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军犬龇着尖牙,刚钻入草丛,忽然听到唧唧两声响,立即驻足不动,跟着那唧唧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牵着军犬的日本兵不住吆喝,可所有的军犬竟然全都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任日本兵驱赶,叫嚷,就是不动分毫。
    忽然草丛里的唧唧之声高亢起来,那些军犬好似听到了什么恐怖的声音一样,疯了似地调头便跑,那些日本兵呼喝着追在后面,连拉也拉不动,几个大活人竟被军犬拉倒,拖行了数百米,此处离黄浦江不远,那些军犬干脆直接跳进了黄浦江里,朝着对岸游去。
    有的日本兵怕拽不动军犬,把拴狗的皮带在手上多绕了两圈,这时想解也解不开,也跟着掉进江里去了,其他人一见,还哪里顾得上追欧阳冰,纷纷跳江救人。
    欧阳冰把唇边的树叶丢了,有些小得意:摄魂术不单单对鸟类有效,对狗也可以,下次不管有什么行动,一定要把玉箫带在身边,真是好险!
    她再也不理会那些已经晕头转向的日本兵,一路飞奔向着城郊跑去。除了虹口道场,上海有树林的地方不多,不过在南郊却种了一片松柏林,林间还有桃树,这里是欧阳姐妹母亲的埋骨之所,也是欧阳冰对孟宦所说的老地方。每年三四月份的时候,这里桃花盛开,美不胜收。
    别人家的坟墓都是立碑的,但是欧阳冰母亲死后则没有。欧阳齐刚特地把整个墓园修成了一所别墅,而欧阳姐妹的母亲就埋在别墅的下面的地基里。欧阳齐刚在世的时候,时不时还要来住一下,并以此来悼念亡妻。
    而欧阳齐刚死后也并未和妻子合葬,因为他知道,他有个天大的秘密要守护,这个秘密却已经泄露出去,就算死后恐怕也不得宁静。他为了防止有人来打扰亡妻,就只是叫黎苍天把自己用过的一个烟斗,偷偷放在了别墅里,他自己的灵柩则抬到南京下葬。
    欧阳冰时常感伤,她不明白父亲那么做的用意何在,他们夫妻二人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不能重聚。每每想起,欧阳冰都不禁觉得有些伤感。她讨厌帮会里的那些事情,因此欧阳齐刚去世之后,她时常自己一个人到别墅里陪着母亲,有时十几天都不会回家,而欧阳雪则对帮会的事情非常上心。
    欧阳冰是在这里修炼了《阴阳万法决》阴脉部分的心法,也是在这里训练了她的仙鹤和孟宦,对她来讲,面对着痴傻的孟宦和不会说话的仙鹤,要比面对金刀会的长老简单得多。母亲死后的坟茔,也是欧阳冰清静的乐土,在金刀会里的人看来,欧阳冰的行径有些匪夷所思,很多人都把她当作神仙一样的人物,以为她不食人间烟火。包括欧阳雪在内,也觉得这个妹妹实在是太过孤僻,不合群。
    若是能轻易被人理解,那她便不是欧阳冰了,就连梁赞其实也从未真正地走进过她的内心世界。
    本来这所别墅也没这么荒凉,十年前还是有不少住户的。
    可自从欧阳冰来了之后,路过的人便经常听到有箫声从别墅里传出来。有那些胆大的,想进来一探究竟,往往都是晕头转向地出来,直到天亮的时候,不明不白地睡在路边,昨晚自己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往往想不起来。有人也曾远远地看到一个白衣少女,赤足在草地上走动,可是走近之后却消失不见。
    其实,欧阳冰少年心性,虽然不常与人交流,却喜欢整蛊作怪,有人偷进别墅,她就把对方打晕,再吹一曲《回梦心经》,叫他如梦游般地自己走回去。平时穿着白衣在草地上走来走去,发出怪声,无非也都是吓唬人的把戏,她对此乐此不疲。不过久而久之,别人便以为别墅闹鬼,这里便越发冷清了。
    直到后来欧阳冰找了阿十陪伴,这处死了人的别墅,才有了点热闹的感觉。不过到那个时候,方圆十里之内的人家已经全被她吓跑了。
    如今,此处荒草丛生,交通也不便利,再加上战乱年代,欧阳齐刚去世,欧阳雪忙于处理帮中之事无暇他顾,欧阳冰也出门多年,这间别墅真的就成了鬼屋,再也无人问津啦。
    她很想和从前一样吹奏一曲,但是今晚偏偏又没有带着玉箫,百无聊赖之际,便跳上别墅楼顶,望着天空高挂的半个大月亮发着呆。就这样一直痴痴地坐了一个时辰,料想已经是四更天了,这才回去睡觉。
    按照约定,第二天一整天,欧阳冰都在这里等着青四子的消息,直到晚上月上柳梢头,她便又上了房顶,到了二更天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黑影骑着自行车朝这边匆匆而来。因为四周空旷,欧阳冰很容易便发现在那个黑影之后,还跟着一人,虽然没有以内力催动的御风踏雪轻功,但健步如飞,速度也不输于前面骑着自行车之人。
    不多时,那骑车的在松林外停下,将车子随便往路边已丢,转回头来笑道:“阁下跟了我一整夜了,不知有何企图?”
    后面那人几个箭步冲到近前,“我倒要问问你,引我到这想做什么?是谁告诉你七毒散的事的?”
    听到这个声音,欧阳冰的心都要酥了,不过转瞬间,又觉得心里冰凉一片。他真的来了,他也还是忘不了那个林彤儿,为了她,他不顾危险地跟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冰朝思暮想的梁赞。而骑自行车的,则是朝天观的青四子。
    青四子按照欧阳冰的吩咐,白天的时候,给了道童成子十个大洋,叫他去找他舅老爷亲侄子家的二表哥王邦泰帮忙,在精武门的饭菜里下泻药。
    只说是:最近道观里的生意不好,师父知道精武门的人多,想先下药再解毒,好捞他一笔。
    那王邦泰本来就是个跑江湖的,十个大洋相当于他之前两个月的收入了。他来了精武门也没多久,功夫没学到多少,成天打杂,精武门还不给工钱,此时就免不了见钱眼开。反正泻药也吃不死人,而且又是帮亲戚的忙,他觉得也无所谓,便一口应允下来。
    泻药也是下足了点,精武门的人吃完了晚饭,一个个便觉得肚子疼,茅房都占满了,王邦泰也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反正也没人发现得了。
    陆大安心中着急:“眼看着中元节比武大会将近,怎么发生这样的事?”
    拉肚子大伤元气,整个精武门的人都肚子疼,多半是食物中毒,陆大安正要找人去叫郎中,青四子却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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