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看了看树枝,又看了看那仓库,马上顿悟,“师父,你要把《韦陀内经》传给林少爷?”
    弘决叹了口气,“他不是林少爷,你白日里没听到那女孩叫他小梁子吗?”
    “既然不是林少爷……那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来找他?又不见他给寺里有什么施舍。”
    弘决嗔怒道:“有施舍给我们,我们才救吗?虽然他的确不是林堡主之子,但走火入魔,受了极重的内伤却是实情。白天你的话也有道理,我们是佛门弟子,不能见死不救,你师祖曾说过,《韦陀内经》不可传于旁人,可我又不能收他为徒,只好出此下策。”
    了空道:“师父,你真是偏心,我从前那么央求你传我这部经书,你都不答应,今日居然传给了一个不认识又没什么交情的外人。”
    “你六根不净,还不适合学这套武功。”弘决正色道。
    了空却道:“难道他的六根净了?其实师父你想过没有,世人阴险狡诈,这有可能是人家想诓咱们寺中的内家绝学也说不定。”
    弘决一听这话,果然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道:“就算那位施主是奸险小人,也不能由着他死,此乃权宜之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且也只能延续他的寿命,若是黎施主肯说出什么人能救那个可怜人……只希望有一天他能改变心意。”
    “我看难啊,”了空摇头道:“黎苍天这人和师父一样,什么事都要守规矩,他已经决定了不说,我看不管是谁,都难叫他开口。那位梁施主,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弘决一声长叹,“姑且不理那些,既然我们都已经到了这里,总该做些什么,写吧。”
    这《韦陀内经》是大佛寺不传之秘,除了主持的方丈,其他人一概不会。经书里写的都是正宗的内功修炼法门,与梁赞之前修炼的《密宗三十六要义》那种邪派内功大相径庭,虽然无法速成,不过却能起到引领内息的作用。
    满清入关之后,各路门派都以修炼外家的功法见长,不管是拳脚还是兵器,乃至于铁布衫、铁头功之类,练习招数的时候都是可以看得见的,因此广为流传。可各大门派关于内力修炼的法门因为只传掌门人或子女,渐渐走向没落,而内功传承的规矩也特别多,比如传子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甚至有的同是子孙,却只传长子,如此一来修炼的人自然越来越少。这种内家的心法又是看不见摸不着,完全凭借悟性和心意来修习的,旁人就更难窥其真髓。若是下一任掌门悟性不够,又或者疏于修炼,那自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以至于在一些洋人看来,中国功夫无非都是花拳绣腿,动作虽然潇洒漂亮,却不适合实战,殊不知真正的中华武术岂是这帮只靠枪炮打天下的洋人所能完全了解的。
    只是到了民国的时候,各门派懂得内功心法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就连号称四大高手之一的北腿王黎苍天和南拳泰斗万星河,也只是修炼外家的高手。
    相反的,薛不凡跟林振豪却有大内不传之秘,而这二人也已经死了,《密宗三十六要义》在年轻的这一代里,便只有梁赞一个传人,可惜的是,他也只是初窥门径,还没有太大的造诣,而这套武功又只能由太监修炼,否则的话,就真的好像修炼《葵花宝典》一样,最终身体承受不住内力的反噬,暴毙身亡。
    弘决今天为了救梁赞一命,只好把大佛寺的《韦陀内经》传授给他,但他是又不能坏了师祖定下来的规矩,便借了空之手,把经书写在雪地之上,只希望梁赞听到敲门声能出来看见。
    了空一边听弘决念着,一边依言在地上写着,他还懵懵懂懂的不以为然,殊不知,《韦陀内经》一旦听到,他便是内定的下一任大佛寺的主持方丈了。
    整部经书记载了三十六大穴,七十二小穴的经络走位,真气由气海开始练起,沿着石门、水分、巨阙、中庭……到天突,再转向曲泽、中冲……延伸到四肢,沿着后背的穴位汇集到腰阳关……最终再回到气海,如此为一周天。其中的纷繁复杂自不用多提,了空把整部经书写了一遍,记得了开头,却记不住末尾,记住了末尾又记不得中间,等他写完了,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
    “师父,这套心法这么多的东西,徒弟我快累死了,早知道还不如默写《金刚经》算了。”
    弘决嗔道:“白天说要救人也是你,现在后悔的也是你,有始无终,难成大器,再啰嗦,多加两遍,把你的手抄断了最好!”
    了空嘿嘿一笑,“这不是写完了吗?哪里有始无终了?只是那位施主却不出来看。神仙也难救了。”
    弘决沉吟了一下,“许是睡着了。没听见老衲敲门?”
    了空道:“恐怕是没睡着,那房里还亮着灯,虽然我们敲门了,可他未必知道你要做什么啊,哪里会来看?”一抬头忽然见仓库的房顶有个破洞,了空笑道,“有主意了。”
    说罢扯下了僧袍的衣角,咬破中指,正要在上面写字,弘决却道:“你要做什么?”
    了空道:“自然是把血书扔给他,叫他来看这部奇书啊。”
    弘决摆手道:“非也,《韦陀内经》我只传本寺弟子。”
    了空想了想:“明白了!”当下在衣角上写道:贫僧腹中饥饿,请施主施舍些残羹冷饭。
    弘决这才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他若有善念,自然便有善报。”
    了空吮了下手指,笑道:“他是不是有善报,还不得而知,只希望师父可别罚我用血来抄经书就好,我瘦小枯干,血可不太多。”
    “啰嗦!”弘决骂了一声,抢过那块碎布,抓了个雪团包住,顺着那个破洞丢了进去。
    此时,林彤儿已经睡着,梁赞仰躺在旁边万分失落,虽然之前说得豪迈,可一想到自己时日无多,多少还是有些难过,左思右想,唯有找到黎苍天,问明那个能救自己的人才有活路,到时候带着林彤儿远走高飞,再去寻找那个满清的宝藏,做个民国大富翁什么的,可是现在看来黎苍天这个人极难说动,自己还是要死。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布包从天而降,扑哧一声,落在了地上。梁赞跳下床捡起来一看,心中不由得一动,“是那两个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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