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槿一愣,“杀了三人。”
    这三个还是闵惟秀故意放过去的。
    闵惟秀看了满地脑浆子,憨厚的转了转手腕上的大金镯子,“我也就杀了小三百人,那脑浆一地的,都是我杀的……陛下看着赏赐就行,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小皇帝心虚的看了萧太后一眼,他算是看出来了,闵惟秀一开始狮子大开口,实际上就是等着要马的,大陈有钱有地,却奇缺战马……他这是中了圈套了。
    耶律槿乃是他堂兄,是萧太后看准了要同韩让平起平坐,执掌北院,管束宗亲之人,是他日后的左膀右臂。
    太后明明早知今日之事,关键时刻却只喊耶律槿勤王,为的就是此番给他大赏,抬举于他。
    可只杀三人的耶律槿得了救驾之功,那么杀了三百人的闵惟秀该如何打赏?
    这得有多少匹马才说得过去?
    小皇帝这么一想,出了一脑门子汗!
    他到底太年轻了!
    惟秀姐姐,我们真的不需要你救!真的!我们早就安排好人了,真的!
    救了还要给钱,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而且前两天你才犁坏了一个大殿,今日又血洗了一个大殿……我们大辽造宫殿的速度,都赶不上你毁坏的速度啊!
    小皇帝想着,又忍不住看向了萧太后:娘啊,能快点把她送回去吗?
    萧太后拍了拍小皇帝的背,笑道:“寿王妃当计头功。”
    娘也很想把他们快点送回去,真的!
    第四百八十四章 生辰惊变(三)
    闵惟秀一听,高兴的看向了姜砚之。
    真不知道姜砚之的脑瓜子是如何长的,这两天早就推演得一清二楚的,她照葫芦画瓢,全盘照搬,果然要得好多好多匹马!她已经想好了,这些马,全留给镇守雁门关的战士们!
    这可是她同姜砚之赚回来的,私产有没有?绝对不分给二皇子党一根马毛!
    站在一旁的苏中丞有些发酸,明明是他老人家出的主意好吗?
    不过为了皇嗣考虑,就让闵惟秀崇拜三大王一次吧……让三大王那跪地生根的膝盖,也站立起来一次!
    姜砚之挺了挺胸膛,“说起来奇怪,这赵王好端端的掷盆为号,为何会突然死掉了呢?也不知道,他是突发恶疾,还是遭人暗算?太后,小王以为应该查清楚,免得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黑手才对!”
    萧太后深深的看了姜砚之一眼,有没有黑手,黑手是谁?你丫的想不到?
    “本宫近日偶得一副万马奔腾图,甚是喜爱,便赏给寿王压压惊吧!你们远道而来为本宫贺寿,却接二连三的受到惊吓,实在是有违待客之道。”
    姜砚之满意了,万马奔腾,就是说赏赐的马匹,是以万起步的……
    萧太后见姜砚之不继续翻尸体了,抬眸对着众人说道,“赵王多行不义必自毙。违背臣子的纲常,妄图行刺天子,逼宫谋逆,老天爷看不过去,降下惩罚,才让他暴毙而亡。诸君忠心爱国,且先行回府修整,一会儿本宫会让使者登门,给诸位压惊。”
    大殿之中,一阵歌功颂德,山呼海啸的彩虹屁在尸山血海中响起。
    萧太后心下松了一口气,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除了人群当中碍眼的那两只……
    这大殿实在是待不得了,不一会儿便有颤抖着的宫人,扶着一个个面色惨白,连隔夜饭都呕出来了的宗亲,鱼贯而出。
    那情形,就仿佛开封府的鬼屋开张之日的重现……
    竖着进去了,横着出来了,便是站着的,也去了半条命。
    闵惟秀大概是唯一一个走出宫门来活蹦乱跳,面色红润的人,她伸了伸懒腰,有些遗憾的看着收拾残局的众将士,微微的叹了口气。
    正抬着尸体的一个小兵,听到这声叹息,直接腿一软,差点儿没有摔倒去。
    闵惟秀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拉住了姜砚之的手,“今儿咱们去哪里玩?每次进宫吃席,都一口没有吃上……搞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大辽宫中的御膳,是个什么味儿!”
    姜砚之摸了摸下巴,“要不咱们去吃豆腐脑儿?听闻这豆腐啊,乃是一方水土一个味儿,用那木耳丝儿,黄花丝儿,肉汁搅拌后的豆腐脑儿,特别好吃!”
    站在二人身后,萧太后的贴身嬷嬷,差点儿没有吐出来。
    这满屋子的人脑子还没有看够,你们还想着去吃豆腐脑儿……简直不是人!
    她想着,压低声音说道,“寿王,寿王妃慢走一步,还请这边走。”
    姜砚之一愣,转身看了过去。
    苏中丞想要跟上,却被那嬷嬷拦住了,“太后有事想要私下寻寿王殿下一叙。”
    姜砚之给了苏中丞一个安抚的眼神。
    苏中丞看了看戴着大金镯子的闵惟秀,又看了看路丙,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在宫门外等候的手势,这才跟着引路的宫人,带着安喜等人一道儿出了宫。
    ……
    虽然来辽宫几回了,但这还是闵惟秀第一次进入萧太后的寝宫之中。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萧太后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整个人看上去好似慈爱了几分。
    但是闵惟秀知道,这不过是表象而已。
    在大事发生的时候,她便是杀伐果决的萧太后,替小皇帝撑着整个朝堂;如今事态稳定,小皇帝出来做做表面功夫收割功绩,她又脱下了朝服,成了一个后宫中的母亲。
    这是一个懂得功成身退四个字,极其有分寸的女人。
    闵惟秀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是做不到这个地步的,因为她只会张扬,不懂内敛。天底下只有一个萧太后,也只有一个闵惟秀。
    “看茶。本宫也不说那些虚的,寿王本事非凡,断案如神,着实让人佩服。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本宫却觉得,那丑事就好比脓疮,不挤出来,是不会好的。指不定哪一日,就因为旧疾复发,一命呜呼了。”
    她说着,朝着屏风喊道,“观音女,驸马出来罢。”
    说话间,那屏风后头便走出来了两个人,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脸上胡乱的浮着粉,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大小,显然哭得很惨。而另外一个人,正紧捏着手心,一脸铁青的犟着头。
    萧太后看着长公主观音女,叹了口气,“寿王同寿王妃,你们都见过了。他们乃是大陈之人,不会偏袒于你们任何一人,那腊梅究竟是如何死的,让寿王一瞧便是。今日之事,今日毕,夫妻哪里有什么隔夜之仇?”
    “若是观音女做的,我绝对不轻饶,若不是,驸马……”
    驸马眼眶一红,“太后即是我岳母,又是我姑母,我岂是那等宠妾灭妻之人?”
    “我同观音女一道儿长大,又结为夫妻,感情深厚,原本我不想纳妾,可她非要……既然如此,又不能容人……观音女嫁我,几年无子,我也并无半句怨言,腊梅有孕,我还同她说好了,到时候生了孩子便养在她那儿,然后将腊梅打发出去,我们夫妻二人好好的过日子。”
    “可一转头,她便给腊梅送了一碗汤药,腊梅喝了之后,血崩而亡……众目睽睽之下,又岂能够抵赖?我……我……”
    观音女一听,整个人都炸裂了,对着驸马就是一掌,嚷嚷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对,后院只有我同她二人,我是嫉妒她嫉妒到恨不得杀了她!但是我没有杀,我说没有杀,就是没有杀!你怎么可以不信我?”
    萧太后抬手制止了二人,说道,“把尸体抬进来罢。”
    很快就有内侍从侧殿里抬进来一具女尸,上头用白布盖着。
    姜砚之掀开白布一看,皱了皱眉头,果然如同萧驸马所言,这女尸身下血红的一片,十分的刺目。
    第四百八十五章 真假孕事
    而在那尸体旁边,站着一个女鬼,她的表情狰狞,正盯着公主观音女的肚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目光,让人头皮发麻。
    像是感觉到了姜砚之在看她,那女鬼猛的把脑袋伸了过来,嘿嘿一笑,然后又缩了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圆滚滚的,看上去应该怀胎五六个月了,明显的能够感觉得到,里头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姜砚之被她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闵惟秀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你瞧见了?”
    姜砚之点了点头,“嗯,应该就是这个腊梅的鬼魂,她死得十分的痛苦,这鬼的厉气很重。”
    观音女“啊”的一下叫出了声,“鬼……哪里有鬼?腊梅回来了?”
    她说着,对着空白的地方吼道,“贱婢,你有本事回来,没本事说实话么?我可没有杀你!本公主要是想杀你,还用得着给你送汤药,我直接将你杖杀了又如何?”
    “你做人的时候,便是我的洗脚婢,变成鬼了,难不成还能欺负到本公主头上不成!”
    萧驸马脸色微变,将观音女扯到了自己身后,“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鬼不鬼的!”
    观音女一把将驸马推开来,怒道,“查!一定要查清楚!这个贱婢是怎么死的!”
    萧太后实在是瞧不过眼,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都给我闭嘴。寿王,不用理会这二人,且看腊梅究竟是如何死的?”
    姜砚之蹲下身来,仔细的看了看尸体,说道,“尸体面部有巴掌印,死之前被人用力掌掴,手腕上有淤青,应该被人勒住过手腕,除此之外,并无明显外伤。”
    尸体放置了这么久,原本瞧不见的痕迹,全都浮现了上来。
    萧驸马痛心疾首的看着观音女,“你……你还说没有给她灌药……”
    观音女一听,又要炸裂!抬手就想打……
    闵惟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喂,你们两个以为是话本子里的男女主角吗?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站在你面前的是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姑娘,人是不是她杀的都没有搞清楚,你就一副你好残忍你好可怕,你竟然伤害小可爱的模样干什么?”
    观音女一听,简直像遇到了亲人,立马拉住了闵惟秀的手。
    闵惟秀手一甩,“还有你!打得赢才打啊,打不赢你打个什么劲儿?按我说,这种脑子进水半点不信你的人,留着不休了摆看啊!你关起门来,同你驸马我没有你有的随便你……但是在人前,麻烦你收敛一点,谁还不是个小公主了怎么地!”
    观音女长大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闵惟秀……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前日我同夫君因为腊梅闹了别扭,我……我总不能跟他示弱吧,于是就让嬷嬷拿了些好药材来,炖了一碗安胎的鸡汤。”
    “岂料贱婢喝下之下,捂着肚子说我害她,我气愤不过,扇了她一耳光,嬷嬷们怕她挣扎反抗,把她的手给按住了。许是那时候留下的痕迹。但是我真没有给她灌药,我哪里知道,她为什么一喝完汤就流血死了。”
    姜砚之皱了皱眉头,“公主说的应该是真的,若是有人给她灌药的话,会有手掰开嘴时留下的痕迹,但是腊梅脸上并没有。你们且看腊梅的裙子,全部都被血染红了,然后再看她的肚子,想到了什么?”
    闵惟秀伸出手去,摸了摸腊梅的肚子,肚子鼓鼓的,像是一面鼓。
    “公主给她喝的不是堕胎药,因为喝了堕胎药,不会死得那么快,应该会先腹疼……”闵惟秀说道。
    姜砚之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是一个问题。另外一个就在于,腊梅若是吃了堕胎药,出了这么多血,为何她腹中的胎儿并没有被打下来,而是还留在了腹中?”
    这胎儿不过是五个月左右,不存在什么难产的说法,出了这么多血,若是堕胎药,那必定是虎狼之药,没有道理产妇直接喷血而亡,而孩子却纹丝不动。
    萧驸马摇了摇头,他并没有想过这些,甚至说,他并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些问题。
    姜砚之又指了指腊梅的腹部,“你们看着孕肚,有没有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闵惟秀同观音女齐刷刷的看向了萧太后,她们二人虽然已经嫁人了,但是并没有有过身孕。
    萧太后被两人看得发怵,迟疑片刻说道,“她的胎位有些太过偏上。”
    姜砚之点了点头,“女子怀孕,在宫位。但是你看她,位置有些不太对。综上而言,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腊梅她其实并没有怀孕,而是在腹中生有恶疾。”
    萧驸马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惊讶的说道,“这,这不可能……大夫都瞧过了的,她的确是有身孕了。”
    萧驸马说着,迟疑了片刻,说道,“我瞧着她的肚子,日渐增大,里头的孩子还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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