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之点了点头。
    手指头在马车窗边轻轻的击打着,“惟秀啊,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你怎么知道,简枢密使也喜欢唱小曲儿的啊!”
    闵惟秀无语了,马屁精!
    见闵惟秀的心情好了一些,姜砚之笑道,“你不是想吃樊楼的烧鹅么?咱们这就过去吃。明日我便要去大理寺看卷宗了,咱们走了这么久,怕是卷宗都要堆积如山了。”
    闵惟秀想了想樊楼的烧鹅,顿时觉得嘴馋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个一口能够吃下一只去。
    樊楼还是老样子,姜砚之同闵惟秀一下马车,那小厮来宝便迎了上来,眼睛放光的说道,“三大王,我们东家可想死您了!您可算是回来了。”
    姜砚之小心的扶住了闵惟秀,“李明白人呢?净会说空嘴皮子话,小爷我可是九死一生才回来,他这个当兄弟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来宝点头哈腰的笑了笑,“哪里哪里,我们东家一大早就吩咐了,早就给您备了好酒好肉,那老参汤从昨儿夜里便开始熬了,当真是老底子都掀出来了。您惯用的屋子,还给您留着呢。”
    “东家听说寿王妃有孕,把那桌垫儿又重新换了一拨儿,绵软着呢!都请家中大夫瞧过了,绝对没有问题。”
    姜砚之哼了一声,“算他识相。”
    闵惟秀同姜砚之上了西楼,那间屋子的门用大铁锁锁着,显然是只留给姜砚之的,一进屋子,里头一点儿香气都没有,熏香炉子都撤走了。桌子角儿,椅子边儿,都细细的用布给包好了。
    屋子里烧得暖烘烘的,中间的小炉里煨着香喷喷的汤。
    闵惟秀算是明白,李明白为何要叫明白这个名字了,因为他这个人,活得真的很明白。
    闵惟秀拒绝了姜砚之塞过来的软垫,笑道,“我之前可是跳崖打架什么都干过了,总不至于一会儿就变成瓷瓶人儿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姜砚之想想也是,给闵惟秀装了一碗汤。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
    说话间,一声尖叫响起,“杀人了杀人了!”
    闵惟秀站起身来,朝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妇人手中拿着一把长刀,满身是血的跑了出来。
    她光着脚丫子,披头散发的,显得十分的狼狈。
    一边跑一一边摆着手,她的身后,一大群人追了过来,嚷嚷道,“别让杀人凶手跑掉啦!快把她抓起来!”
    那妇人一惊,正好摔倒在了樊楼门口。
    闵惟秀皱了皱眉头,虽然只见过她一次,但是闵惟秀却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在她添妆的时候,见过这位夫人。
    当时她走路姿势极其怪异,手腕上戴着两个宛若大金饼子的镯子。
    后来这对镯子,跟着闵惟秀去大辽,立下了汗马功劳。
    当初高银芳送给她的小册子上,还写着,这位夫人的郎君,在外头养了一个外室,生的儿子,都已经老大了。
    她当时还在想,待回了京城,一定要好好的感谢这位夫人一番。
    没有想到,今日在这里遇见了。
    “是王夫人,她的夫君曾经高中过状元。我的那对金镯子,便是她送的。看样子,她像是杀了人?”
    姜砚之将掀开的汤锅盖子又放了回去,牵起了闵惟秀的手,同她一道儿下了楼。
    “怎么回事?开封府姜砚之在此,谁杀了人?你们可都亲眼瞧见了?”
    院子中已经站满了人,一听到姜砚之的名字,大家伙儿都兴奋的说起话来。
    “就是这个女人,我瞧见她从兰香的屋子里跑出来,手上还拿着刀,满身都是血。我进去一瞧,兰香都已经死了,不是她杀的,那是谁杀的?”
    另外一个人也忙说道,“可不是,兰香家就在那条巷子里。这个女人最近天天来叫骂,说兰香抢了她家夫君,是狐狸精,还说要弄死兰香。”
    “不过兰香的确是个狐狸精啊,做人外室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再不好也不能杀人吧!”
    周围的人,开始争论不休起来。
    趴在地上,被人死死按住了的王夫人,一定到姜砚之的名字,缓缓的抬起头来,“三大王,三大王,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没有杀死那个贱人!我一去,她就已经死了,人不是我杀的!”
    “怎么不是你杀的,你看你手里还拿着刀呢!”
    王夫人惊慌失措的把手上的刀一扔,结结巴巴的说道,“刀……刀是因为……反正人绝对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我家中有钱,我家财万贯,我好吃好喝好睡,我真不会杀人……”
    一会儿工夫,已经有人叫了开封府的衙役过来,张仵作背着他的大箱子,一瞧见姜砚之,欣喜的走了过来。
    “三大王,我一听到有案子了,就猜到您在这里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成日在家闲着,我家娘子都嫌弃我了!”
    什么鬼!
    姜砚之有些痛心疾首的看着眼前的张仵作,这个世上竟然有不想在家休息的人,这让别人怎么活啊!
    “把王夫人押上,咱们一道儿到杀人现场去看看。”
    不用那些热心的围观群众指路,姜砚之同闵惟秀都顺利的寻到了兰香的家,因为一路上都是王夫人留下的血脚印,还有尖刀伤滴下来的血迹。
    一进院子门,就瞧见堂屋的地上,趴着一具女尸,她身下,全都是血,看上去十分的可怕。
    院子里的雪地上,只有两排脚印,一排是白色的,整整齐齐,一排是红色的,杂乱无章。
    第五百一十五章 唯一的嫌疑人
    从脚印的大小来看,应该都是王夫人留下的没有错了。
    姜砚之同张仵作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那两排脚印,叫侍卫将其他看热闹的人,全都拦在了脚印之外,以防他们乱走破坏了证据。
    “死者兰香,背部中刀,一刀毙命。身上并无其他的伤痕。死时头朝外,脚朝内。”姜砚之蹲了下来,仔细的验看了一番。
    而张仵作,正拿出笔,在快速的勾勒着死亡现场图。
    “死者周围有喷溅血,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应该说死者被杀时……路丙……”姜砚之唤了一声,却发现路丙不在,无奈的摇了摇头。
    唉,都没有人来演死人了。
    姜砚之转了个身,面对着门口,皱了皱眉头。然后又转过身去,背对着门口,又皱了皱眉头。
    “死者初死之时,乃是仰面朝天的。之后,被人翻了过来,面部朝下,然后拔走了凶器。因此她的前胸后背之上,全部都噙满了血。”
    姜砚之说着,伸出手来,摸了摸地上的血迹,又皱了皱眉头。
    人群中的人,听到姜砚之的话,都议论纷纷起来。
    “肯定是那个原配夫人,拿着刀冲进来,将兰香给杀死了,然后拔了刀,跑掉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地上只有她的脚印?人总不能拿刀子扎自己的背吧,肯定是她杀的,夭寿哦……”
    姜砚之抽了抽嘴角,怎么觉得自己去了一趟大辽,开封府的百姓许久没有见过命案,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要是这么简单,岂不是个个都能做神探?
    姜砚之想着,看向了王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人不是你杀的,又为什么会来兰香家中,又为什么要拔走凶器?”
    王夫人还来不及回答,就瞧见一个男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直扑到地上,抱起地上的女子,嚎啕大哭起来,“兰香,兰香……”
    王夫人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嘲讽的笑了笑。
    “大家伙儿都知道吧,这个兰香,是我夫君的外室,他们生有一个儿子,比我的儿子,小不了多少。”
    “我家中乃是一方富豪,不说金山银矿,至少一辈子都吃穿不愁。我阿爹阿娘,还有我自己个,都大字不识一个,最是崇拜那读书之人。于是在我二八年华之际,阿爹便榜下择婿,为我选中了当时的新科状元王泽洋。”
    “王家一贫如洗,我自嫁进门后,对公婆夫君,那是千依百顺。在乡下给他们置办了房屋田地,仆妇驴马;夫君在开封府买大屋,置办行头,出门交际,一应钱财,全是我嫁妆出息。”
    “我嫁给他,第二年便生下儿子。自问从未做过半点对不住王家之事。夫君文采斐然,我啥都不懂,生得也寻常,常常自卑。于是下了狠心,请了女夫子,来教我读书识字。”
    “可我驽钝得很,字虽然是认识了,吟诗作对,却远远不行。之前我一直以为,夫君对我也是满意的。直到有一日,我行在街上,瞧见夫君扶着兰香下了马车,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去湖上泛舟。”
    “我嫁进王家这么些年,夫君从未带我泛过舟……我一个好人家的女儿,竟然还比不过一个贱婢……”
    那王状元一听,立马破口大骂道,“你莫要一口一个贱婢的,不过是商户之女,仗着有几个臭钱便作威作福的,你又有什么资格,瞧不兰香?你知道什么,兰香才是我的原配发妻,而你才是外室!”
    王夫人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我仗着几个臭钱作威作福?你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根纱,都是我的臭钱买来的。以前我的闺中姐妹们,都说我蠢钝如猪,迟早要被你杀了卖钱,我还不信。我呸!我他娘的不光是蠢钝如猪,我还瞎了狗眼才嫁给你这样的人渣!”
    王夫人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什么窈窕淑女,老娘也懒得装了。我发现了这个贱婢的存在,心中大动肝火,同夫君大吵一架。我那厚脸皮的婆母,竟然还说什么王家子嗣不昌,不若把兰香迎进门来做小,把她那个狗杂种儿子抱回来养在我名下。”
    “我呸,你们一家子吃我的喝我的,连外头养的狐狸精的儿子,都想来分我家产,有没有搞错!我自然是不肯的。一开始我来骂了好几日,后来便有人来传话,说什么这样闹下去,于夫君的官声有碍,想同我私下好好的谈上一番。”
    “我当时鬼迷了心窍了,竟然还觉得内疚,于是一人前来应约。可我一进门,便发现兰香已经死在地上了。流了好多的血。我正准备跑,但是发现她背上的那把尖刀,乃是我当年送给我夫君的。”
    “我怕兰香的死,牵连到夫君身上,就拔了那把刀。可是我没有想到,拔出刀来,会有那么多血。那到扎得太紧,我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拔了出来,我一起身,还滑了一跤,把鞋子都摔掉了。”
    “我吓得要命,没有想那么多,就想快跑到巷子口的马车上,快些离开,可没有想到,刚出院子门,就被人发现了。我可真是蠢,到了这时候,还想着为你这个人渣掩饰!兰香是你的原配?兰香怎么可能是原配?”
    姜砚之听完,摇了摇头,“兰香同你,到底谁才是王状元的原配,我们暂时搁置在一旁不管。但是有一点我要说的是,不管是你,还是王状元,都不是杀死兰香的凶手。”
    王状元一愣,“那谁是杀死兰香的凶手?”
    姜砚之叹了口气,“杀死兰香的凶手,是她自己。她是自杀的。”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自杀,却用刀扎得到背部?”王状元指着兰香的伤口,红着眼睛说道。
    周围的人也都议论纷纷起来。
    “兰香的确是自杀的,而且她早就打算好了,要嫁祸给王夫人。我猜,她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光明正大的进王府吧。”
    姜砚之说着,站到了门口的位置。
    “大家看到地上的这个扫帚了么?我们假设,当时兰香正在扫地,凶手冲了进来,一刀扎在了她的背部,把她给扎死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姜砚之的推理
    “屋子里并没有打斗与挣扎的痕迹,兰香是被人一刀毙命的。”
    “那么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兰香当时是背对着门口在扫地的,凶手冲进来之后,直接猛扎她的背部。大家请注意看兰香的伤口,这是贯穿伤,说明凶手的力气十分的大。”
    “那么问题来了,兰香死的时候,头是朝着那一边的?”
    王夫人一听,立马说道,“我进来的时候,她是平躺在地上的,头朝着门……”
    姜砚之点了点头。
    随手点了一个小侍卫进来,让他背对着门口站在。
    然后对着他的背部猛的一推,小侍卫一个踉跄,朝前扑去,姜砚之立马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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