的白色身影。高大又挺拔,英气十足。
    “呦,那人谁啊?”
    “是楼上小林同志的对象!”
    一到星期天,公安局食堂里吃饭的人比平常还多。
    不少外派、出差的人都回来了,纷纷拖家带口地涌进食堂。还有人叫上兄弟单位的朋友,大家坐在食堂里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林蔓跟着秦峰走进食堂,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因为他们从来没见秦峰带外人来过,尤其还是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
    “小秦,怎么也不介绍一下。”秦峰的直属领导李队长大方地问。
    秦峰看向林蔓,眼神闪烁,征求林蔓的意见。
    说什么好?回想起来,他们好像还没正式确立过关系。
    普通朋友?要好的朋友?还是恋人?
    秦峰忽的没了自信,说不准林蔓究竟把他摆在哪个位置。
    李队长以为秦峰的不语是害羞,于是,他又鼓励地问:“是你对象?年轻人谈恋爱是正常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
    林蔓低头浅笑,故意不看秦峰。秦峰看林蔓笑了,不禁也跟着一块儿笑。
    李队长愈发地看不懂秦峰和林蔓。这两个人,不回答问题也就罢了,老是看着对方笑是什么意思?他放弃了追问秦峰。小年轻嘛!总有自己处对象的一套方法。只要秦峰不越轨,惹出作风问题,他也懒得多问。
    打菜师傅以为林蔓是秦峰的对象。林蔓走到他窗口时,他二话不说,上手就是满满一勺红烧肉。勺子没有半点颠簸,稳稳地落勺在林蔓的饭上。顷刻间,林蔓饭盒里白花花的米饭上,盖满了红通通的肉。
    有人看见林蔓和秦峰打完了饭菜,立刻给他们让出位置。
    吃饭时,秦峰和林蔓相对而坐。林蔓吃饭前,秦峰把较瘦的红烧肉都拣出来给林蔓,因为他知道林蔓不喜欢吃肥肉。秦峰吃饭时,林蔓用茶缸去隔壁水间倒热水。热水在茶缸里冒着热气,林蔓将其推给了秦峰,因为她知道秦峰吃饭不喜欢太干。两个人你来我往,稔熟得好像对结婚多年的夫妻,只要彼此稍一抬手,就清楚对方的需要。
    吃过了饭后,秦峰问林蔓:“下午我们做什么?”
    林蔓摇头,表示没有主意。
    “要不然,我带你在这里转转。”秦峰建议道。
    林蔓笑:“公安局有什么好逛,我又不是犯人。”
    秦峰想了半晌,又道:“下午我们队有场篮球赛,要不然……”
    秦峰忽的眼前一亮,有了主意:“我们下棋!”
    林蔓轻笑:“好啊,象棋还是围棋。”
    秦峰道:“下什么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换一个玩法。”
    林蔓挑眉,示意不明白秦峰的话。
    秦峰解释道:“我们每下一盘,输的人要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怎么样?”
    “任何问题?”林蔓起了兴趣。
    秦峰点头:“任何!随便你问什么。”
    “好,那你去拿棋。”林蔓一口答应。
    秦峰在心里做好了打算,先输两盘给林蔓,算哄林蔓开心。等最后两盘再赢,好问她一直以来他想问的事。
    回到家后,林蔓收拾干净桌上杂物,泡上两杯解腻的山楂茶。秦峰从队长家里借来了象棋。
    下午的阳光不如上午刺眼,柔和了许多,也暖和了许多。
    林蔓和秦峰对坐桌前,摆明车马。秦峰让林蔓先出,林蔓倒也不客气,执起红炮,往中间一划,笑道:“炮二平五。”
    秦峰没丝毫犹豫,执马说道:“马二进三。”
    林蔓也没有停顿,立刻走了下一步。秦峰跟着走下去。啪啪啪啪,转眼间,两人走下了十几步。盘上的车马炮卒各有损消。林蔓和秦峰的手边都有被吃下的棋子。
    “你还这么年轻,很多事情,其实还有回转的余地。”秦峰忽的说道。他话说的没头没尾,就好像猝不防地往平静的湖面扔下一粒石子,打破了现有的安谧。
    林蔓轻笑:“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不明白。”
    秦峰道:“我们国家的政策向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只要老实交代一切,还可以有全新的开始。难不成你想为那些人做一辈子?”
    林蔓明白了,秦峰这是要感化她,拉她回正途。若不是因为《春田》里实在没什么特务的情节,否则她还真愿意将其讲给秦峰,争做立功表现。只可惜,她的真相没法说给秦峰听。说从另一个空间穿越来?谁信啊!搞不好到时监狱是没进去,改成进精神病院了。
    林蔓不答,佯作注意力全在棋盘上。
    没走三两步,林蔓执“车”吃了秦峰的“将”:“你输了!”
    秦峰愕地一怔。林蔓杀得他毫无准备。他不是没有输给林蔓的准备,只不过,这样快地被林蔓打败,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我是不是可以向你提问了?”林蔓一边说道,一边重摆棋盘。
    秦峰愿赌服输,笑道:“你问!”
    林蔓道:“如果你抓到了一个女特务,而你又爱上了她,那么你还会把她抓起来吗?”
    秦峰抬眼看林蔓,没丝毫犹豫地回道:“只要确认了她还在从事特务活动,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抓她。”
    下一盘棋开始了。这一次,秦峰下得比上次认真。来来回回,他和林蔓厮杀了四五十回合,还是输了。
    “还是我问啊!”林蔓调笑。
    秦峰苦笑,无奈地摇头:“你问!”
    林蔓道:“还是刚才的问题,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女特务,会亲手逮捕她吗?”
    秦峰犹豫了片刻,认真回道:“我会,但是我也会帮她争取组织的优待,等她出来。”
    秦峰看向林蔓的眼神炙热得发烫。
    林蔓低头不看秦峰,专心摆棋:“再来一回!”
    这一次,秦峰打起十万分精神,只为能赢上林蔓半步。他步步为营,却不料林蔓棋风骤然狠辣,才不过二十回合,林蔓就以摧枯拉朽的势头,占了他界内的半壁江山。
    “这盘不用下了,我赢不了你。”秦峰缴械投降,尽管连输林蔓三盘,让他有些面上挂不住。但他不是气量狭小的人,对林蔓下棋的厉害,他由衷地心悦诚服。
    林蔓道:“还是一样的问题。你爱那个人,那么你会放了她,还是会亲手抓她?”
    秦峰低垂眼帘,勾起唇角轻笑:“我不知道。”
    秋风忽的吹起来,敲地半开的窗子“呜呜”得响。一下午的时光转瞬即逝,秦峰晚上还要回局里,林蔓送他下楼。两人走到门口,正巧有人从外面进来。
    “林蔓!”严英子惊喜不已,她没想到一进婶婶家,竟能遇见熟人。
    秦峰走了,林蔓回身向严英子打招呼:“厂里空不出房子,我只好租到这里了。”
    严英子瞪大了眼,笑说道:“你还不知道!新宿舍楼出来了,现在大家都在报名申请呐!”
    “新宿舍楼?”林蔓讶异,她只听说新宿舍楼在盖,但还从没听到已经盖成的消息。
    严英子点头,肯定道:“都说这次分房很公平,不看工龄,只看对厂子的贡献和个人学历能力。我觉得啊,我们应该都有机会。”
    第43章 分房 一更
    自从入了晚秋, 江城吹起了西北风。西北风刮在脸上, 冷冽得像刀子。即便隔着墙, 隔着窗,蜷缩在被窝里,林蔓也能感受到它的寒意。于是,她愈发得留恋棉被下的温度, 不想起床。早上的闹钟响了又响,不觉得间,她又起来晚了。
    急着披上衣服冲出门, 迎面一股冷风吹来,她才想起大衣没穿。于是她又回去。藏蓝色的大衣里棉花塞得厚实, 她一裹上,顿时暖和了不少。噼噼叭叭, 还不等下楼, 她见外面下起了雨。零星的雨点瞬时变成了黄豆粒大小, 打得窗上水痕如注。时间快不赶趟了, 她硬着头皮,抄起雨伞冲出门。
    “挤不下了, 挤不下了, 等下一辆。”
    铁罐头一样的电车已经塞不下半个人,司机冷酷无情地关上门,扬长而去。
    林蔓一路快跑到电车站,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开走。汽车站牌下还站了许多人,她不得不钻进人堆里, 等着上下一辆车。
    下一辆车比上一辆还要挤,连停都没停,就径直开走。众多涌上去抢着上车的人,不得不退回来,再继续等下一辆。
    风大雨大,林蔓好不容易站上车子,赶上了码头,已经被淋得全身湿透。
    渡轮靠岸,乌泱泱的人拥着林蔓往上走。因为轮渡内的座位不够,许多人不得不打着伞站在外面。江上的风雨更大过岸上两倍,当林蔓好不容易下轮渡,到达江北时,不光大衣湿透,就连手里拿的伞的伞骨都折了两折。
    9点过了一刻,林蔓狼狈不堪地走进化验室。她一面收伞,一面念叨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回江北住。”
    段大姐挨近林蔓,小声道:“新宿舍楼出来了,不少人都抢着去申请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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