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之笑了笑,“郡主把府上的人都叫回来吧,砚之有大事相商。”
    韩桑一愣,点了点头,叫来管家吩咐了下去。
    之前在张家折腾了那么久,说好的烧八珍根本就没有吃上,闵惟秀实在是有些饿了,“姨母,我到现在一直饿着呢,不如给我来碗面吧,点心啥的,也不顶饿。”
    韩桑抿着嘴有些好笑,又招呼着人上来吃面。
    一旁的安喜欲言又止,小娘啊,一会儿你们是要来霍霍人家老夫人的,现在这么不客气,一会儿难道不尴尬么?
    闵惟秀心有感应,挑了挑眉,霍霍老夫人,对于韩桑来说,那是坏事吗?那是好事啊!
    日后再也没有没有恶婆婆骑在头上了啊,别说是吃一碗面了,就是山珍海味,她吃着也不脸红啊!
    老夫人能够勒死赵兰,可见有多心狠手辣!
    不一会儿,韩桑便摆了一桌子的吃食,闵惟秀端起大碗,刚呼噜完一碗,端起第二碗刚要开吃的时候,就见到石二郎别别扭扭的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戴着帷幂的小娘子。
    韩桑赶忙站起了身,对着石二郎挤了挤眼睛,“二郎,你回来了,惟秀来了,这是谁家的小娘子?”
    那石二郎生得牛高马大的,平日里说话声如洪钟,犹如混世魔王,此刻竟然结结巴巴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小娘子却是自己将头上的帷幂一摘,对着韩桑娇滴滴的喊道:“阿娘,我听二郎说起过你,今日一见阿娘,鱼儿心中便觉得亲切无比。”
    闵惟秀一口面呛在嗓子眼里,拼命的咳嗽起来。
    一旁的姜砚之见了,又是捶背,又是给她倒水的,忙活了好一阵子。
    闵惟秀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是她这个人见识浅,实在是对面这位小娘子,你道行太深啊!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脑袋的小娘子,什么面若银盆之类的来形容她,那都是瞧不起她啊,小娘子你简直是头若水井啊!
    而且这声音实在是太过娇媚,她一个正直的小娘子,都听得骨头酥了。
    一旁的姜砚之简直乐开了花,太好了,石二郎原来有心仪的小娘子了,那他简直是不战而胜啊!
    他想着,幸灾乐祸的说道:“石二哥什么时候成了亲,也不说一声,做兄弟的好给你送一份大礼啊。嫂子貌美如花,石二哥有福气啦!”
    那小娘子一听,娇羞的低下了自己的大脑袋。
    闵惟秀看了姜砚之一眼,这个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真是令人发指啊!
    石二郎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结结巴巴的说道:“小鱼,你一路上辛苦了,不若先去厢房里休息一下吧?”
    那个叫小鱼的小娘子眨了眨大眼睛,点了点头,“我都听相公的。”
    石二郎一送走小鱼,立马把门关上,直接朝着姜砚之冲了过来,一把抓起了他的手,姜砚之吓了一跳,正准备说话,就听到一阵尖利的女声,“这是二郎吗?这是我的二郎吗?”
    石二郎身子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姜砚之正了正色,掏出了铜镜,搁在了桌子上,那铜镜激动得咣咣咣的响了起来,“二郎二郎。”
    石二郎大惊,“三大王,我知道你行事诡异,但是拿人家的亡母来开玩笑,是否不妥当?”
    闵惟秀见石二郎已经要暴起了,忙将他拽了开,将之前在张家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屋子里寂静了好一会儿,石二郎才抱着铜镜哭了起来,“走,咱们现在就去,开棺验尸,等我阿爹回来了,就晚了。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大兄死了,我便是长男,这事儿我说了算。母亲,这事儿你莫要管,还有那个小鱼,你别理会她,让人好吃好喝的供着,等我回来再说。”
    韩桑犹如雷劈一般,她就是瞧着石志对自己的妻子一往情深,这才拼了命要嫁过来的,现在她听到了什么?
    一万句他娘的,都不能够表示她的震惊啊!简直是怀疑人生。
    “他们都说你母亲是病逝的……”韩桑喃喃的说道。
    闵惟秀拍了拍韩桑的肩膀,“姨母,你莫要怕,你是郡主,他们若是敢欺负你,你就去宫中找官家告状。”
    韩桑点了点头,你的安慰根本就一定作用都没有好吗?
    我就天宝女帝,若是得知枕边睡的皇夫是个人渣,那我也不寒而栗啊!
    石二郎已经迫不及待的将那铜镜小心翼翼的端在手上,大步流星的往门外走去,“咱们快走,一会儿我爹该回来了,咱们骑马去。惟秀你能够骑马吧?”
    闵惟秀点了点头,“能,安喜你留下。”
    闵惟秀说着,也跟着往外头,姜砚之立马跟上了,待走到门口,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凑到了闵惟秀的耳边。
    “石二郎摊上大事了。”
    闵惟秀一愣,“你说小鱼?”
    姜砚之幸灾乐祸的点了点头,“那哪里是什么小鱼,那是一条巨大的胖头鱼啊,那眼睛,比你脑袋都大!”
    闵惟秀脚一顿,石二哥啊,我们对不住你啊,我们不应该来你家的啊!
    第九十六章 胖头鱼(二)
    闵惟秀看着前面大步流星的石二郎,又想了想之前那个名叫小鱼的大头娘子,皱了皱眉:“三大王,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我们遇见妖魔鬼怪的几率是不是也太大了一样?”
    她上辈子从生到死,可是重来都没有见过一个诡异之事,怎么到了今生,这三大王像是什么长生不老肉一般,不合常理之事接踵而至。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起来。在遇见赵离之前,我虽然能够看见鬼。倒是那些鬼都不能说话,更别提像赵兰一样,还能够杀死活人了。”
    “还有妖也是,我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朗朗乾坤,尤其京都乃是皇都,有真龙之气,按说不应该有这么多才对……”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闵惟秀叹了口气,事情感觉越来越复杂了,这个大陈,都陌生得让她有些认不出了。
    两人跟着石二郎出了门,石家已经准备好了马。石家的坟地在城郊。
    石二郎一下马便肝胆俱裂,赵兰的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了个洞,里头的东西被一扫而空,连棺材盖子都扔在了一旁。
    想来是遇见了那些不太讲究行规的盗墓贼,而困着赵兰的铜镜就是那会儿被盗走的。
    姜砚之领着闵惟秀凑了过去,双手合十,道了一声得罪了,便朝着赵兰骸骨探去。
    “三大王,赵兰已经变成了骸骨,就算是被勒死的,也看不出伤痕来了呀。”
    姜砚之拿起骸骨观了观,说道:“骨色正常,非中毒而死。人生前遭受的所有磨难,都能够在他的身体上留下痕迹。”
    “你看,赵兰的手骨,关节粗大,仔细看去,颜色深浅不一,有许多伤痕。大多数细微的伤痕,都是很陈旧的伤了,这是因为,她在少女时期,家境贫寒,经常需要劳作。”
    姜砚之说着,指向了赵兰的右手,“你再看这个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闵惟秀仔细对比了一下两只手:“她的右手小手指很奇怪,像是被人扭断了。”
    姜砚之点了点头,抱歉的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石二郎,“我猜想应该是死者剧烈反抗之时,被人扭断的。伤口并没有愈合的痕迹,应该是很快就死了。”
    “至于脖子,也有许多细微的痕迹,若是想要看得明显,可以把尸骨带去开封府,让张仵作蒸骨验伤。”
    石二郎一愣:“蒸骨?人骨怎么能蒸,又不是排骨……”
    他一说完,自觉不对,又补充道:“蒸了之后,就能证明我阿娘是被人害死的么?”
    姜砚之点了点头。
    石二郎咬了咬牙,“那就蒸骨,我阿娘死了都不能登极乐,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够不替她沉冤得雪。”
    而镜子里的赵兰也哭了起来。
    “还有一个问题,就算是证明了赵兰是被人杀死的,那么怎么能够证明凶手是老夫人呢?”石二郎说着,连祖母都不愿意叫了。
    闵惟秀眼珠子一转,凑到了姜砚之耳边说了几句,姜砚之一听眼前一亮,“不亏是惟秀,同本大王想的一模一样。”
    ……
    是夜,韩国公府。
    石老夫人饭后端着茶盏,轻轻的吹了吹,“你媳妇怎么回事?今夜又不来一起用膳,她虽然是郡主,但是也是我们石家的媳妇。”
    石志笑了笑,“母亲,韩桑身子娇弱,你又不是不知,今年冬日里落雪早,她便着凉了。她之前一心想要撮合闵家小娘子同二郎,今日一见,那闵五娘子怕是要做三皇子妃了,这不是心中不快。”
    石老夫人一脸惋惜:“那真是可惜了,这开封府,哪里找得到比闵五更金贵的小娘子。二郎你真是的……”
    石二郎咬了咬嘴唇,走了上前:“祖母,我听闻那闵五娘子凶着呢,孙儿要找个听话孝顺的,以后好孝敬祖母。夜黑天凉,孙儿送您回去吧。”
    石老夫人高兴的拍了拍他的手,“说得也是,莫名其妙把你阿爹都叫回来了,这样颐指气使的小娘子,我们也懒得娶回来供着,走罢。”
    石二郎扶着石老夫人回了屋,然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屋子里暖哄哄的,炭盆里的碳火明亮,偶尔发出一声清脆的碳裂声。
    石老夫人洗漱完毕,换了衫,“青娥,把灯挑暗一些吧,这人年纪大了啊,觉轻。”
    “好的,阿娘,兰儿给你挑灯。”
    那个叫青娥的老婢脚步一滞,僵硬在了原地。
    坐在床榻上的老夫人,扶着床沿的手一抖:“青娥,你做甚装神弄鬼。”
    青娥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不……不是我说的……”
    一声轻笑响起,在屋中显得格外的清晰,老夫人只觉得汗毛根根竖起。
    “阿娘,兰儿来了,兰儿的脖子好疼啊!一躺下,头都掉了……阿娘,你帮我把头缝上呀!”
    老夫人一声尖叫。
    蹲在屋顶的闵惟秀见状,轻轻一笑,做了亏心事,你还能不怕鬼敲门?
    她想着,对着姜砚之着伸了伸手,姜砚之拼命的摇头,闵惟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一个激灵,伸出了手,然后只觉得手上一重,差点儿没有从屋顶上掉下去。
    小姑奶奶啊,你忘记我是一个弱鸡了,根本拉不动你啊……
    姜砚之想着,涨红了脸,拼命的拽住了闵惟秀,而闵惟秀已经倒仰了下去。
    “阿娘,你是不是把我的头缝反了,你看看我的脸,我的脸不见了……”
    屋中的老夫人猛的一看,只见窗外倒挂着一个头,头发长长的,在夜空中随风飘荡,她的脸黑乎乎的,根本就看不清楚五官,真的好像没有脸一样!
    “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老夫人的嗓子有点干。
    青娥已经吓跪了,不停的磕着头,“老夫人,是赵氏回来索命了啊,那声音,我不会听错的,就是赵兰的声音啊!赵兰,赵兰,你不要来找我啊,我都是奉命行事,我不忍心杀你的。”
    老夫人强作镇定,“赵兰,你一不能帮我儿升官,二护不住自己的亲儿。像你这样的女人,不如死了干净。你别怪阿娘狠心勒死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个没用!”
    屋顶上的闵惟秀一个鲤鱼打挺,翻了上去,一把搂住了姜砚之的腰跳了下来。
    “嘿,你们都听到了吧?”
    闵惟秀笑道,一旁的姜砚之揉了揉自己的腰,本大王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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