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林家母女俩,就留在赵家过夜了。
    林香莲和赵秀茹睡了一床,林婶儿则陪着赵太太,赵桐生被抢了铺位,只好搬到他儿子屋里睡去。赵有余不知去了哪里,到了这会儿也没回来。
    大约到了中夜,林婶儿自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下了地。
    赵太太一个翻身,眼睛也没睁,嘟哝问道:“做啥去?”
    林婶儿心里突突一跳,说道:“没啥,小解。”
    赵太太说了一句:“外头冷,快回来。”就又睡了过去。
    林婶儿穿了鞋,走到外头,一阵冷风迎头吹来,让她打了个寒颤,这初春的夜,果然冷的冻人骨头。
    她往手里哈着气,一路小跑着,走到了赵家的柴房。
    房门是虚掩着的,林婶儿心知肚明,推门进去。借着稀薄的月色,只见屋中堆着高高的柴垛,却并不见什么人。
    林婶儿有些疑惑,不由将手捏住了耳垂——她心中不安时,习惯这样。
    屋里很静,半点声响也没有,这一片静谧令她的心越发慌张起来。这事她干的多了,但在赵家还是头一遭。
    就在此时,一人猛然从后头拦腰抱住了她,一张带着胡渣的嘴直往她脸颊边凑,呼呼的吹着热气。
    林婶儿一颗心险些跳出膛子,张口就要喊,却被男人捂住了嘴。
    男人说道:“别喊,是我!”
    林婶儿也认了出来,身子软了下来,侧脸睨了他一眼,斥道:“死鬼,差点唬死我!”嗓音甜软,眼神妩媚,倒像是个怀/春的少女。
    男人低低笑着:“你可想死我了!”嘴里这样说着,手也不老实起来。
    林婶儿半推半就的,不多时,便喘息起来:“赵桐生,你这没天良的东西。我为了你流了孩子,躺在家里那么多日,你也不说来瞧瞧!好歹也是你的种儿,你这个管撒种不管收的!再跟着你,我连命也要没了哩!”嘴里这样说着,却一动不动,任凭对方扯开了她的衣裳。
    她又说道:“你浑家就在屋里,你这样对得起她?还不快离了我的身子!”
    男人一面扯她的衣裳,一面喘着粗气:“理那泼妇!我这些年来吃她的气已是够了,没休了她,都是她祖上积德!”
    这男人,就是赵桐生。
    原来,这林婶儿没嫁人前,在村里曾和赵桐生有过一段。可惜俩人身份不般配,赵桐生的爹做主,替他娶了上河村里正的女儿为妻。赵桐生不敢抗拒,也贪赵太太青年时的姿色,就自作主张把林婶儿这头断了。
    林婶儿一赌气,索性也嫁了人。可惜林婶儿命不好,嫁过去只短短几年的功夫,生下女儿林香莲,丈夫便一病归西。
    林家家产薄,没了男人,更是难以为继。原本家中还有两亩地,可惜林婶儿是个认定了女人天生要靠男人养的人,不能下地干活,这两亩地也逐渐变卖了。
    坐吃山空又要抚养女儿,林婶儿没法子之下,便想起了这老相好赵桐生。
    那时候赵桐生已当了里正,赵太太才小产正休养身子,床上的事自然都歇了。赵桐生正在壮年,又干熬了段日子,早已耐不得饥渴,偏巧碰上老情人来勾搭,俩人干柴碰烈火,一直烧到了如今。
    赵桐生既得了人家的好处,当然要负起做人家男人的责任来,日常说孤儿寡母的可怜,自己接济就罢了,还叫赵太太也帮着看顾。
    赵太太被蒙在鼓里,本性又是个良善的妇人,也就时常照顾林家。
    林婶儿起初还有些良心不安,但渐渐胆壮起来,只说这是赵家欠她的,依赖赵家过活到了如今。
    今日,家里出了这样晦气事,赵桐生本该没了兴致才是。但看着林婶儿就在眼前,俩人又有段日子不曾亲热了,他心痒难耐,便私下叫出了林婶儿。一对中年野鸳鸯,在柴房里鬼混起来。
    这两人一想到赵太太就在左近,只觉得格外刺激。
    正在快活着,忽听得外头一阵响动,像是门开又关上的声音。
    两人都打了个机灵,林婶儿抱着赵桐生的背,吓得一动不动,半晌才哆嗦着问:“咋回事?”
    赵桐生一身大汗,喘吁吁说道:“多半是有余那小兔崽子回来了。”
    两人心怀鬼胎,做贼心虚,也不敢多停留,草草完事,便各自溜回房中。
    赵太太已然熟睡,自然没察觉林婶儿什么时候回去的。
    赵桐生回到屋中,只见赵有余果然已在床上躺着了。他心里不安,上前轻轻叫了两声。
    赵有余一动不动,仿佛睡得很熟。赵桐生心安定下来,也躺下睡了。
    秦春娇回到家中,始终觉得不痛快,打春时候的事,赵红姑的粗话,赵有余那奇怪的目光,还有宋小棉畏怯的眼神,都像一团棉花,堵在她的胸口。
    无论是易峋哄她,还是易嶟逗她,都不能令她开怀。
    她也知道,将这些人和事放在心上,是无谓的。然而心中却总是百般的不痛快,也说不出个缘由来。
    她心里烦躁,身上也没来由的疲乏倦怠,干什么都懒洋洋的,连一日的两餐,都是草率对付过去了。
    易家兄弟两个看着她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中也焦,却不知该怎么办。易峋不太懂怎么哄女人,易嶟也不好随意和她亲近,一时都束手无策。
    吃过了晚饭,秦春娇只觉得腰上越发的酸软,几乎连抬手臂的力气都没了。她将用过的碗盘泡在了盆里,提不起精神来洗,索性算了,打算到明天再说。
    她草草梳洗了,回到房中,身子才躺进温暖的被窝里,困倦便如潮水一般的袭来,将她卷进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没了秦春娇的屋子,显得有些静谧。
    晚饭已经撤了,桌上的烛火摇曳着,将两个男人的身影在地下拽的长长的。
    兄弟两个把农具从仓库里抬了出来,打磨收拾。立春已过,春种就在眼前了。
    哥俩默默做着手里的活计,谁都没有说话。
    自打秦春娇到了易家,这兄弟之间便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气氛。倒也不是失了和气,却仿佛总有什么东西摩擦着,弟兄两个私下较劲儿,面上谁也没有挑明。
    静了片刻,易峋忽然开口:“下月清明,咱们给爹娘上坟去。”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易嶟点了点头,没有接口。
    易峋顿了顿,继而说道:“春娇的事,我打算到坟上告知爹娘一声。她既然要当易家的长媳了,爹娘在天有灵,也该知晓。”
    易嶟停顿了手中的事情,却依旧没有说话。
    易峋没再说什么,做完了所有的事情,站起身来,说道:“明儿一早还要去捞塘泥呢,早些歇着罢。”说完,便往自己房里去了。
    堂屋里,独剩下易嶟一人。
    他仰起头,将背脊靠在了柱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却依旧缓解不了胸口的闷痛。
    昏黄的光,洒在这张清俊的脸上,添上了一抹怅然。
    他和大哥,其实一点也不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
    大哥是冰,他是火,大哥从来沉稳,他却时常莽撞冒失,大哥早早就能替爹娘担起家里的担子,他却只是跟在后面听大哥的话。
    自小到大,爹娘都最疼爱大哥,也许正是因这个缘故。他和大哥只有一点一样,那就是他们都喜欢隔壁秦家的姑娘。所以,当大哥突然有一天说要花一大笔钱去把她买回来时,他没有一句的反对,内心深处还雀跃欢腾着。
    其实他也知道,大哥和春娇是相互喜欢的,这件事里本来就没有他插足的余地。但是,感情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收放自如的。他并没有奢望什么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只想对她好而已。
    但,听大哥说出这样确切的消息,还是如窒息一般的难过。
    男人低下了头,脸上扯出了一抹落寞的笑容。
    第32章
    秦春娇睡到子夜时分,只觉得腿窝处湿黏一片,很不舒服。
    她迷糊醒来,掀开了被子,一股子血腥味在屋里瞬间散开,她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白日里的不适,此刻有了着落,原来是她的小日子到了。
    秦春娇每月的月事,原本都在一月的下旬几天,但近来兴许是吃住改了习惯,这月事就后退了几天,延到了月初。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点亮了油灯,回头看了一眼床铺,幸好床上还没被弄脏。
    自上次去集子上买了些细棉布,回来之后她就做了几条月事带,压在箱底备着。
    她换好了衣裳,弄脏的亵裤却没地方放,要拿出去泡在水盆里,又怕隔日被那哥俩看见,便索性塞在了褥子底下,等明日起来再清洗。
    收拾妥当,她熄了灯重新躺回床上,再度沉睡过去。
    翌日,秦春娇破天荒的没有起来做早饭。
    易峋和易嶟起床时,发觉屋子里静悄悄的,竟还有几分不适应。
    往常这个时候,厨房里必定传出了秦春娇操持锅碗的叮当声响,烟筒里飘出了袅袅炊烟,早饭的香气也跑来勾动着五脏庙的馋虫。
    然而今天的清晨,安静的有些奇怪了。
    两人起床出门,不约而同的往秦春娇的房门上望去,只见那房门紧闭着,她似是还没起来。
    虽然不知秦春娇为何突然晚起,这哥俩倒也不想吵她,梳洗了,自行到厨房烧了饭。
    等早饭烧好,秦春娇还没起来,这就有些奇怪了。
    易峋走到了她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里面却没有动静。他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稍稍一推,那门并没从里面栓上,就推开了。
    易峋走进屋中,只见秦春娇躺在被子里,双眸紧闭,小脸上有些白,气色不是很好。
    他上前,低声问道:“春娇,还不起来么?”
    秦春娇在梦里嘤咛了一声,却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翻了个身再度睡去。
    易峋还想再问,却忽然在房中闻到了一股腥甜的气味儿。他顿时皱了眉头,心狂跳了起来。他识得这气味,这是血的气息。
    易峋顿时慌了神,下意识的以为秦春娇是不是受了什么伤——虽然床上并没有丝毫的迹象。
    他在床畔坐下,将秦春娇强行抱在了怀里,低低问道:“春娇,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着,就想掀开被子。
    秦春娇这算是被他彻底弄醒了,惊觉他想揭了被子,慌忙按住——被子下头,她可只穿了肚兜亵裤。
    她睁着一双朦胧睡眼,小声说道:“我没事啊,峋哥。怎么了?”
    易峋看着她那张雪白的小脸蛋,兀自不信:“天大亮了,你还没起来,我进来瞧瞧。你屋子里,有血的气味。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秦春娇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她哪里受伤了?她受伤的地方,可不能告诉他。
    当下,她支吾含糊道:“没有,我真的没有事。”又连忙转了话锋:“是不是我误了做早饭,我马上起来。”说着,她想起来,偏又想起被子底下几尽□□的身躯,不敢动弹。
    易峋不信她的话,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春娇,你做了我的人,不论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说着,他眸子微微一黯,沉声说道:“让我查出来,我是要罚的。”
    他又这样说了。
    秦春娇偎依在男人的怀里,只觉得脸上火一样的烫。易峋总爱对她说这样的话,明明两个人还什么都没有做过,却总让她生出一种她已经是他的人了的错觉。
    许是因小时候吃过太多的苦,她来月事总是腰酸,小腹坠疼的厉害。上一次,又是相府里发难的时候,她在柴房里关了两日,又在陶婆子的屋里住了几天,受了冻吃了冷饭,于是这一次几乎弄到了不能下床。她方才想起来,却根本动弹不得。
    但炕是暖和的,易峋的胸膛也炙热而坚实,靠在男人身上,竟让她这不适舒缓了不少。
    易峋眯着眸子,看着怀中的小女人,他很不喜欢她有事瞒着他的感觉。当初差一点就彻底失去了她,这份不安始终纠缠着他。他必须确保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秦春娇在他面前,不可以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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