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雪神色微变,虽然她还没有看到刀鞘里面的那柄刀,但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到那究竟是一把什么样的刀了。那把刀,折磨了她十年,她无时无刻不想见到,又无时无刻怕见到,如今当它真的回来的时候,她竟难下决断。
    她的眼睛,惊恐、悲愤与哀伤交织在一起,死死地盯着那把刀,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郑陲安连唤了她三声“阿雪”,她才回过神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拿过来……拿过来,拿过来!”三声拿过来,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嘶哑,郑陲安从未见过她如此狰狞的表情,也从未听过她如此竭斯底里一样的狂叫,手中的茶杯居然都拿捏不稳,啪地落在欧阳雪的脚边,一如她那颗饱受沧桑的心,瞬间摔得粉粉碎碎。
    欧阳冰连看也不看一眼,仿佛身外的一切与她再没有半点关系,她那幽怨的眼睛一直盯着梁赞,看着他把那把刀托在自己的面前,她缓缓地把刀接过,却迟迟不敢抽出。那一瞬间,她心中百感交集,竟忍不住潸然泪下,其中的爱恨纠葛,苦辣酸甜,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知道。郑陲安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手帕,想替她擦一擦眼泪,“阿雪,你这是怎么了?”
    忽听欧阳雪一声撕心裂肺般地吼叫,“滚开!”
    郑陲安吓得手腕抖了一下,但他却还不死心,想用自己的胸膛去温暖一下欧阳雪的心,伸出双手去抱住欧阳雪的肩头。欧阳雪肩头微微抖了一下,好似触电一般,“不许碰我!”她恶狠狠地瞪了郑陲安一眼,跟着手腕一翻,对着郑陲安的肩头猛推了一掌,这一掌也不知道她使了几成的功力,但是与欧阳冰的灵鹤凭栏手相比,她的这一掌刚猛绝伦,把郑陲安从身边一直打飞到窗台,少说也有四五米的距离,他屁股下的实木凳子都被震裂,一条手臂当即被打断,差点没疼昏过去。
    在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欧阳雪和郑陲安一向恩爱呀,怎么今天出手这么重?
    欧阳雪打了这一掌,心中的怨气平息了少许,这才觉得自己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王正武说道:“王长老,你带陲安下去疗伤吧。”
    王正武叹了口气,“这又何苦!”说着搀起郑陲安,出门去了。
    欧阳雪终于还是把刀慢慢抽离了刀鞘,只觉得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正是那把让她魂牵梦萦却又恨之入骨的魂泣!她把眼睛闭起,好久之后才又张开,然后还刀入鞘,幽幽说道:“它终于出世了!”
    苏小坡早知道这是魂泣刀,因此也不觉得如何惊奇,对欧阳雪说道:“镇门之宝终于重回金刀会,可喜可贺才对。在这把刀下不知道有多少金刀会弟兄的亡魂,既然魂泣现世,那掌门应该下令,立即倾全帮会之力,剿杀黎苍天!”
    欧阳雪实在不愿意下这个命令,但她又不能不下这个命令,犹豫再三,才说道:“现在我们金刀会要办喜事,还不适合动刀动枪,此事以后再商议。”
    皇甫齐越道:“阿雪,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魂泣现世,腥风血雨。黎苍天敢把他交还,就等于说是对整个金刀会下了战书。你刚才打了郑二公子,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们的家事,老夫也不便过问,可是阿雪你别忘了,你已经是有夫之妇,不必再念及和黎苍天当年的旧情。否则等他真的找上门来,要暗杀我们,防不胜防,务必先下手为强!”
    只听苏小坡说道:“皇甫长老说的不错,黎苍天死有余辜,你可不要念及旧情,再有什么妇人之仁。”皇甫齐越这次的意见和苏小坡出奇的一致,大出梁赞的意料之外。
    欧阳雪厉声道:“我和他有什么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拼了一死,我也要用这把刀割下他的人头,来祭我爹和金刀会兄弟的在天之灵!”
    梁赞道:“欧阳掌门,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有什么资格?”皇甫齐越喝道。
    梁赞道:“刀是我送来的,我为什么没有资格?难道欧阳掌门,不想知道黎苍天的消息吗?”
    “他来了吗?人在哪里?”欧阳雪略带紧张地说道。
    梁赞却把嘴一撇,“皇甫长老说我没资格说话。”
    “臭小子!”皇甫齐越怒道:“掌门问你,你当然要说。”
    欧阳雪知道梁赞是生皇甫齐越的气,只等着自己给他个台阶下他才肯说。“小兄弟,我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梁赞笑了笑,“那就多谢欧阳掌门了。其实……我觉得当年黎大哥杀了老掌门,恐怕另有内情。只是金刀会的弟兄可能受了奸人唆使,陷害了黎大哥,他义薄云天,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杀死老掌门的。”
    “怎么是无缘无故?”苏小坡高声道:“当年他就是为了个歌女,不但拒绝了阿雪的美意,还因此杀了欧阳齐刚,此事金刀会上上下下,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别说是金刀会,就连整个上海滩都为之震动,此事黎苍天就算有一百张口也解释不清,你不必为他开脱。”
    皇甫齐越也道:“没错,当年他杀了金刀会多少人?连齐长老和谢长老也是死在他的魂泣刀下。”
    梁赞道:“那是因为你们要杀他,如果你们不追杀他,那所有人就不用死了啊?”
    “放屁!”皇甫齐越怒道:“难道他杀了我师兄欧阳齐刚,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梁赞也懒得和他争辩,直接对欧阳雪说道:“但是黎大哥把自己困在天青寨十年,是为了什么?他寸步不离开天青寨,还不是想就此了结这段恩怨?十年里,他相当于是把自己困在牢狱之中,惶惶不可终日,难道这种折磨还不够吗?当年金刀会没人能杀得了黎苍天,难道现在就可以?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如今又要把十年前已经算好了的旧账全都翻出来?”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让他多活了十年,已经算便宜了他!”皇甫齐越厉声高呼道。
    梁赞笑道:“在座的各位,谁没杀过人吗?有什么资格去判定黎苍天的生死,如果要杀黎苍天,恐怕十年前的噩梦依旧会重演!”
    “够了!”欧阳雪突然跳将过来,抽出魂泣,架在了梁赞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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