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气骤寒。
    走在田埂上,未免被露水打湿鞋面。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估摸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
    这几日的长安城天气大抵是阴沉的,除了白天还能感受到一点温暖外,几乎都是寒冷的。而事实上,这还没到冬天呢。
    灞桥上下,无论是从外省入长安的商人,或是往长安外出的游子。在这微冷的风中都未免缩了缩脖,唯独长安城的古城墙依然在那儿屹立着。
    伴随着马蹄声响,一队少年在监门检查了一遍后上了灞桥拍马疾驰。
    为首的少年恣意傲然,他强行在灞桥上勒转马头,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终于,他手一扬,鞭梢指着远处的田埂道:“在那儿。”
    话说完,他当先拍马下了灞桥,朝着他所指之处而去。
    ... ...
    郭善此刻正在灞河岸边跟王苏苏和宁姐儿走呢。
    这两天里,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往草堂书院跑的。
    “那近两百多个孤儿,你都打算无偿给他们教课?”郭善问道。
    王苏苏把额前风吹的乱发拂顺,点头道:“他们毕竟也无处可去,又还小。”
    “那可得花不少钱。”郭善道。
    宁姐儿在旁笑了,掐郭善脸蛋道:“有你这个小富人在这儿,你苏苏姐和你宁姐害怕以后会饿着吗?”
    郭善知道宁姐儿是真没让他出钱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蛮尴尬。一咬牙,道:“缺钱找我就是了,我反正也不怎么花钱。”
    王苏苏好笑道:“你最近办着这个坊那个坊的,听说还欠了不少的帐。”
    郭善呵呵干笑,也没否认。
    宁姐儿不满道:“你还好意思笑?看你经商蛮有手段的一个人,做官怎么就没经商的那种头脑呢?对了,皇上有没有跟你说让你什么时候上值?”
    郭善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宁姐儿眉头都皱了起来,道:“皇上不会是忘了你了吧?”
    “没忘记,前天我送月饼到户部,皇上还见过我来着。那时应了我牙刷、牙膏和月饼的专利申请。”郭善回答。
    王苏苏见宁姐儿还要说,连忙给宁姐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说了。
    宁姐儿欲言又止,临了还是道:“上次宜宾楼的事儿后你宁姐儿就提醒过你,不许你惹事儿不许你惹事儿你偏不听。皇家那是最无情的,你就算认识卫王认识娘娘又能如何?出了事儿,谁也保你不住。”
    郭善看她还要唠叨,脸现不耐不服气的冷哼:“陋室的事儿都过去了一个月了,那达延茫波结也早回了他吐谷浑。为官之道,为官之道。为官的道,是巴结皇家的道吗?这为官,到底是为了当官才做官啊还是为民请命才当官啊?都说十年干事图干祿,千里为官只为财。可我郭善不是个缺钱的人,所以,为了求财的官儿我郭善也不稀罕当。”
    宁姐儿嘿的起身瞪着郭善道:“你还跟你宁姐儿急上了,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在陋室跟人打架,还杀了人,那是为民请命吗?”
    郭善梗着脖子道:“那就更怨不了我了...如果不是那个吐谷浑的二王子挑衅闹事儿,我何必去跟他们闹?再说了,杀人的也不是我,是杜荷。”
    说着话,远处传来马蹄声。
    郭善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望着那一队奔来的人马。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恣意傲然的少年,戴毡帽,穿裘衣。黑色羊皮靴;这少年身后的马上各坐着一个纨绔少年,个个裘衣金腰带,一身打扮珠光宝气不说。还个个持弓提剑,像是出门踏春打猎的,又像是上战场打仗的。
    “杜荷,你怎么把马骑到了这里来了?”郭善这刚把这惹祸精的名字放下呢,没想到他就来了。
    那边为首少年翻身下马,得意道:“郭善,忘了咱们的约定了么?”
    “约定?”郭善皱着眉,恍然大悟,旋即冷笑道:“约定是有约定,但没让你骑着马跑来万一损害了人家的庄稼地怎么办。你这厮知不知道无故损害人家的庄稼地是要受律法制裁的?”
    杜荷没说话,他身后一个胖子冷笑了起来:“爷们还没踩到庄稼地吧,就算踩到了,京兆府能把爷怎得?”
    郭善望了这胖子一眼,又看了一眼随杜荷一起来的几个少年人的得意脸色,就知道这帮人没把自己瞧在眼里,更没有把自己先头的那一番话给听进去。
    “这些人就是你找来跟我约斗的?”郭善抬手指了那几个纨绔一下。
    那边胖子就自我介绍了:“本少爷听说你要跟杜二郎约斗,寻思着这长安城是谁敢跟我们十七公子叫板啊?一打听,是个刚丢了官儿的协律郎。一个丢了官儿的协律郎也敢跟咱们十七公子叫板啊?那还得了?”这胖子在马上夸张的问。
    后面有人冷笑道:“别说丢了官儿了,哪怕是没丢官儿,一个区区协律郎也不敢跟咱们叫板。”
    听他们说话的口气,似乎真没把一个正八品的协律郎瞧在眼里。
    郭善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就有些崩溃了。
    这还有王法,有天理吗?人家长乐公主堂堂嫡长女对自己这个曾经的正八品协律郎也蛮客气的嘛,怎么在这几位的眼里协律郎前面就得加‘区区’两个字?
    郭善无语的望了王苏苏和宁姐儿一眼,王苏苏笑了笑,干脆后退了一步,示意不掺合。哪怕宁姐儿张了张嘴,也被王苏苏给拉了回去。
    事实上,她现在确实没明白过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贸然插手显然不理智,而且她也没有能力插手。
    “十七公子?什么十七公子。”郭善扭过身,望着那许多人。
    那一拨人没来得及说话,杜荷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红着脸冲郭善喝道:“郭善,休要再说废话了,本公子来找你就是要做了断的。把你的人都叫出来吧,咱们好好打上一架。”
    “你们就这几个人?”郭善皱眉。
    旁边一少年傲然道:“对付你还需要几个人?识得我手中这张弓么?乃是见过血的宝弓,杀你如同屠狗。”
    郭善脸色古怪的望向杜荷,杜荷分明从郭善眼神中看到了戏谑和疑惑。
    杜荷羞红脸,冲着身后一帮公子怒喝了:“你们都别废话了...”扭头,望着郭善道:“郭善,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有些兄弟有事儿没来。但我想,有我们十个人也就够了。怎么样?把你的人都叫出来吧。”
    郭善望了望他们十来个持弓拿剑的少年,摇了摇头:“你们的人太少了。”
    杜荷冷哼道:“本来后面还有一百来个家丁的,但现在看你这状况,想来也不用等那些家丁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唯独郭善眯着眼看着杜荷问:“你真这么认为的?”
    杜荷道:“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系周围只有一批繁忙着的农人而没有郭善的伏兵时才松了口气。
    在郭善冷笑时,杜荷带来的纨绔们就嘲笑了:“就凭你带了三个小娘子,就想跟我们斗,束手就擒吧。赌注得换一下,如果你能赢的话,二郎把那处宅院租给你,如果你输了,就得把你的那三个女人卖给我们。”
    宁姐儿脸立刻黑了,合着她和王苏苏还有小悠都被当成了郭善的女人了啊?
    宁姐儿正要暴怒,郭善先声夺人的拍手道:“好,如果我输了,我的女人就给你们。”
    亏得那边王苏苏扯住了宁姐儿,否则恐怕郭善会被宁姐儿一脚踹到河里去。
    “不过,我的那三个女人可不是我说卖就能卖的。就算要卖,你们买的起吗?”郭善冷声问。
    众纨绔互看了一眼,旋即个个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整个长安城的小辈里,会有谁比咱们更有钱的?”
    其中一个少年一拍胯下的马,喝问郭善:“知道这是什么马吗?尚马局的狮子骢,胡人进贡给皇上的马。知道什么价吗?”
    另一人掏出刀来,道:“这刀,知道谁打造的么?”
    有人取出了玉佩,跟郭善比划道:“这佩儿,知道谁赐的么?”
    郭善一看乐了:“瞧你们似乎蛮有钱的...那咱们不妨赌的大点儿。如果你们输了,把宅子租给我,再给我那三个女人的孩子们每人置办一套裘衣。”
    众纨绔一听,乐了:“这算什么条件,甭说一套裘衣,就是每人一匹西域良马也是要得的。”
    “只怕你们没那许多钱。”郭善望着杜荷,道:“杜荷,你是铁了心要现在比么?”
    杜荷狐疑望了郭善一眼,他不像他的那些同伴一样乐观。他是吃过郭善好几次亏,吃出经验了来的。
    可是左瞧右瞧,郭善身边没什么得力的干将啊。
    一咬牙,道:“我杜荷从没怕过,会不敢跟你比么?你叫人吧。”
    郭善听言,转身道:“小悠,把你家老爷带来的锣拿来。”
    红着脸的小悠怯怯的转身,去了远处的马车上取下来了一面铜锣。
    众人懵了,不知道郭善拿锣来干什么。也不知道他郭善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一面铜锣,难道从太常寺出来的协律郎都有这种习惯么?
    便瞧见郭善接过了铜锣,猛然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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