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灵吞了吞口水,伸出手来,想要拿牛肉干,姜砚之却又缩了回去。
    他认真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死江雅美和李东珠呢?”
    黄天灵的眼睛一直盯着姜砚之手中的肉干,“肉是什么味儿的呢?江雅美同李东珠?哦,你说的是那两个来求我的大姐姐吧。我没有杀她们,她们认真的求我,我就满足她们了。”
    姜砚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孩子竟然长到十二岁了,从来都没有吃过肉,他把肉干递了过去。
    黄天灵却只是抓过来闻了闻,又念念不舍的放下了,“我现在是鬼了,不能吃东西。”
    “你的眼睛并不是所谓的阴阳眼,能够看到鬼,而是看到眼睛会流血……”姜砚之试探的问道,他算是发现了,这个黄天灵被他爹黄二狗子关了那么多年,不同外人接触,心智跟几岁小孩子似的,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
    黄天灵点了点头,“嗯。我不能够看到鬼,但是我能够看到哪个人要死了。一个人若是流血了,那么他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快要死了。”
    “芬姨,哦,就是我爹后来娶的那个女人,那天早上我瞧见她穿的鞋子上的鸳鸯流血了,然后她就死了。”
    “还有族长爷爷,他身上的仙鹤也流血了,他也要死了,然后他突然断气了。”
    闵惟秀一愣,着急的说道,“江雅美同李东珠她们求你,你就把你眼睛借给她们了,所以她们看到很多东西都在流血……那他们看到人流血,也是那个人要死了么?”
    黄天灵疼得小脸越发的白了,闵惟秀这一着急,又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他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断掉了。
    “是的,我很寂寞,都没有人陪我,她们要跟我玩游戏,我很高兴,就满足了她们的愿望。她们看到的东西,就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东西流血,是这个东西就要坏掉了,只有人身上流血了,才会死人……”
    闵惟秀心下大骇,她分明还记得,当时李东珠过来寻她,看到了闵姒,说她身上的喜鹊眼睛在流血……那么,是代表她的衣服会坏掉,还是她要死了……
    不对,黄天灵说他的后娘还有那个黄家族长,都是穿的衣服流血了,然后人就死掉了……
    “你看到过的所有的,身上流血的人,最后都死了么?”
    黄天灵刚要点头,看到闵惟秀恶狠狠的眼神,缩了缩脖子,这年头怎么做鬼都得向人低头呢!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有一个没有死的,就是山脚下的一个老丈,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家门口种了两棵柿子树,家中还养了猪……我小时候看到他身上流血了,但是他没有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姜砚之瞧出了闵惟秀的惊骇之色,赶忙开了口。
    “天灵啊,你觉得这人间好不好啊?”
    黄天灵一愣,“我不知道。”
    姜砚之眨了眨眼睛,不停的从兜里掏出好吃的来,摆了一地,看着黄天灵吞口水的样子,嘿嘿一笑,“你看啊,人间这么多好吃的,你却吃不着,是不是很痛苦?”
    黄天灵点了点头。
    姜砚之又指了指闵惟秀,小声的说道,“你看啊,人间的小娘子这么凶残,火起来了连鬼都打,是不是很可怕?”
    黄天灵缩了缩脖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姜砚之想着,又指了指高银芳,“你看啊,人间这么多人,但是却没有几个敢跟你玩游戏的,敢玩的,还把自己个给玩死了,是不是很无聊?”
    黄天灵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死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找他来玩。可他还没有玩得高兴呢,人都快死光了。
    姜砚之啪的一声拍在了自己腿上,“你看你看,人间不值得啊!”
    不等黄天灵说话,他又接着说道,“你想不想你阿娘?”
    黄天灵顿了顿,有些情绪低落,“我没有见过我阿娘,我一出生,我阿娘就死了。”
    姜砚之伸出手来,摸了摸黄天灵的脑袋,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摸一个雪人。
    “你的名字就是你阿娘取的。阿娘特别的温柔,会做各种好吃的,不打人也不骂人,还会每天变着花样给人做好吃的。”
    黄天灵羡慕的看着姜砚之,“你阿娘真好!”
    姜砚之笑了笑,“你阿娘一定也这么好。她一直等着你去找她呢……”
    黄天灵有些迷茫,“我不敢去,我的眼睛……我怕我阿娘会嫌弃我……我知道死了之后应该去另外一个地方,可是我不敢去,就一直在这里睡着。”
    姜砚之叹了口气,这就是症结所在了,黄天灵死了之后,不是因为怨气变成了鬼,而是因为自我嫌弃,想必村民的恶言恶语,他亲爹做的那个可怕的决定,成了他的心结。
    他想着,眨了眨眼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阿娘的眼睛跟你是一样的!”
    黄天灵眼睛一亮,“真的?”
    姜砚之拍了拍胸脯,“比真金还真!你看啊,村民是不是一开始都以为你跟你阿娘一样,是一个瞎子?那是因为你们两个人的眼睛很像啊!还有,你阿爹后来是不是弄瞎了你的眼睛,你阿娘也……”
    姜砚之的话还没有说完,黄天灵已经自动脑补了一出大戏,他娘一定也是能看见死亡,才被人弄瞎了眼睛的,要不就是她是装瞎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砚之凑了过去,小声的说道,“你不知道么?我是一个很厉害的人,阴阳两界都有我的人。”
    黄天灵佩服的看了过去,“多谢你,我现在就要去寻我阿娘!”
    他的话音刚落,身子就开始变得透明了起来。
    姜砚之一把抓住了他另外一个手,“等等,你先把你的眼睛都收回去。你阿娘又没有见过你长大的样子,你得凭借这这双眼睛,才能够同她相认啊!”
    黄天灵一拍脑门,“多谢你!”
    他说着,看了高银芳一眼,又看了闵惟秀一眼,瞳孔闪了闪,然后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高银芳瘫坐在地,痛哭了起来,“要是早些来找你们就好了,那雅美和东珠也就不会死了。这事儿也是我们自己个作死,黄天灵也是个可怜人。”
    她才得到这双眼睛一天,就已经痛苦得快要死掉了,黄天灵拥有这么恐怖的眼睛十二年,又过的什么样的光景?
    “黄天灵他去了阴曹地府,会因为害了人性命,而上刀山下油锅,被打入畜生道吗?”
    姜砚之甩了甩头,“这个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阎王爷。”
    高银芳一愣,你不是阴阳两界都有人么?
    她的神色古怪起来,这人该不会是在骗鬼吧?
    她又试探着问道,“你怎么知道黄天灵的阿娘的眼睛,也同他一样呢?”
    明明那个老丈只说了是瞎子道姑。
    姜砚之又甩了甩头,“我怎么可能知道?”
    高银芳一梗,这丫的真的连鬼都骗!
    如果说之前她对姜砚之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那如今那是家门口的那条排水沟……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想出恭?
    闵惟秀感觉自己的手空空的,黄天灵已经不在了,她猛的站起身来,对着安喜喊道,“安喜,咱们快些回去,我四姐怕是有危险。”
    姜砚之是何等人物,顿时想通了关节所在。
    “路丙,我同惟秀先回去,你去之前我们去的老丈家,再打听一下,看他当初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说完紧跟闵惟秀的脚步,快速的下山了。
    落在后头的高银芳,有些瞠目结舌,虽然因为黄天灵已经不在了,这里的雾气也都散了去,但是林立的墓碑,还是让人有些心中发寒。
    她想着,看着姜砚之同闵惟秀并排着的身影,一跺脚,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目中无人的人!
    她日后一定要好好劝劝芙蓉,让她对三大王死心了,不然的话,这日后不是伤心死,就是要被气死。
    但是此刻已经不容她多想,因为她是坐着闵惟秀的马车来的,现在不敢上去,一会儿难不成要走回开封城去?
    高银芳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马车,此刻已经气喘吁吁,快要断气了。
    姜砚之一瞧,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你看你们,都没有练成逃命的功夫,就敢去惹鬼!一个个的这么弱,看我惟秀,哪个鬼敢惹她!”
    高银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覆水能收吗?她想把排水沟收回来!
    马车直奔武国公府,车还没有停稳,闵惟秀就飞一般的跳下了马车,往这闵姒的院子冲去。
    黄天灵的眼睛准得很,若是没有来得及,闵姒已经……
    门口守着的婆子只觉得一阵风吹来,一个人影就闪了进去,再回过神来,看到了就是一路跟来的姜砚之。
    婆子为难的伸出手来,拦住了他,“三大王,你都同我家五娘定亲了,再来闯四娘闺房不合适吧?”
    姜砚之一愣,淫者见淫,你这个婆子一天到晚瞎想啥呢!
    “惟秀刚刚进去了。我才不进去呢,我就在门口等着!”姜砚之哼了哼,掏出一块肉干,坐在门槛上啃了起来。
    正在绣花的闵姒,看到冲进来的闵惟秀,惊讶的问道,“惟秀,怎么了,发生了何事这么着急?”
    闵惟秀见她好生生的站在那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
    “四姐……”闵惟秀刚开口说话,就看到闵姒朝着她直接倒了下来,她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了她,“四姐,你没事吧?”
    闵姒满面通红的站了起身,“没事没事,被桌子角绊了一下,没有站稳。”
    一旁闵姒的贴身丫鬟侍书忍不住插嘴道,“我家小娘这两日可倒霉了。喝水也能够呛住,吃饭咬到石子儿,走个平地也能够摔了。今儿晨起,韩衙内约她游湖,还落水了……”
    闵惟秀大惊,“阿姐,怎么回事?”
    闵姒是个闷嘴葫芦,她姐姐怕她吃亏,于是给了她一个厉害的婢女,侍书那一张嘴说起话来,哒哒哒的跟马蹄儿狂奔似的。
    “哪里有她说的那么夸张”,闵姒红了脸,“上回咱们想要坐画舫,不是恰好那日不下水么?只在八仙楼用了饭。韩衙内今日便约我去游船。我本来不想去,但是我姐姐非催促着我去。我原本想要拉着你一道儿去的,但是一早去寻你,你已经不在了。”
    闵惟秀点了点头,“我今儿一早就出城了。咱们是武将家的姑娘,没有那么多规矩,阿姐想去,尽管去便是。”
    像闵姒同韩衙内这种,父母之命去相亲的,一道儿游船,算不得不守德。
    当然了,女德什么的,自打闵惟秀提起狼牙棒那一刻,就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嗯,母亲也是这样说的。今儿个天好,我是第一次出门游船,又瞧见水中有鱼,便想喂喂鱼,一时没有坐稳,便掉了下去……是韩衙内把我救起来的。”闵姒说着,脸都红得可以滴血了。
    虽然是冬日,衣服穿得多,但是落水被男儿救起,实在是有些让她难以启齿。
    闵惟秀伸出手来,摸了摸闵姒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烫。”
    闵姒点了点头,“侍书在马车里放了备用的衣服,我换了衣服,韩衙内又要附近的酒楼给熬了姜汤送来,一回府,母亲便请了医,应当无事。”
    侍书一听,又插嘴道,“可那块小娘周岁上长公主送的,小娘从小戴到大的玉佩丢了,小娘都伤心了一早上了。”
    闵惟秀松了一口气,心中依旧是忐忑不安的,这不知道算不算是死过了一次?
    正想着,就听到坐在门槛上的姜砚之唤道,“惟秀惟秀,路丙回来了。”
    闵惟秀忙跑了出去,路丙显然也是着急赶路,一身都是灰尘,来不及整理,见到闵惟秀就开口问道,“闵五娘子,小的问过了,那老丈当时准备上山砍柴,岂料刚走到门口,手上戴着的佛珠绳子就断掉了,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他说那佛珠是去庙里请的,他戴了好些年了。”
    “他觉得不吉利,便没有去。结果第二日,便听过,那山上出现了大虫,还咬死了过路的人呐。如今提起来,都让人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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