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晒谷场中的一张漆黑方桌上,一个花纹边的瓷碟装着牛肉炒辣椒,冒起些许热气。
    “好了,大家谁先来尝尝?”
    叶无尽将菜摆上桌之后,站在自己作品的旁边,朝着那些捧着饭的围观人群问道。深知一会有人要嗷嗷叫,这时他故意板着脸,目光从着这些跃跃欲试的脸孔中扫过。
    “我先试!”
    叶二虎刚从染布坊那边过来,还没有盛饭,但不知从哪里顺了一双筷子,大步走向桌子前。办事很是干净利落,伸筷子抄起菜肴,当即就将辣椒和肉塞进嘴里。
    一秒,二秒……
    “无尽,你是谋杀吗?……水!水!”
    叶二虎很生猛地咽了下去,结果整张脸变得通红,那嘴巴张着嗷嗷直叫,眼睛和舌头都已经红了。若不是深知叶无尽不会害他,他绝对误以为是吃了毒药。
    什么情况?
    围观的众人对叶无尽都有一种盲从,以为是有什么好东西跟大家分享,都显得跃跃欲试。结果看着叶二虎如此激烈反应,当即不由得懵了,这跟预想的严重不符。
    “下一个!”
    叶无尽面无表情,又是望着人群说道。其实这种反应在他预期之内,不说很多人天生吃不了辣的,而这种新鲜的刺激性食物想要被大众所接受,那需要一定的时间。
    尽管叶二虎已经逃窜去找水,但得益于叶无尽在龙虎寨的威望,话刚落,又一个小白鼠走了过来。
    “无尽,这根本不能吃……哇!哇!”
    矮子七利落地夹起一筷子塞进嘴里,同样辣得他嗷嗷叫。不过他比叶二虎好一点,急忙将饭碗的米饭拼命地往嘴里扒,但大半碗饭扒出去,整张脸满是汗水,似乎还渗着泪水。
    其实刚才他有机会吐出来,只是他的人生信条不允许他这么做。他从小是挨过饿的,知道粮食的可贵,哪怕落在桌上的饭粒都会捡起来,何况这里还有肉呢!
    “下一个!”
    叶无尽很是淡然,又是冲着大家说道。
    众人看着矮子七仿佛死里逃生的反应,再望着那桌间的辣椒牛肉,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如今听到叶无尽的话,这次的人群明显犹豫多了,有些人甚至还往后躲。
    任谁都可以看出,这碟并不是什么佳肴,虽然里面放着牛肉,但吃下去是要人命。大家都不是蠢蛋,这时没有人敢跟叶无尽的目光相触,不少人已经萌生了退意。
    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人再自动请缨。
    “我来!”
    出乎众人的意料,一个小身影站了出来,直接向着那碟辣椒炒牛肉大步走去。
    看到过来的是小丫,叶无尽反倒是有些犹豫了。小白鼠现在一抓一大把,直接指名就是,犯不着利用这小丫头,何况这小丫头真被辣哭了,没准老族长又拿棍子追他了。
    还没来得及阻拦,小丫已经踮起脚跟夹了辣椒牛肉送进嘴里,结果才嚼动一下,嘴巴微微张开着。
    “小丫……不要!”
    叶二虎从染坊那边找到茶水,结果才刚走过来就看到女儿将辣椒塞进嘴里,顾不得漱口,嘴里含着水就朝这边大叫一声。这辣椒的味道他算是领教了,绝对不是人吃的,比那些药汤还要痛苦一万倍。
    如今看到女儿给叶无尽毒害,如何不紧张呢?
    二婶看着丈夫这个反应,顿时有些担忧自己的宝贝女儿的,急忙走了过去。
    “小丫,先……先喝水!”
    叶二虎飞奔过来,端着茶水就要给小丫漱口。
    怎么像是吃了毒药?
    大家看着反应激烈的叶二虎,心里的寒意更甚,有聪明人已经脚底抹油。不过更多人很疑惑地望向叶无尽,但发现叶无尽仍然很是从容淡定,似乎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
    小丫的嘴巴重新闭上,慢慢地继续咀嚼,然后大口扒起碗中的米饭,含糊地说道:“好吃!”
    好吃?
    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大家纷纷愣住了。
    叶二虎吃之后,叫苦连天,矮子七现在还在水缸那里漱口,而且嘴巴都红了。但如今小丫不仅没有激烈的反应,反而说这菜“好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在撒谎?
    终于……有个靠谱的了!
    叶无尽望着在扒饭吃菜的小丫,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今天的实验总算并没有白费。虽然辣椒还没有在这时代普及,但在这些人中,果然有天生吃得辣椒的,也有些天生对辣椒极是抗拒的。
    “小丫,你是不是在撒谎啊?你看你爹多痛苦,你怎么说好吃呢?”旁边的春花婶看着叶二虎和矮子七不似作假,当即有些怀疑地望向小丫,对她话中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大家也是困惑地望向吃得香喷喷的小丫,显得很是不解。
    “我家小丫从来不撒谎!”
    二婶听到这话,当即有些不高兴了。她熟知自己女儿的性格,像是赌气一般,也不管叶二虎扯着她的袖子,横了相公一眼,用筷子夹起了一块辣椒牛肉放进嘴里。
    轻轻地咀嚼,有一股香汁带着很刺激的气味传到味蕾中。这股前所未有的刺激性味道很让她不适应地张开嘴,停止咀嚼,发现这股味道在味蕾继续渗透,很快就渗透到全身。
    “来,喝水!”叶二虎将水递给她,担忧地说道。
    二婶的嘴巴重新闭上,继续咀嚼起嘴里的饭菜,那香浓的肉汁渗到再度味蕾中,然后深身感受到一股暖意,但身体已经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让她浑身很是享受。
    特别这渗着这种特殊气味的牛肉简直就是一道人间美味,不仅咸淡得当,而且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香甜肉香味,发现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牛肉。
    “好吃!”
    二婶咽了下去之后,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好吃?
    叶二虎的眼睛瞪得溜圆,他刚才可是亲自尝试的,那个滋味简直是要他的命。只是看着女儿,又看着妻子,他彻底是懵住了,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的舌头出了问题。
    “救命啊!”
    叶二虎进行了第二次尝试,结果以百米每秒的速度往着那边的水缸飞奔而去。
    叶二虎和矮子七撒谎,不像!
    小丫和二婶撒谎,似乎也不像!
    一时间,大家的脑袋都已经当机了,同样的东西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异呢?
    “我试试!”
    春花婶忍不住走了过去,伸筷子夹了一块,但是才放入嘴里,仿佛放入去的是黄莲一般。虽然她聪明地直接咽下去,但是很快感到浑身发热和难受,又是拼命地到处找水。
    “下一个!”
    叶无尽仍然很是淡定,又是望向人群说道。
    只是这次大家没有动静了,你看我我看你,都是大眼瞪小眼。
    “无尽,这东西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啊?”大眼婶没有冒然上前,反而打听起情况来了。
    叶无尽看着这些小白鼠都退缩了,不由得叹气解释道:“每个人对味道的喜好不同,有人喜欢咸一点,有人喜欢淡一点。同样道理,这种蔬菜叫辣椒,有人会觉得很好吃,有人会觉得难吃!”
    “那这辣椒究竟好吃还是难吃?”大眼婶追问。
    “这没有统一的答案,有人会觉得很难吃,像二虎叔和矮子七。但有人会觉得很好吃,像二婶跟小丫,你看她们……”叶无尽举了一个例子,转身指向这对能吃辣的母女,只是话突然停住了。
    只见在那张桌子前,呈现着一幅母慈女孝的场景。二婶将牛肉辣椒夹到小丫的碗里,小丫大口地扒着饭菜,同时不忘将牛肉辣椒夹到她母亲的碗中。
    “好吃!”
    小丫的嘴巴寨得鼓鼓的,发现了叶无尽的目光,朝他含糊地点头以示认可。
    叶无尽的嘴角却微微抽搐着,望着那本是完好的牛肉辣椒盘子,这时已经见底。虽然这菜是好吃,但你这两只小白鼠也不能将我的辣椒都吃光了呀!我还要做试验呢?
    “无尽,我知道你那里还有很多这种辣椒,我一会亲自帮你弄一盘!”二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这盘东西实在太好吃了,让她有些欲罢不能。
    “做两盘,我还不吃够呢!”小丫边着舔着碟底,边是说道。
    咕噜!
    大家看着小丫已经在舔盘子,都忍不住咽起口水来了。
    不需要叶无尽再解释,这是一种世上最神奇的食物,能吃的很好吃,不能吃的就很不好吃。看来,叶无尽没有折磨谁的意思,因为他也不知道谁能吃,所以才让大家一一尝试。
    “我要试试!”
    “我要试试!”
    “我也要试试!”
    其他人都已经纷纷地表态了,打算尝试这一种新食材。
    叶无尽将事情交由了狗四去办,狗四的厨艺虽然很好,但却不见得能比他做得要好吃。但这次大家热情高涨,不少人蜂拥过来尝试,结果各人不同的反应。
    “瘦狗,你没事吧?”
    “你看我的嘴唇!”
    ……
    “阿花,味道怎么样?”
    “真的很好吃!”
    ……
    “阿玉,你没事吧!”
    “我……水!水!”
    ……
    各有各的反应,有人的吃不得辣,有人的却大呼过瘾。
    当然,也有很不和谐的一幕。
    “不能浪费,快吃!”
    “辣!”
    “人家小丫吃得多香,你吃下去!”
    “辣!”
    “吃不吃,信不信我抽你屁股!”
    “呜呜……”
    ……
    叶无尽粗略地做了一个统计,龙虎寨能吃辣的人数不足两成,数据偏低。
    只是任何新的事物,都有一个接受的过程,何况还是这个带有刺激性的调味品。像是臭豆腐,都说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但传承了上千年,但很多人仍然还是忍受不了那股味道。
    现在辣椒是一种全新的食材,十个人有一个能接受其实就已经不错了。
    不过事情虽然艰难,但是当真正做起来之后,回报却是无穷的。像榴莲和槟榔一开始也不被世人所接受,但是慢慢普及之后,如今的产值却很是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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