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村,一个很富裕的村庄,村里路面都铺着青砖,就算没铺青砖的地面也很夯实。村间砖房林立,不少人家门前种着花草,空气飘着一股雅香,很少有务农的身影,几个少年书生正结伴往着村边的书院而去。
    叶无尽带着二虎叔从村口走进来,看着这一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陈村本就富裕,而陈府又善于经商,还很注重教育,龙虎寨想超越陈村,还真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向着陈府那边走去,远远看到几个家丁正在门前往着一辆马车装东西,那几口漆黑的大箱子搬上车之后,前面的马夫就将车往着前面赶,慢慢地消失在视线中。
    “他们这是去哪里,怎么走那个方向?”叶无尽看着那辆跟青叶镇反方向的马车,有些困惑不解。
    “去松江县的!”叶二虎抬头扫了一眼,很自然回答道。
    “这前面有路通往松江县?”叶无尽讶然地扭头望向二虎叔。
    叶二虎困惑地打量着叶无尽,然后认真地点头:“对呀!这路还很好走,比我们到青水县很要近,以前这里的织布坊就直接将布运送到松江县贩卖!说起来,这路当年修整的时候,我们龙虎寨还被县衙征过徭役,但白白便宜了陈村人!”
    “原来如此!”叶无尽拍了拍额头,这才将一些问题想通。
    他一直还挺奇怪,陈府的财力估计不低,为何选择在龙虎寨这么偏僻的地方落根?原来这里还有一条通过松江县的道路,而陈村其实就是两省间的重要交汇点,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偏僻之地。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叶无尽越发觉得这陈村不容小视,特别这坐青水县而望松江县,似乎还有商业上的战略考量。
    来到门前,赵管家没有跟随家丁转身进去,大概也是见到他往这边走来了。
    “赵管家,好久不见!”
    叶无尽看着站在门前的赵管家,热情地朝他打了一个招呼。其实跟这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仇怨,反倒当初猎物生意是通过他成交的,而上次的蚕茧还得益他“帮忙”清点。
    “哎呦,这不是小三元郎吗?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呀?”赵管家仿佛也没有丝毫的芥蒂,同样热情地回应。
    叶无尽指了指陈府,笑着说道:“我跟你家陈林公子是同科,这不是找他温习功课来了吗?”
    “找大少爷?他不在府里!”赵管家略感意外,连忙摇头道。
    “那陈风呢?”叶无尽又笑着问道。
    “陈风少爷在府里,你请稍等!”赵管家狐疑地望量着叶无尽两眼,这才转身进了陈府。虽然他对这人很不爽,但对方已经功名在身,不是他能随便给脸色的,何况他拿捏不准他跟大少爷的关系。
    叶二虎看着赵管家进去,不解地问道:“我们不是来找陈老爷吗?”
    “你有事求人家,不是得先拉拉关系吗?”叶无尽睥了他一眼。
    “是这样!”叶二虎闻言,认可地点头,发现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叶无尽学习。
    陈风正在书房温书,在府试失利之后,他就被关在这乡下老宅读书。听到是叶无尽找他时,他深感意外,因为他跟这人不仅没有交情,反而发生了几次小冲突。
    他在前厅接见叶无尽,但看到风度翩翩的叶无尽出现时,心里头涌起了一份醋意。
    借着家里跟知府的关系,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府试,结果却是马失前蹄,至今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混上。反而这以前被他极看不起的呆头呆脑穷酸同窗,如今已经三夺案首,成为整个西南省响当当的小三元。
    不要是说他,就是他那个才华横溢的堂哥,如今都被他稳稳地压制住了。现在宁州府第一才子不再有什么陈范之争,大家都一致推举了眼前之人。
    “你找我何事?”陈风觉得叶无尽的笑容很刺眼,冷冰冰地问道。
    “陈兄,你这话说得生分了,我们是同窗,当是多走动走动!”叶无尽打量着这个前厅的装饰和字画,发现布局很雅致,那正堂挂的“道”字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温习功课了!”陈风寒着脸,有下逐客令的意思。
    叶二虎的眉头轻皱,对这人的冷漠很是不满,虽然知道如今是有求于人,但他还是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
    “不知你大伯在不在家呢?”叶无尽端起茶杯,说明了来意。
    “你要见我大伯?”陈风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叶无尽。
    “素闻陈老爷是经商的奇人,我有些东西想要亲自向他请教,这是我给陈老爷准备的一份小心意!”叶无尽给叶二虎打了一个眼色,然后恭维道。
    叶二虎将礼品送上,陈风正要说话,结果站在旁边的赵管家轻咳了一声。
    叶无尽的耳朵微动,但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继续品着清茶。
    “很不巧!我大伯正在斋戒,这些天不见客!”陈风淡淡地拒绝道。
    “那不知什么时候有空呢?”叶无尽将茶杯放下,微笑地询问道。
    “老爷一般斋戒三天,叶公子请三天后再来吧!”赵管家温和地说道。
    “好!那我三天后再来!”叶无尽坚持将礼品留下,然后拱手告辞。
    从陈府出来,二人到了村头跟正在放马的阿三会合,然后骑马回了龙虎寨。
    “没见到人,不过约了三天后相见!”
    前面阿三打听消息,叶二虎大大咧咧地说了事情的结果。
    只是叶无尽却是苦笑,他刚才说三天后再过来是一句套话,三天后他不会再来。不是他想来,而是来了也没用,他已经敏感地察觉到,陈府这边并不打算跟他谈,先采用一个拖字决。
    其实也难怪,若是自己的话,肯定也会选择这种方式。人都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才会作更大的让步。
    就好比一个人,第一天背着一袋金子在沙漠中,有人说用一瓶水换他那袋金子。恐怕一千个人有九百九十九个不同意,剩下同意的那人还是个傻子。而当是第四天时,半瓶尿都能将那袋金子换过来,而对方还得感激不已。
    如今陈府大概是想获取更大的交换条件,觉得谈判的时机还没有到,自然就不会着急跟他谈。
    三人策马回到龙虎寨,远远就听到了杀猪声。
    晒谷场上围满了几十人,虽然深秋的阳光还显得有些闷热,但是一个个的脸上都很兴奋。特别是那些小孩童仿佛是过年一般,正在那晒谷场边上的草地追逐嬉戏着。
    几个壮汉杀了猪后,开始帮忙将肉猪进行支解,而狗四又让人将那几只鳖和鱼都杀了,显得很是高兴。
    “无尽!”
    “无尽哥哥!”
    “秀才老爷!”
    ……
    当叶无尽拍马回到晒谷场时,大家都纷纷向着他扫招呼,眼睛都是充满着喜意与敬意。这三个称呼涵盖了三个辈分的人,特别是老一辈对他的身份很是敏感,恭敬外还透露着几分畏惧。
    若说先前他们还可以蔑视小小的童生,但如今秀才却完全不同了。叶无尽不说还有成为举人老爷的可能,如今就已经可以吃公粮,还可以直接见县官,已经是半官身的身份了。
    秀才其实并不是老爷,但在很多老百姓中就是一位老爷,因为他们可以随便进入衙门。
    “大家都别跟我生分了,都是自家人,阿武去弄些酒回来!”叶无尽下马,朝着那些老一辈拱手,然后又对着阿武说道。
    “好咧!”阿武大声回应,当即准备带人去弄酒。
    那头三百斤的猪很快支解,洗干净就丢进了那口行军锅里煮。另一张木桌上,那里有鱼、虾和龟,一只雄性的金钱龟已经被开膛,正混在那些鱼肉块中。
    “来!来!要听故事的过来了!”叶无尽不想摆什么架子,接过阿牛送上的茶壶之后,冲着大家说道。
    这话当即见效,不说那帮满脸希冀的孩童,就连大人都是屁颠颠地跑过来。叶无尽能够得到整个寨子人的欢迎,除了本身相当能干之外,他所讲的故事绝对是一种精神享受。
    “无尽,说说唐僧进女儿国,然后怎么样了?”
    “无尽哥哥,我想要听丑小鸭和白雪公主!”
    “秀才老爷,你跟我们说说这次赴考的事嘛!”
    ……
    叶无尽才坐在那张专属的睡椅上,一大帮人就围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在他耳边发出诉求。本以为都会冲着故事,但有人提及赴考经历,倒是引起不少人的兴趣。
    这里的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青水县,对外面的世界其实相当的好奇。特别叶无尽还弄了一间酒楼,对于那间酒楼的大小和多高,他们足足争论了半个月。
    叶无尽本想说《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弘扬一下正能量,但看着大家都对他这次赶考的事很有兴致的样子,当即就满足了大家的要求。
    一路见闻,一路美食,云山府、云山贡院、风云酒楼、天香楼……
    叶无尽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在他的描述之下,这些路途的新奇,以及代表着时代的建筑仿佛就呈现在众人的眼前。那座风云酒楼成为重点,被大家问得最多,连楼梯有几级都问得清清楚楚。
    阳光如金,染坊门口的树荫下,一个年轻人半躺在椅子上滔滔不绝,周围或蹲或坐着一大群人,眼睛流露着一种向往之情。
    晒谷场中央,狗四等人挥汗如雨,但并不觉得累。时而往那边望去,仿佛受到了感染,脸上都是洋溢着笑容,发现有叶无尽的龙虎寨和没叶无尽的龙虎寨根本就是二个寨子。
    没多会,肉粥已经揭锅,整个寨子仿佛都飘起了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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