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赞这一句话,故意提起清水码头,等于是把鲁七林也给拉下水,他心里清楚的很,总舵的人不好惹,自己在旅顺没有靠山寸步难行,既然鲁七林故意叫我来淌这趟浑水,就不能叫他置身事外。一旦出事,也好互相照应。
    别看梁赞年岁不大,但现代的那些宫斗的电视剧专门教人勾心斗角,其中的尔虞我诈,他年纪轻轻就已经烂熟于胸,而且薛不凡带了他那么久,江湖上的人心险恶他已经深有体会,因此他处事老练,暗藏锋芒。
    皇甫齐越可想不到一个后生会有这么重的心机,既然话已经挑明,那他也就不需要再多做隐瞒。之前他还小心谨慎,现在既然被鲁七林发现,就不如尝试着说服他加入,鲁七林在旅顺的势力不小,武功也高,他如果非要从中作梗,即使他这个长老也未必镇得住。
    他对梁赞笑了笑,又看了眼郑东胥,见他没有什么要反对的意思,这才说道:“好,既然都是自家兄弟,那咱们就开门见山……现在皇上已经被日本皇军秘密保护起来了,只等时机成熟便正式荣登大宝。既然是皇帝要登基,就总少不了龙袍加身。皇上其实幼年就已经登基,那时的龙袍就再穿不得了。要找人另作,又太过招摇,况且多年战乱,民间也没有那么好的手艺。这次的任务,是由郑二公子委派,目的是去北平紫禁城盗取光绪帝的龙袍,郑老对紫禁城比较熟悉,而孙先生则是日本皇军派来的接头人,事成之后龙袍交由孙先生,再转交给皇上,老夫负责护送,此事关系到满清国运,以及日本军部的大东亚计划,因此不得不隐秘行事。郑老一心为国,这么大的年岁,倒是令人钦佩的很呐。”
    郑东胥正色道:“皇上既然开了金口,要穿龙袍,做臣子的又怎能不肝脑涂地?他老人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登基时便只有这一个要求,老夫只不过略尽绵力。”
    梁赞心中暗想:国是满洲国,可不是中国。溥仪甘愿做傀儡,任由日本人奴役中华儿女,你这老不死的就是帮凶。那些混帐话到了郑东胥的口中,说的是多么慷慨激昂!这种政客的嘴脸,梁赞由衷的鄙夷,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梁赞也听得想吐。
    鲁七林也愤愤不平,为了一个废帝的排场,竟然叫金刀会的弟兄冒着奇险,去紫禁城盗取龙袍,一旦被政府军发现其中的原委,那整个金刀会都会落个勾结日本人的千古骂名。郑东胥、郑陲安父子毕竟是外人,他们全然不顾及金刀会的名声也还罢了,但政府军分分钟能派兵剿灭整个金刀会,皇甫齐越居然也不管弟兄们的生死和金刀会的存亡,还说的振振有词,真是可恶至极。
    “这么说龙袍已经得到了?”鲁七林问道。
    皇甫齐越微微一笑,“话已至此,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既然我是执行二公子的命令,也就相当于是掌门的命令,你就无需过问。龙袍是否得到也再与你无关,我只希望你们旅顺方面不要插手此事就好。”
    “难道不需要我安排一艘船?”
    皇甫齐越把手一摆,“做好你自己的事,船,日本军部会安排的。”
    鲁七林点了点头,转身对梁赞说道:“既然是自己人,那咱们也是多虑了,走吧。”
    梁赞满腹疑云,鲁七林怎么这么轻易便放弃了呢?不过既然他说要走,自己也只好跟着。
    二人平安无事离开了白玉山,一路上二人一直默默无语,一直走到了海边,梁赞见没人跟来,便再也忍不住问道:“水爷,你不是要查这件事吗?龙袍还没找到,就这么走了?”
    鲁七林微微一笑,“找到又能怎样?他们是总舵的人,再说那件龙袍本来就是他们皇家的东西,等于是物归原主,你难道还要夺来?”
    梁赞挠了挠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得看你的安排。”
    鲁七林摇头叹了口气,望着茫茫大海,说道:“既然龙袍要上日本人的船,连我也无能为力了。总舵的人居然沦落到和日本人联手,老掌门在天有灵必定痛心疾首。不过这既然是皇上自己的意思,我们也无权干涉。”
    梁赞心头一凛,问道:“难道……欧阳前辈也希望复辟大清吗?”
    鲁七林点了点头,“他母亲的祖上毕竟是前朝重臣。对大清还是很留恋的。只不过,欧阳掌门肯定不会找日本人帮忙就是了。呵呵,”说道这里,鲁七林把目光转向梁赞,“你这么聪明,猜猜看溥仪现在会在哪里?”
    梁赞摇了摇头。“不知道,北平?”
    鲁七林哈哈大笑,“若是在北平,那就不需要去盗光绪帝生前的龙袍了……”
    “那能在哪里?”
    鲁七林正色道:“十有八九已经逃到了天津。”
    “你怎么知道的?”
    鲁七林道:“我掌管北方水路,他们的路线可瞒不过我。皇甫齐越亲自护送龙袍,又选择在旅顺接头,故意绕了这么远,分明是为了掩人耳目,方才皇甫老贼说在这里把龙袍交给日本人,借由日本人的船,从旅顺出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龙袍运往天津的日本领事馆,如此一来,就没有人知道溥仪身在何处。等将来溥仪在某处突然称帝建国,你可不要太惊讶。”
    梁赞嘿嘿一笑,“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惊讶,他要是不建国我才惊讶。”如果伪满洲国不成立的话,那等于是历史被改写了。后续会发生什么梁赞可就再也不知道了,他自然会惊讶得很呢,只不过这话不能对鲁七林明说而已。
    鲁七林也不以为意,只能望洋兴叹,“恐怕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东北这个地方也不会很太平。”
    梁赞知道未来的一切,日军侵占东北在所难免,可现在却只能选择沉默不语,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别人解释这件事。
    不过今天的经历,叫他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何星万、桂花在上海目睹了俄国人被日本浪人追杀,之后他们又遭到金刀会的追杀,这才来北方避难。当初何星万以为是自己卖了俄国人的金表,才惹来的杀身之祸,他还曾怀疑警备厅里混入了日本人的间谍,后来是日本方面出钱,请了金刀会的杀手来做掉他。现在看来,也许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金刀会里郑陲安和皇甫齐越都举足轻重,执掌大权,他们早就和日本人有勾结,所以说要杀何星万和桂花的,不单单只有日本人,也包括金刀会总舵的人。
    当初这个任务,金刀会并未完成,皇甫齐越来旅顺的目的,真的只是护送龙袍吗?如果仅仅是这样,完全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现在仔细想想,连金刀会都对付不了的人,那何星万恐怕不仅仅是跑江湖卖艺的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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