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冰转头看了梁赞一眼,拱手笑道:“梁阿十……”
    梁赞闻听顿觉心头一暖,他曾以为:这个阿十姑娘肯定是小老婆生的,她们家里姊妹众多,阿十自然是第十个孩子。直到现在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么久以来自己都没问过阿十究竟是姓什么的。
    梁赞笑了笑,也拱手道:“梁阿七。”他又看向欧阳冰,欧阳冰也正回过头看他,两个人忽然全都忍俊不已。
    孙福贵可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反而回礼道:“原来是梁家的两兄妹,久仰久仰。”
    这下两个人笑得更厉害了,梁赞连连拱手,“彼此彼此,哈哈哈。”
    孙福贵却皱着眉头,暗想:我成名已久,这两人知道我的绰号也不足为奇。但是梁阿十、梁阿七这两个人的名字自己从未听过,看来也无非是无名小卒。他们在我面前挤眉弄眼的,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船舱里还有位重要人物,我去会一会,两位自便。”孙福贵当即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梁赞初出茅庐也还罢了,但欧阳冰名满天下,他却一点也没看出来。如今欧阳冰的脸上脏兮兮的,那件白衬衣的袖子还少了半截,再加上她的仙鹤交给了胡静磊,带回古月山庄,任谁也想不到她就是欧阳冰,孙福贵若是知道的话,不说是倒履相迎,也得客客气气,因为他说的船舱里重要的客人非是旁人,正是金刀会里排名第一的长老皇甫齐越。
    原来这艘船出海果然如鲁七林所说,是奔着天津去的。皇甫齐越辗转来到旅顺,已经把龙袍秘密交给了郑东胥,可是溥仪要称帝的事毕竟关系重大,再加上鲁七林、梁赞这些外人也知道了这件事,鲁七林又是金刀会水路的统领,三上泽田对他并不放心,因此叫皇甫齐越等人带着假的龙袍坐日本人的商船走水路,以骗过那些北方的水贼。真的龙袍却由郑东胥和石原真寺等人秘密从陆路带往天津。皇甫齐越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么大的海上,居然还能碰到梁赞,这也就真应做冤家路窄了。
    孙福贵虽然走了,孙福荣倒是非常客气,告诉梁赞他们,船上有重要的人物,不要去打扰,这艘船又是日本人的商船,哪些地方不能随便去。然后叫了一个小伙计给梁赞和欧阳冰安排了一间储藏蔬菜的仓房叫他们暂时住下。
    在海上洗澡自然是不大可能,但是洗把脸还是可以,两个人简单梳洗了一番,欧阳冰又恢复了以往的风采,在梁赞眼里她越发漂亮了。只不过在欧阳冰看来这个地方却有些无聊,因为仓房里来来往往的总是有人来取东西,她再也不能像在乌篷船那里和梁赞随意打闹了。
    两个人老老实实在仓库里一直呆到了晚上,梁赞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孙福荣出现在这里可能有什么阴谋,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此事和龙袍有关,只不过现在是在日本人的船上,自己在旅顺杀了那么多日本人,还是少惹事为妙。
    这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在争吵,孙福荣结结巴巴地说道:“……上……上帝不会见死不……不救的。”
    梁赞轻蔑地笑了笑,这个汉奸居然还信上帝?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去你娘的上帝,此事关乎全盘的计划,怎么能随便叫人上船?要不是老夫和江户先生有要事相商,绝对不能叫你这个狗翻译官如此放肆!”
    梁赞心中一动,认出这是皇甫齐越的声音,但是江户先生又是哪位?
    听到脚步声响,皇甫齐越高声喝道:“那两个人在哪里?我现在就把他们宰了,丢到海里喂鱼。”
    梁赞赶紧推了下欧阳冰,欧阳冰却把脸埋进旁边的麻袋里,将魂泣刀顺手藏在麻袋下面,本来已经洗干净的脸,结果又蹭得全是灰土,然后又把自己头发弄乱,低声道:“我早知道了!”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
    “你知道了也不用这样吧?就算你再漂亮,来的这个人是个老头子,还能看上你?”
    欧阳冰白了他一眼,笑道:“笨蛋!”
    梁赞微微一怔,他可不知道皇甫齐越是认识欧阳冰的。只不过欧阳冰离开金刀会,四海游历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可是出落得沉鱼落雁,皇甫齐越其实也未必认得出她来。
    不多时仓房的门被推开,皇甫齐越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指着梁赞的鼻子喝道:“你小子是谁派来的?”
    梁赞摇摇头,“没谁派啊,我们就是在海里打渔的……”
    皇甫齐越走进了几步,冷笑了一声道:“你瞒得了我吗?臭小子!你是鲁七林的跟班!孙福荣,你看清楚了,是不是那小子!”
    怎么也想不到皇甫齐越的眼光如此毒辣,自己当时蒙着面他居然也能认出?事到如今,梁赞也不隐瞒了,正要说一句:“爷爷在此!”
    欧阳冰却偷偷拧了他一把,梁赞那句话便没说出来。
    只听欧阳冰对皇甫齐越道:“你是谁啊?鲁七林是谁啊?”
    皇甫齐越上下打量了一下欧阳冰,只是觉得依稀有些面熟,但毕竟时隔多年,他一时也想不起这女子是谁。皇甫齐越冷哼一声,心中暗想:“鲁七林没有女弟子,那些船头扛包的也全是男的,莫非我认错了人?”
    他瞪了梁赞一眼,“晚上不要乱跑!否则当心你的狗命!”说完就又扬长而去。
    孙福荣连连道歉,也跟着退了出去。到了门口皇甫齐越还低声叮嘱道:“叫那些日本浪人看紧点。现在船上来了外人,别出了什么纰漏,我告诉你,我是给三上大佐的面子,可不是给你的上帝面子,要不是你替他们求情,以我的脾气……”
    孙福荣连声称是,“上……上……上帝保佑你。”
    “去他娘的!”皇甫齐越说罢脚步声渐渐远去。
    梁赞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自己内伤未愈,一只手也断了,实在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这个老家伙,不然的话,就和他拼了。转过头却看着欧阳冰掩口偷笑。
    “你笑什么?”
    欧阳冰摇摇头道:“没什么,我笑他不认识我们。”
    “咝,”梁赞皱着眉头盯着欧阳冰看了半晌,“怪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知道他不会认出我来似的呢?其实我跟你讲,在白玉塔的时候,我的确是鲁七林的跟班。”
    欧阳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有所不知,这个老头儿叫皇甫齐越,是前清的武状元,以前在满清的衙门里当过差,是专门负责审问人的,江湖绰号叫神枪判官,不管什么样的人落在他的手里,他总要按照自己推测的那样先诈一诈。你刚才要是承认呐,咱们就死定了。”
    梁赞竖起拇指在欧阳冰的面前比了比,“佩服,梁阿十怎么什么人的底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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