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一辆运煤的火车,车上无水无粮,金定宇被大雨一淋,饥冻交加,那车上完全敞篷,他也无处避雨,蹲在车厢的一角,瑟瑟发抖,因为实在太饿,只好抓起一把煤土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全当充饥,脸上、嘴上、身上弄得漆黑一片,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他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是在北平时好歹也是一方恶霸,哪个敢惹?为了得到藏宝图,费尽心机,到最后沦落至此,除了一条贱命,已经一无所有,就算是有这条命在,明天是死是活也是未知之数,看着自己脏兮兮的,也变成了这煤堆的一部分,悲从心起。那煤炭生涩难咽,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打个喷嚏都要从鼻孔里喷出少许煤灰来,吃着吃着,在倾盆大雨中,金定宇含着煤渣,竟忍不住放声嚎啕。
    火车碾压着铁轨,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的哭声也只有自己和老天才听得到了。那火车摇摇晃晃地一路飞驰,沿途并不停下,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到了第二天,雨过天晴,艳阳高照,煤堆里传来阵阵热气,此时正是盛夏,火辣辣的太阳,又烤的金定宇坐立难安,昨晚还有些雨水喝,今天太阳一晒,昨天喝的水就全都耗光了,好在他会挖洞,就在煤堆上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了,只留下鼻口呼吸,好躲避太阳的暴晒,心中暗想:“我这次就算没有被曲靖愁杀死,恐怕也要被太阳晒死,或者被饿死,总之是在劫难逃了,想不到我神鞭金定宇,居然会死在一列火车上,实在是可笑。”
    他伤口还没有痊愈,又是冻饿,又是暴晒,饶是他内功惊人,也抵受不住,躺在煤堆里面发起高烧,沉沉睡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也尽是嘈杂的声音,那些声音好似天外传来,隐隐约约只听到有人说:“这里有个人,拉起来,拉起来。”
    金定宇迷迷糊糊地睁开了一下眼睛,却是几个拿着铁铲的工人把他从煤堆里架出来,然后便又昏了过去,又不知道多长时间,便恍惚觉得又回到了那个杀人的雨夜,那一家女眷,化作冤魂向他索命,雨也越发大了,好似巨浪拍在身上,又冷又痛,金定宇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但是已经渴到极致的他,却张着嘴巴去接那雨水来喝,入口之后又酸又咸。
    睁开眼睛来却是一帮日本兵,在用尿桶淋他,面前是一张张面目可憎的笑脸,金定宇双眼血红,冷冷地看着众人,他真想冲过去,把这帮人全杀了,但是此时却发现,手腕被麻绳捆着,吊在一根训练用的单杠上面。有人端着消防水枪,又对着他一阵狂喷,金定宇张开嘴巴,这才抽空喝了几口水。胸口被割开的皮,还在渗血,血液里混杂着煤灰,被大水冲刷得一干二净。金定宇只觉得一阵恶心,将刚才喝得尿全都吐了出来,之前吃的煤块也不消化,跟着污物一起吐出。
    那些人一脸厌恶的表情,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话,就又对着金定宇一阵喷水,外面冰凉一片,金定宇心中却怒火更炽。一通水喷完,金定宇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扒乘的是一辆往北方运煤的日本军车。
    此时前线战事胶着不下,日军不打算再深入围剿,北方的冬天也来得早,因此日军提前往东北运煤,他们是打算把战争拖到冬天的时候,借助东北严寒的天气,将东宁的守军活活冻死。徐翰程外无救兵,内无粮草,又没有御寒的煤炭取暖,拆房子烧木头又能维持多久?到时候就只能献城投降,否则全城的百姓以及守军,必死无疑。
    而金定宇刚好就上了这趟运煤的列车,直接被日本人拉到了前线来。那些日本兵闲着也没事干,好容易抓了个活人,就折磨他来取乐。
    有个日本鬼子见金定宇已经苏醒,便嬉皮笑脸地上前问道:“支那人,你地,地下堂地干活?”
    他中文也不太标准,金定宇又对政治不甚了解,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因此只是瞪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那日本鬼子从腰里拔出一把短刀来,在金定宇的肚皮上轻轻划着,便一眼看到了他身上纹着的地图,用刀尖指着金定宇,问道:“这张图是什么东西?你藏在煤车里想做什么?不说的话,我就把你的这张图,刮下来!”
    如何打骂,金定宇还可以忍受,要拿走这张地图万万不能,他胸中本就窝着一股火,听日本人这么一说,如何还能按捺得住,左右也是一死,干脆和他们拼了。
    那日本鬼子见金定宇满面怒容,双眼通红,也不禁吓了一跳,转瞬又想到金定宇是捆着的,因此也有恃无恐,回头看了看其他人,见一个个笑嘻嘻的,对他指指点点,便仗着胆子用刀指着金定宇的眼珠子,骂道:“八嘎呀路,再那么看我的话,就叫你变成瞎子!”
    金定宇把眼微微闭起,那日本鬼子以为他怕了,便有得意地大笑,猛然间,金定宇双手抓住单杠,撑起身子,跟着凌空一脚,正中那日本鬼子的下巴,又翻上单杠,两腿成一字马攀住单杠,猛地向后一凳,拇指粗的麻绳竟被他生生挣断。
    那日本鬼子还没等回过神来,金定宇早已上前一步,大叫一声,“去你妈的!”对着他的胸口便是一脚,这还是他大病未愈,食不果腹,全凭内力踢出去的一脚,却把那日本鬼子直接踢飞五六米远,当场就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这里是在军营,现在也没有打仗的任务,除了站岗值班的卫兵之外,大部分的刀枪全都在库里,其他人见状,一拥而上。
    金定宇本来就满腔的怒火和委屈,正愁无处发泄,便拿这些日本鬼子做起了练功的靶子,以他现在的武功,空手对敌百十来人也不在话下,这些日本鬼子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一通拳脚,在场的三十多人,被打得人仰马翻。
    只可惜毕竟金定宇也不是铁打的,打了一阵便觉得头晕目眩,眼看就要倒下,那些日本兵正要一拥而上,营房处传来一声枪响,有人喝道:“住手,此人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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