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长春之行都不可避免。花绮楼很无奈,了空很无奈,梁赞自然也同样无奈。命运就好似操控所有人的手,非要把他们都要聚集在一个不愿相交,却不得不相交的点上,无法逃避。
    因为此时不光他们要去长春,贾文儒因为龟田的死,需要向三上泽田说明情况,和蝴蝶一起,也被调往长春。与此同时,梁赞又怎么能想到,在长春那个地方还有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在等着他,便是郑家的二公子——郑陲安。
    虽然此时雪后初晴,但天边的朝阳旁,却有无数诡异的云霞,遮蔽着那一抹红日的光辉,叫每个人的心头似乎又都笼罩着一层无法散去的阴云。
    众人抬着桂花,步行近百里之遥,总算找到了一个集镇,梁赞在那里一口气买了三辆马车,为了照顾桂花的身体,马车缓缓而行,向一个空前绝后的地点进发。它在中国的大地上,却是别国的都城,一个由被人操控的新都,却又不被世界上任何国家承认。
    伪满洲国的都城长春,被强行改叫做“新京”,最为讽刺的是,连伪满洲国的主子——日本,也不承认这个国家的存在。
    溥仪在所谓的“满洲国执政府”里办公,那里从早到晚,门庭若市,来访的大多是各地前来朝贺的汉奸。溥仪励志要像自己的祖先一样,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还特地把办公地点改叫做“勤民楼”,对来访的汉奸,一律亲自接见。他每天六点多便到勤民楼办公,直到深夜十一点多,才结束一天的工作,忙得不亦乐乎。
    日本人不给他配备什么军队,所以溥仪组建了一只自己的禁卫军,孙福贵劳苦功高,理所当然地便是禁卫军的队长,不过这和孙福贵之前想的九门提督可就相差太远。他对溥仪忠心耿耿,自然也不挑肥拣瘦。溥仪自掏腰包,还给这支禁卫军配备了世界上最好的装备,大到机关枪,小到随身携带的匕首,一应俱全,一水的德国制造。
    这一天晚上九点多,溥仪还在和郑东胥等人谈事情,原来溥仪不是不知道日本人侵略东北的意图,他也不想一直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做这个傀儡执政。可除了手下的那点禁卫军,他没有任何实权,想东山再起,必须要有自己的人,因此想组织一批前清的贵族去日本学习军事,等他们归国之后,好能为自己所用。???
    正在商量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孙福贵凑到溥仪的耳边说道:“皇上,我之前和你提的那个高人——梁赞来了。”
    对外别人都称溥仪是执政,可内部的人还是称皇上。
    溥仪闻听大喜,“他来了?是来投奔我的?”
    郑东胥奉承道:“可喜可贺,那梁赞早在上海滩打出了名堂,皇上声振寰宇、德隆望重,所以引得八方豪杰也纷纷投奔。那梁赞和我儿郑陲安还有些交情呐。”
    溥仪十分欣赏梁赞,虽然郑东胥明知道梁赞和郑陲安有过节,却不敢当着溥仪面说梁赞的不是。更何况,郑陲安已经不在金刀会,梁赞还在斧头帮的手底下救过郑陲安的一条小命。像郑家父子这种精明的政客,看重的是利益,反而不会去计较什么恩怨。只要梁赞能为我所用,何必管他之前与我如何?
    孙福贵笑道:“是不是投奔……那还要皇上亲自说服他。不过我想:既然他能来,我看此事就有门路,梁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又是武林高手。皇上有他相助,必定如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
    这样的话,溥仪在孙福贵那里听了不下百遍,虽然与梁赞素未谋面,但他的名字却早就如雷贯耳,溥仪当即说道:“此时我正是用人之际,能有绿林的豪杰来投奔,真是天大的好事。”
    “未必是投奔,”孙福贵再次强调:“梁赞很有原则,他不喜欢日本人。”
    溥仪笑道:“好像我们喜欢日本人一样?他要什么条件我全答应,只要他能来。快点叫他进……不,请梁赞先生,我要亲自接见,今天的会议就先开到这里,郑老,你辛苦啦。”
    郑东胥躬身施礼,“应该,应该。希望我主,早收良将,我儿郑陲安对梁赞也是赞许有加啊,不过皇上,老臣有一言相告,望皇上琢磨琢磨……”
    溥仪也显得十分谦虚,在沙发上欠了欠身,做聆听状,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准备随时记录,“说说看……”
    郑东胥笑了笑,“《三国》里记载的曹操和关公的故事,不知道皇上可还记得。”
    溥仪皱了下眉头,郑东胥接着说道:“那曹孟德攻陷下邳,以《约法三章》迫降了关羽,,一、降汉不降曹;二、不许他人打扰二嫂;三、得知刘备去向,就辞去。曹操对关羽礼遇有加,不但信守诺言,还送赤兔马、加关羽汉寿亭侯,其恩不可谓不厚,可是最后结果如何?那关羽最后过五关斩六将,依然追随刘备而去……”
    溥仪放下手中的笔,眉头深锁。
    孙福贵赶紧说道:“郑大人,你这话可不对,我虽然是一介武夫,也听过大书啊,没有关羽,又有谁替曹操斩颜良、诛文丑,解白马之围?华容道也是关公放走曹操,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梁赞不是关公,没有刘备,他能投奔谁?”
    郑东胥老奸巨猾,孙福贵是溥仪的亲信,他自然不会轻易得罪,笑了笑道:“孙队长说得也有道理,这件事,就请皇上自己拿主意,老臣就先告退了。”
    溥仪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小本,站起身要送郑东胥出门。要是按照前清的礼节,那郑东胥应该跪安。可溥仪到了现在这个田地,居然可以做到虚怀若谷,礼贤下士,清朝哪一个皇上也没有他这般随和。
    郑东胥当然是客客气气,躬身说道:“不必,不必,皇上保重。”
    溥仪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最终也还是目送郑东胥离开。转身又对孙福贵说道:“还不传梁赞进来。”
    “喳!”
    孙福贵有意无意瞄了一眼茶几上的小本,见上面只有寥寥几行文字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记录,心中觉得奇怪:皇上这些日子一忙就是一整天,见的人无数,每天都拿着这个本子,怎么笔记上什么也没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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