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谈谈离岸边有六百多米,一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她没收住力,把自己狠狠推上了岸堤,差点撞了一脑门包,连忙收了脚下的“马达”,一刻不敢停留地扛起叶萧就往上冲。
    几秒之后,一条脑门顶了个大包的巨大黑鱼冲出水面,朝她身后狠狠一个咬合,却只咬到一嘴空气,邦的一声差点把自己牙齿磕碎,不甘心地掉了下去,先是摔在斜斜的水泥岸堤上,然后滚回水里,就在水边一阵徘徊,不甘心离去又没法上岸,气得要死。
    林谈谈爬上堤岸,摔倒在松软的泥土上,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喘气,看着蔚蓝晴朗的天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妈的!我简直,就是个,天才!”
    小仓鼠也四仰八叉摊在一边喘气,小肚子一鼓一鼓,全身的毛贴在一起,显得瘦小又可怜。
    林谈谈终于感觉把一条命喘回来了,连忙爬起来看向身边被封在厚厚的保护层里的叶萧,隔着不断流淌跃动的水流,两人目光对上,她赶紧撤去了保护层:“你有没有事,哪里伤到没?”
    叶萧试着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我,没事。”
    感觉到他手上微微用力,林谈谈几乎高兴得掉泪:“你有力气了,你真的在恢复!太好了!”
    只是流血的情况还在持续,一会儿功夫,他身下的泥土就被染红了。
    叶萧目光温软地看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又看到,可是却无能为力……他深深吸了口气:“晶核,有吗?”
    “晶核?”林谈谈想了想,想起来装晶核的那个袋子刚才是放在船上,后来意外突发,她问还躺在那里喘气的小家伙:“晶核你收起来了吗?”
    小仓鼠一骨碌爬起来,眼神茫然,摇了摇头:“吱吱!”没有啊!
    也就是说一袋子晶核就掉进了水里!
    林谈谈懊丧不已,那可都是极好的晶核,都是二级三级的,她用晶核完全不用担心不够用,白澄那里有很多很多,当初暴雨守城墙时,他们直接跟取珍珠一样,夹起丧尸的头颅取晶核,麻溜得好像是一条流水线上的工序,积攒了无数晶核。
    后来每每出基地都有许多收获,最好的晶核当然是送到林谈谈这里,只要是她用得上的。而她用得上的就多了,自己足足五系,变异鼠们也有各种各样的异能,加上叶萧的风系晶核她也会备上一些……
    她晶核用得很厉害,但贡献也大,从来没愁过晶核不够用,而这时一整袋晶核丢了,顿时抓瞎了。
    她看着叶萧:“没了,丢水里了。你需要晶核吗?”她抬头看看四周:“这边丧尸应该很多,一会儿我给你弄。”
    叶萧抓住她的手更用力了些,眨了眨眼睛:“不用,别冒险。”
    “可是……”可是不仅他没晶核用了,连她也没得用了,她的木系能量快枯竭了,没有补充根本没法给叶萧治疗,虽然不用晶核补充也会自己慢慢恢复过来,但那速度是很慢的。
    她再一次后悔对付那战机时不该用木系,谁让她把木系当绳索用用得太顺手了?她决定以后木系只用在治疗上,绝不在其他方面浪费。
    叶萧道:“休息,若有丧尸,还要靠你。”
    林谈谈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四周。
    这附近是一片树林,是那种高大的防风林,沿着江边种了长长一排,过了防风林便是马路、楼房,暂时没看到丧尸。想到之前在对岸看到的那头诡异的丧尸,她心里有些发沉,只希望那丧尸看着大桥被毁,带着它的小弟们绕路去了。
    但如果真的遇上对方,即便只是普通丧尸,还真只能靠她,以她现在木系空荡荡的状态,他们无论谁被挠了一把,她都救不了。
    四下寻找看了看,确定没有丧尸,她又回来,在叶萧身边坐下,看着闭上眼睛满脸血迹的他。
    不是不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但这里哪里是安全的?叶萧说他需要时间,而他的状态是极不适合到处搬运的……
    叶萧睁开眼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躺下,休息,有情况,我叫你。”他看得出来她很累了。
    他目光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定住,额角往上的头发下面,有一个肿包,还在渗血,她身上其实也有很多伤痕。
    林谈谈捂了捂头,正想躺下去,忽然想到什么:“你想吃点东西吗?或者喝点水?”
    叶萧说不用,林谈谈就自己吃起来,她觉得很饿很累,在江水里找了那么久,消耗了她太多精力。她从小仓鼠的空间里取出高热量的巧克力还有运动饮料,大口大口吃起来。
    吃完了,她觉得好受很多,在地上用土系异能铺出一块平坦的地方,铺上毯子,然后小心地把叶萧搬运过去,毕竟直接躺在地上太硌太凉了,她其实很想给叶萧换一身衣服,把湿衣服换掉,但又不敢去动他,而且他一直在流血,就算换了干净衣服,很快就又会变得血淋淋湿漉漉的……
    她皱着眉担忧地看着他,然后他身边一躺,还拿一条毯子盖住彼此,尤其是叶萧,严严实实盖住,担心他身上的血腥味飘出去太远。
    她小声说:“我的木系已经用完了,水系也差不多没了,金系刚才在水里消耗了大半,剩下不多,还好火系和土系是差不多满的,遇上丧尸也能拼一把,你别太担心。”
    叶萧也道:“再给我两个小时,我差不多能站起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林谈谈激动起来,然后严肃道:“那我们必须安安全全渡过这两个小时才行。”她想了想,“不如这样吧。”
    然后就用土系异能在两人身边堆起了土墙,然后往上收拢,片刻后,两人就躺在了黑漆漆的土包里,只留下几个透气用的小孔。
    叶萧:“……”
    林谈谈在他耳边说:“虽然闷了点,但这样能最大程度防止我们的气息泄露出去。”
    叶萧:“……我明白,这样好。”
    光线一黑,林谈谈的眼皮就不断下垂,她是真的很累了,虽然还有两个异能是满的,但身体上的疲惫和异能没有太多关系。
    这具身体到底只是个柔弱小姑娘的底子,即便因异能而变得健壮有活力,真正劳累起来还是显出底子不足,加上一直高强度使用异能,神经高度紧张,情绪大起大落……这会儿松懈下来,就止不住地意识发沉。
    她轻轻抱住叶萧的手臂,蜷缩在他身边,喃喃道:“我睡一会儿,有情况叫我啊。”
    话毕呼吸就轻浅起来。
    叶萧却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盯着上方几个亮亮的透气孔,内心无法平静。
    憎恨,愤怒,懊悔,自责……各种情绪在他心中翻滚。
    他恨自己太大意了,竟对韩英一点防备都没有,是他太不小心,才导致了这之后的种种,让他心爱的小姑娘为他这样担惊受怕吃苦受累。
    这是最后一次,他在心中发誓。
    如果伤害他就是伤害他的小姑娘,那他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机会,任何人!
    双手传来痛感,他才发现自己握拳握得太紧,绷得关节肌肉隐隐作痛。
    此时他的神经已经没有刚才那么迟钝了,也察觉到了体内那种比每个夜晚那六小时里更难捱的剧痛和痒意,只是他第一次希望这种感觉来得更强烈些,这样他就能更快得好起来。
    他努力平复心情,听着黑暗中身边人小小的呼吸声,转头看了她一眼,重新闭上了眼睛,耳朵却支了起来,注意周遭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白澄等人终于来到了江边,他们先发现了那架坠毁的军用直升机,整个直升机徐徐冒烟,飞行员倒在废铁一般的驾驶座里,整个人头破血流,他们去一看,人竟然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带了木系异能者来,立即着手治疗。
    一辆车上一堆变异动植物忽然骚动起来,从车上攒下去,来到不远处一片血迹边上,显得躁动不安的样子。
    众人跟过去一看,只有血迹,还有几个逐渐变浅的血脚印,白澄道:“应该是谈谈的血。”
    除了断了手,林谈谈从未受过这样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众人心头都凛然。
    然后继续往江边而去,直奔着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
    入目想看到的就是断裂的大桥,叶萧负责的那座毁得最为彻底,旁边几千米开外的那座还挂着半截战机,因为机尾勾住了钢索才没坠入江中。
    白澄坐在车里眯了眯眼,用望远镜看了会,在靠近那座桥之后,江晓天的生命探测仪突然响了起来,他立即道:“有活人!”
    结果去一看,活着的挂在战机边缘的韩英,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全身的血都快流干了,旁边几个丧尸想抓他,无奈半截战机是斜斜挂在大桥断裂处的,无法靠近。
    “这家伙居然还活着!”江晓天眼睛一瞪。
    白澄沉着脸指挥人把韩英救回来。
    “救他干什么?”江晓天嘟囔道。
    “救回来给叶萧处置。”白澄道。
    韩英是倒挂在战机边上的,双腿被战机断裂的边缘扎进肉里才没往江里栽,木系异能者发出藤蔓把人给缠住去拉不回来,白澄淡淡道:“那就把双腿给割了,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
    徐离听了这话,几个起落上前,没有拔剑,而是举起一把刀,按下刀柄一个按钮,然后挥手劈出,一道金芒掠过七八米的距离,非常精准地将韩英双腿砍断,韩英直接往下栽去,被木系异能者拽了回来,砸在地上。
    重昏迷的韩英被这么一折腾就醒了过来,感觉到双腿的剧痛,嚎叫起来,但紧接着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白澄冷冷道:“救他,别让死了。”
    带上韩英,继续往前,来到定位处,发现是江心一带,他们站在岸上却只看到一片平静的江面,什么都没发现。
    江晓天咽了口口水,有句话没敢说,怕说出来不吉利,程琦南忽然道:“他们还活着,应该就在附近。”
    白澄走下堤岸,从空间里掏出一艘纯白色的快艇,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弄到这东西的,看起来很崭新,他说:“我们过去看看。”
    徐离突然阻拦他:“等等,水里有东西!”
    程琦南几乎同时说:“有危险,别下水。”
    一群变异鼠也叫起来,两只大天鹅也显得很不安。
    众人便停住了,仔细看着江面,忽然,他们果然看到了一条庞大的影子在水里游过,忽然一个猛子扎出了水面。
    人们就看清楚这东西了,是一条巨大的鱼,身体扁平,上大下小,通身灰褐色,完全看不出什么品种,它高高跃起,带起一片巨大的阴影,就在空中向着岸边的众人扑下。
    徐离再次挥刀,又一抹金色掠过,将这东西劈成两对半,重重落回到水中,鲜血将江面瞬间染红,然后水里又有好几条东西迅速游过来,对着两半尸体凶残啃咬。
    人们倒吸一口气,这都是变异生物,各种各样的鱼,还有一只巨大的螃蟹。
    白澄又把快艇收了回去,众人上岸,免得被波及。
    一群人脸色很难看,充满忧虑,这江里竟然这么危险,如果叶萧林谈谈两人落了水,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林谈谈最后那个意外断了的通话,通讯器落水的声音,实在是令人不安,好在程琦南说他们还活着。
    他们在岸上有些无计可施,江晓天操控着他的无人机开始在江面上到处搜寻。
    与此同时,躺在土包里的叶萧睁开了眼睛。
    他隐隐听到外面一些动静,但还没等分辨清楚就被身边的声音惊到。
    耳边传来了小小的啜泣声,他慌忙转头看去,隐隐看见林谈谈闭着眼睛在哭。
    “谈谈!”他连忙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摸到一脸水渍,忙叫醒她,“谈谈!谈谈!”
    “啊!”林谈谈猛地醒了过来,惊坐起来,显然忘了自己还在她自己弄出来的土包里,幸好叶萧及时按着她的头拦住了,才没让她撞上去。
    “唔。”林谈谈很快清醒了过来,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看向身边的人:“叶萧?”
    “是我,你怎么,做噩梦了吗?”
    林谈谈回想到已经模糊了的梦境,心脏还有些惊悸,她梦到自己在黑漆漆的地方,怎么也找不到叶萧,慌得哭了起来。
    她抹了抹眼睛,带着点鼻音道:“没什么。”抓住叶萧温热的手,她心里安定了一些,小声问:“你好点了吗?”
    “嗯,应该可以站起来了,我听到外面有动静,有什么东西在飞,像是无人机。”
    叶萧的耳力林谈谈是很相信的,虽然她仔细听了听好像没听到什么东西,她小心爬起来,手放在土包上,那一圈的土就顿时瓦解了,像沙子一样掉下来。
    她看出去,天还是蓝的,晴朗的,只不过太阳西斜,应该是下午三四点钟了。她有些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先张望了一下没发现什么情况,然后把头伸出去,再探查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就把豁口弄大整个人爬出来。
    然后她看到江面上飞来飞去的小东西,以及江对面蚂蚁一样大小的人。
    她把情况跟叶萧说了,叶萧道:“应该是来找我们的,让我出来。”
    林谈谈便把整个土包给解散了,去扶叶萧起来。
    叶萧整个衣服都皱巴巴的,还是湿黏湿黏的,一抹全是粘稠的血,他身上也全是新旧掺杂的血痕,令林谈谈心惊的是他还在流血,只不过没那么严重了,他虽然能站起来,但浑身无力。
    她心中一抽,连忙用土把他躺过地地方掩埋起来,并用毯子把他整个人捂住,不让血腥味泄露太多。
    叶萧却在看她,她眼睛有些红,还好不严重,人看上去倒是比之前精神许多,他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看向江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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