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寨地处西南,寨子人口不足两百人,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规模不小的寨子。
    叶无尽在寨子转悠了一大圈,对寨子的窘境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不要说是大人了,就是那些正处于贪玩年纪的小孩子,这时都乖乖地在门口病怏怏地坐着。
    不是他们不调皮,不是他们不贪玩,实在全是给饿的。
    走到晒谷场,他手里已经拿着一根黄瓜正在啃着了,原生态的黄瓜很香甜。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还要跟老族长商量一下。远远看到老族长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坐在马车上的人他竟然认识,是陈府的赵管家。
    刚进入这朱朝游戏世界的时候,他就是跟这个赵管家打的交道,将从胡巴那里换取的猎物卖到陈府。只是这位管家显然不算是什么好人,当时可是卵足劲想阴他。
    好在,他也并不笨,看清了那场交换无法持久,最终还下一个空口承诺,至今都没有给他回扣。
    他来干什么?
    叶无尽微微好奇地走过去,自然不可能是认为他是来追讨回扣。
    “赵管家您来了,请里面坐,我这就给你准备酒菜去!”老族长在屋里听到马车的声音,出来看到是赵管家,终日的阴云不见,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赵管家却是颇为倨傲,摆手道:“不用了!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是来收蚕茧的,你们这蚕茧要比去年九月低五成,钱我已经带来了,要卖就快让人送过来!”
    “什么?低五成?”老族长陪着的笑脸当即就僵住了。
    如今的新丝自然不能跟去年九月相比,就如同换季的水果一般,大量上市都会造成供大于求,价格自然会跌上不少。只是降幅五成,这大大地超出了老族长的预期。
    其实若是有钱,这寨里的蚕丝留着,那到下次收蚕茧就能卖个好价钱。只是如今龙虎寨要交的税增长了一大截,寨里都无米下锅,现在不卖人就熬不到九月了。
    这些收蚕茧的人正是看出了大家的这个窘境,都会故意将价格压下去。只是没有想到,今年这陈府心会这般黑,足足压低了五成,这简直是对龙虎寨进行赤裸裸的趁火打劫。
    “怎么是低五成,你们在大田村收的时候只低三成五啊!”老族长吧嗒着旱烟,眉头紧紧地蹙着。
    他是心思活跃之人,早就关心陈府收蚕丝的事情,如今大家都掂记着卖蚕丝过日子,怎么可能不去打听价格呢!只是现在的价码跟他打听到的,却是远远不相符。
    “这话问得好!”赵管家笑了,目光突然睥向了叶无尽。
    叶无尽正有滋有味地啃着黄瓜,发现赵管家望向自己,自然想起那次许他空头支票的事,但脸皮很厚:“赵管家,你看我干嘛啊!难道我欠你钱不还了,借据呢?”
    咯咯……
    赵管家听到这话,当即就咬牙切齿。在老太太过寿宴时,他捏着鼻子给了高价,暗想等寿宴过会再榨回来。结果呢?寿宴一过这人就彻底失去了踪影,先前答应给他的那点回扣也没有兑现,他堂堂的陈府管家竟然被这小子狠狠地摆了一道。
    “我家陈风公子说了,你们寨有个不识抬举的书生,所以你们的蚕茧就要比别的村要低!”赵管家冷哼一声,转而朝着老族长大声地说道,将一桶臭水往叶无尽身上泼。
    这……
    老族长扭头望向叶无尽,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没想到原因是出在叶无尽身上。
    “老族长,你可别中了他的挑衅离间啊!我们寨跟他们陈村还共饮一条河的水,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想方设法将他们的田产买过去!”叶无尽看着老族长望着他,当即提醒道。
    赵管家坐在马车上,一只脚自然垂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龙虎寨的蚕茧卖不卖吧!你们若是不卖的话,我可是要走了,别的寨子排着队在等着呢!”
    古语有云:卖新丝,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其实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只顾眼前的生活,而损害了自身长远的利益,就相当于饮鸩止渴。
    “卖!”老族长这话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脸上浮起悲怆之色。
    现在不少人家里都断了粮,若不用蚕茧换点钱,不要说从夏粮熬到秋粮,连熬到下个月收成都很难。何况,龙虎寨的田地的等次通通改为上田,今年的夏粮将要交出足足50石粮食。
    “呵呵……让他们都将蚕茧送到晒谷场吧!”赵管家浮起轻蔑之色,让着家丁将马车赶到旁边的卖谷场,跟着往年一样,在那里收取龙虎寨的蚕茧。
    叶无尽在这个时代是无所事事的,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饶有兴致地跟上了晒谷场,坐在边上的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继续啃着那根黄瓜,对卖蚕茧的事感到新奇。
    随着现代布料的日益优化,养蚕种桑这种农业模式越来越不赚钱,现在在华夏共和国已经很少有人养蚕了。一亩桑大概喂二张蚕,而普遍的收购价都三四千而已,这很是不划算。
    只是这个时代并不同,蚕和谷是农家最重要的两项收入,寨里只要有田产的人家,都会留点田地种桑养蚕。不过养蚕是一项辛苦的技术活,需要女人才能操持得起来。
    消息传了下去,陆续有村民将自家的蚕茧送来,只是听到了价格,都是一脸的沮丧。但也是无可奈何,毕竟现在就陈府一家来收蚕茧,而自家又需要这蚕茧换钱买粮。
    “你们应该谢谢你们寨的童生老爷,本来价格还可以高点的,但谁让他得罪了我们陈风少爷,所以只能降到五成了!”赵管家一边让人称着蚕茧,一边不忘记给村民上点眼药。
    这种话,任谁听了心里都会很不舒服,毕竟这蚕茧是她们日日夜夜辛苦的成果,家庭最重要的收入项目。按着赵管家的说法,本来她们家可以多卖点,但是给叶无尽给“害”了。
    老族长不再像先前见面般恭敬,耷拉着脸冲赵管家道:“我为刀俎,人为鱼肉!汝占尽利惠,逼我贱卖蚕茧予汝,今何出此妖言,莫是欺我寨中无人?”
    赵管家看着老族长的脸色,当即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也怕惹恼了这位龙虎寨的领头人。他跟叶无尽也就一点小怨而已,如今按着这个收购价,他回头做做账,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干嘛跟钱过不去呢!
    整个龙虎寨的蚕茧几乎都运到了这里,跟着现代蚕农卖蚕茧并不同,龙虎寨的人将工作做得更细致,将蚕茧都已经剪开,取出了里面的蝉蛹。如今准确而言,他们卖的是蚕丝而非蚕茧。
    由于卖蚕茧会给家里带来重要的财源收入,现在大半的人都围在了这里,好不热闹。
    “这姓赵的贼不是东西!”
    叶无尽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女人声,扭头望向却是一个长相颇尖酸的妇人。看来每个时代都一样,华夏从来不缺少这种尖酸八卦的女人,听着这女人继续数落着赵管家的各种不是。
    “三八焉为二十一,汝岂能欺人!”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传来,却见一个身穿青衫的小书生正在跟赵管家较劲,事因他送回的蚕茧被打了一个折扣。
    “阿文这读书是读傻了!”旁边的妇人如同高人般点评!
    阿文是龙虎寨的一名书生,跟着叶无尽的情况远远不同,他还是颇得到先生称赞的好学生。只是她的家父年初去世,家母又病卧在床,所以如今休学回家照料,亲自操持着家务。
    现在看着赵管家明目张胆地克扣,大概是不懂得这里面的潜规则,气得脸色当即就铁青。
    赵管家仍然是那张笑嘻嘻的脸,眯着眼睛说道:“不卖的话,你可以拿回去!”
    “你……你欺人太甚!”阿文满脸的懑愤,伸手指着赵管家,眼泪差点就要跑出来。旁边的村民忙是安慰他,这人终究是需要向现实低头,他若不卖的话,他躺在床上的老母怎么样?他家的日子怎么过?
    赵管家深知这些村民的窘迫,一直都是一张有恃无恐的嘴脸,眼神时而流露出轻蔑之色。
    虽然有抱怨价格的,有抱怨克扣重量的,有为着赵管家质疑蚕茧质量为不满的,但终究是无法反抗。
    在这种吵杂与吵闹的声音中,赵管家的收购工作有序地进行着。他手捧着那本账本,一笔笔地记录各户的重量,待到家丁将重量称好后,将注明重量的纸条放在箩筐上面。
    日渐高升,赵管家心满意足地划下最后一笔,这一趟又是收获匪浅,让他心情颇为愉悦。转身看着桌椅上已经准备好茶水,他微微地点了点头,还是这寨里的主事人懂得做人。
    只是他才刚走近,一个手持着纸扇的书生却比他先一步在椅子上坐下,将那茶壶端起,往着茶杯上倒起茶水。茶水带着温热,那热气袅袅而起,散着一丝茶香。
    “这位置是你该坐的吗?”赵管家看着老族长帮他准备的茶水给人喝了,当即就板起脸来。
    “哦!为什么我不能坐?”叶无尽轻轻地吹着上面的热气,剑眉轻轻挑起。
    赵管家望着周围,却不见老族长的人,但并没有就此退让,冷声道:“这桌椅跟茶水是给我准备的,你有什么资格坐上去!”
    “你这话说错了!这桌椅跟茶水是给收蚕茧的人准备的!”叶无尽将茶水轻啐一口,发现这粗茶的味道确实不错。
    “这有何区别?”赵管家沉着脸,恨恨地看着他将茶喝掉。
    “自然是有区别!”叶无尽将茶杯放下,纸扇哗地打开,摇着扇露出了满口的白牙:“赵管家,你今天辛苦了!但很不好意思地说一句,这蚕茧我叶无尽要了,而现在已经清点完,你也可以滚了!”
    “你要了?凭什么?”赵管家脑袋突然嗡地一声,这个消息太意外了。不说他刚刚清点的辛苦,这可是已经到他嘴里的肥肉,这人怎么能跳出来抢他的肉。
    “凭什么?”叶无尽将扇收起,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就凭我愿意出高一倍的价格收这蚕茧!刚才说因为我而降价收购,我就想让你滚了,但是考虑到称蚕茧这事挺辛苦的,所以才容你留到现在!”
    尼玛,不带这么耍人的吧!
    “你……你能拿出这么多银子?”赵管家伸指指着他,抓到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叶无尽往旁边打了一个眼色,阿牛咧齿傻笑,当即将包袱放在桌面上,包袱发出“哗啦”的一声脆响,有一枚雪白的银子从里面跑出,彰显着有钱人的豪迈作风。
    赵管家望着那桌面上的银子,再看看高傲且嚣张的叶无尽,当即是面如土色。今天他是兴冲冲而来,结果不仅帮人白白忙活了半天,连一碗茶水都没喝上,还眼睁睁地看到嘴的肥肉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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