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兰纤阿,郭善索性没了继续上值的兴趣。倒是田桥笑嘻嘻的来跟郭善奉承了两句,被郭善打发走后依着郭善的意思继续教授音律去了。
    郭善并不急于出皇城,转道去了一趟太常寺。而太常寺少卿并不在,只见正殿内忙碌着一群人,太常丞满面红光。郭善可以预见,等杨宗从太常寺少卿升为太常卿后这厮很可能就能借机爬到太常少卿上的位置去了。
    萧瑀拜宰相,太常寺真个是一荣即荣啊。唯独恐怕洪少卿看杨宗将爬到他的头上会导致心里不太痛快外,郭善心里也会更不痛快了。
    然而不痛快者自来多有,但痛快的人也决计不少。
    太乐丞梁有良就是这其中比较痛快的人之一,他满脸之红光比起太常丞更甚。大摇大摆的从廊上西边走过来,正好看见郭善。
    郭善是决计不想碰上这厮的,怕按捺不住欧他一顿。但梁有良显然是很乐意看郭善脸色难堪,因此停下脚步,斜睨着眼道:“闻得今日协律郎考绩吏员时,挟私为女乐谎报功绩,不知是否有此事?”
    郭善脸色一沉,丝毫不避梁有良的锋芒,迎头痛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区区太乐丞罢了,本官乃你上司,我行之事无论对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本想看郭善屈服的梁有良大怒,指着郭善道:“你...你竟然骂我?”
    依着郭善年前的脾气早就动手了,好在经过多番事情后郭善的养气功夫有所增长。冷哼说:“既是小人,还怕人痛骂乎?”又一挥衣袖,上前冲梁有良道:“滚开。”
    梁有良竟然真的给郭善让了路,但转而看周围有人看戏,心知自己面子丢了。再也不顾其他,指着郭善的背说:“你辱骂朝廷官员,不怕少卿大人治你的罪?”
    郭善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怒目而视道:“若然是以私废公之人,我还怕他再来个挟私报复?”
    郭善拂袖而去,让诸人咂舌之余也让梁有良气的差点吐血。他指着郭善离去的背影,说:“好,好,好...你这番话,我总会给少卿大人禀报的。”
    得闻闹得很凶的张文收从正殿里跑了出来,见郭善已经走远,又看梁有良气的差点晕厥。他忙上前给郭善开脱道:“小郭大人难免年少轻狂,却不是怨愤杨大人的,梁大人只把话听了,就当做耳旁风忘了吧。”
    梁有良不领张文收的情,一把甩开张文收的手道:“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了,那就代表他心里确是那般想法。你张文收可以装作听不到,但我梁有良却不能。”
    看着梁有良拂袖往西边跑去,张文收估计梁有良这是去告状去了,因此急不可耐的不知所措。
    张文收是老好人,人缘儿不错。便有人见梁有良走后劝说他道:“张大人就莫要管了,只怕还会惹来梁有良的怨恨。那梁有良...”
    那人说道梁有良后,似乎有所顾忌,最后‘呵呵’了一声摇头走了。
    ... ...
    下午,郭善干脆就没去上值。
    他本身就不是个能在官场里适应的人物,又是个继承了后世青年宁不占理却不肯吃亏的性子。所以,郭善已经决定不妥协了。
    虽然没上值,但郭善可以预见到早上一番争执肯定会落入杨宗的耳中。他那个妾兄是绝不肯放过打击自己的机会的,哪怕郭善实在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做错了会让梁有良恨自己入骨。
    无非是扣除俸禄罢了,再厉害也不过是罢了自己的官职从此后不再上值。可郭善会靠朝廷每年发的那点儿月俸过日子?又稀罕每天去上值?
    远不如在家里品美酒听小曲赏花弄月来的舒坦,郭善已经决定旷工一天出门散心。
    他换了美服,拿了手炉带小悠一同出行,径自往东市而去。买了个胡饼,又给小悠买了件镯子,才又出了东市。
    这般胡走瞎逛,才在朋来阁下顿足。
    听得朋来阁里热闹,便拉着小悠走了进去。
    朋来阁的小厮认得郭善,忙引他上了二楼,正要寻包间儿坐下,碰巧一个大肚肥圆的人物领着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走来。
    “咦?”那大肚肥圆的男子看着郭善道:“老夫若未猜错,你是太常寺协律郎吧?”
    郭善也是惊讶连连,看着这个大肚肥圆宛若富商的人忙躬身作揖说:“唐老大人。”
    郭善知道,朋来阁多有富贵人家来这儿吃饭喝酒。但那也多是些算得上大富小贵的人罢了。真正大贵者,一般不轻易来这地方吃喝。而眼前这个家伙,是有偌大家业,身份不俗的唐俭。曾经鸿胪寺时见过一面,郭善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唐俭问。
    郭善郁闷的说:“下官姓郭,名善。”
    “可有字?”
    郭善道:“尚未及冠,因此无字。”
    唐俭说:“没有及冠也并非不能取字...你瞧老夫给你取个字如何?”
    郭善知道唐俭喜欢开玩笑,却不知道唐俭竟然见个人就喜欢开玩笑。自己又不是他子侄也不是他的学生,关系也没亲近到他来给自己取字的地步。只是若说两人又关系,那也是因为唐绾。不过,郭善晓得唐绾是唐俭的侄女,而唐俭却不知道唐绾曾经喊过郭善作‘哥哥’。
    “下官从小走失双亲,因此无人替下官取字。若唐大人真愿意给下官取字,那下官自然感恩。”
    唐俭一愕,他身后的那半百男子哈哈大笑说:“茂约不可食言而肥,今日这字可得取。”
    唐俭打了个哈哈说:“我与小孩子开顽笑,你插个什么嘴?对了,你不晓得他年纪虽幼却聪明无比,如今任太常寺协律郎,据言能歌善舞。今日我宴请你,祝你高升,但有酒怎能无曲?不如请他来奏乐助兴?”
    那半百男子说:“你不舍得请伎乐,却拉人家来给你弹奏,哪里有那道理?不如请去一起喝酒。”
    唐俭跟郭善说:“这位是吏部侍郎,杨景猷杨师道。他将高升,我来此请他喝酒,你同不同去?”
    郭善知道人家是客套,你真要去了恐怕人家还会生气。忙摆手,推说自己已经吃过了,现在正要回家。
    唐俭果然也不留客,呵呵笑着就看着郭善下了楼。
    “呸,呸,晦气。”
    出了朋来阁郭善忍不住啐了一口,又深感无奈。凭什么我刚上来就非得躲着唐俭然后饭都不吃就跑出来?哎...官大就是好啊,总有那许多特权。
    郭善没了游兴,带小悠直接又回了府上。却正好是散值的时间,下人通禀说有个叫王凤的女子来找。
    郭善一愣,这王助教怎么来了?
    整理了衣装后郭善去了中堂,果然不久后王凤就被带了进来。郭善笑道:“王助教来此有什么事?”
    王凤在郭府里显得有些拘谨,或许不太习惯郭府的富贵,她拘谨的听了郭善的话坐下后才说:“我出皇城时听闻一个消息,不知道该不该跟大人说。”
    郭善道:“但说无妨。”
    踌躇了一下,王凤才小心翼翼的道:“我听闻梁大人在小郭大人走后去找了杨大人。后来杨大人在每年的考绩考词上,对小郭大人的考评颇有微词。”
    郭善听言一点也不惊讶,好笑道:“恐怕可不止一点儿坏话吧,我在大庭广众下驳了他的面子,他怎会轻易饶我?不过那又如何?无非是这个月的月俸不与我罢了,我也不差他那一份钱。”
    郭善暗想,逼急了大不了我辞官不做跟姓杨的拼个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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