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辉心中疑惑,“你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大学的时候,熬夜打游戏,撑不住就来根香烟。”
    “学霸还打游戏?”
    “我不是什么学霸,”他笑着掸了掸烟灰,“不是每个博士都是学霸,像我,只是家境不好,念书是唯一出路,你这样的就幸运多了……那时没有瘾,真正有烟瘾是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整日压抑,就爱上了香烟。”
    冯清辉说:“那给我也来一根。”
    孙至岳哈哈笑了,一眯眼:“真的假的,别吓我。”
    “抽了会让人心情好吗?”
    “会有一丝亢奋。”
    她手探过去,勾了勾,“说真的,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打心眼开心过了,除非面对我女儿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怕自己得抑郁症。”
    “为什么不开心?”
    “成年人想要的太多,贪欲太大,不像孩子,一块糖都能开心一整天。”
    孙至岳看着她犹豫几秒,在她眼中读出坚定,妥协说:“好吧,你这种乖乖女,想桀骜不驯一把,那就仅此一次。”
    说着掏出烟盒,抽出最后一根,送到她嘴边,冯清辉垂下眼眸看了看,轻轻咬住,男人按着打火机,亲自帮她点烟。
    语气轻飘飘的:“头一口烟不要深吸,轻抽一口就吐出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历来的规矩,照办就是了。”
    冯清辉咬着烟头眯眼笑了笑,刚点着,他抬手把女人嘴边的香烟拿走,捏着烟屁股绘声绘色地说:“没抽过烟的人第一口抽烟都会呛得慌,气管不适应,所以你要试探着,稍稍来一口。”他讲完把烟嘴又递她唇边,盯着粉红色的唇线多看两秒,极不自在岔开话题:“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教女人学坏,实在不适合为人师表。”
    冯清辉“嘁”了声,拿去香烟有模有样夹在手中,第一口刚入喉,“咳咳”地咳嗽,眼泪都掉下来。
    孙至岳安抚说:“都这样的,慢慢就好了。你可以再试试。”
    冯清辉递到嘴边又轻轻抽了一口,缓解很多,她闭上眼体味了一下,又抽了第二口,“我怎么觉得……精神一振……”
    孙至岳哈哈大笑起来,翘着腿说:“你这么说就夸张了,肯定是你心理作用。不过是一根烟,不是灵丹妙药。”
    “我前夫工作太久累了都会抽一根烟解乏……”她说到这里抿了抿嘴,笑着解释,“嘴瓢儿了,提他做什么……”
    第70章
    雨后空气清凉, 行人不多。
    孙至岳要走香烟, 没舍得扔, 眯眼抽两口, 烟蒂暴露出来才掐灭, “第一次抽烟适可而止。”
    冯清辉一直保持着侧头看他的姿势, 闻到指尖的香烟气味,从手边拿湿巾擦拭,忽然神志恍惚, 大脑有些不舒服, 手腕搭额头上, 往后仰躺, “有点头晕。”
    “大脑缺氧,烟内含有一氧化碳,阻碍血红蛋白与氧结合,大脑会短暂供血不足。像醉酒一样上头。”
    她缓和了会儿才睁开眼,“你这种老烟民也会?”
    “这种烟还算温润,我抽白将偶尔会头晕。白将是一种香烟的牌子。”孙至岳看着她干净的眉眼, 忽而打趣问,“你不会是因为上段失败的婚姻才这么抑郁吧?不过也有年头了,一直单着?”
    外头大雨彻底停息, 车厢内恢复安静,她恢复常态。把孙至岳送到学校,回家途经一家小门面的烟酒超市,心中念头微动, 驱车拐入。
    货架上只找到一种女士香烟,“娇子”,极便宜,十块钱一盒,老板看出她是生手,不太了解行情,热情说:“这个牌子的烟比较温和,烟雾大成分少,很适合初学者。”
    冯清辉便要了,拿到车里撕开嗅了下,有股淡淡的果香。
    她没抽,随手扔到副驾驶一旁,并不确定这个价位的香烟会不会有不良作用。
    冯清辉从不觉得女人抽烟有何不妥,女人比男人的压力并不小,凭什么男人累了可以抽烟消遣,而女人就不能。可能有人说,抽烟会加速衰老,皮肤不好,口臭,牙齿黄等,首先要自省到底为什么介意,是怕男人介意而介意还是由衷从自身出发介意,因为很大一部分女性为男人而容,为悦己者容,导致地球被人类统治时,母系社会在历史长河中只存在一瞬。
    这样的观点其实很片面,但男人女人地位的不对等,是多方面多角度的原因,并不是简单的生育与劳动力的问题。曾经冯清辉认为,女性天生在体力上不如男人,所以女人被男人统治,后来全面解放劳动力,进入机械化、自动化的崭新时代,脑力可以带来财富时,女性依旧受到压迫,具体可参考网络上对待女人不洁与男人不洁,截然不同的讨伐力度,以及新闻联播中,男女领导人的比例。
    她很喜欢某影片中,万磁王点醒魔形女的一句话:当你拿一半精力过分在意自己容貌时,意味着你在做任何事都只能用一半的注意力。
    冯清辉到家时夜幕低垂,客厅的灯亮着,换鞋时看见一双锃亮的男士鞋,关上鞋柜走近,听到卧室有声响。
    顾初旭打开卧室门出来,她正要进去,正面撞上,男人顿了一下,忽而抓住她,力气微重,浓密的眉毛拧紧,“什么味道?”
    他的鼻子跟狗鼻子一样灵敏,脸上不悦之色愈加浓郁,低下脖子轻嗅她的脖颈,从脖颈挪到脸庞、唇边,冯清辉忍不住躲避,“找骨头吃呢?”
    她一说话吐息喷洒在他鼻端,眼神露出一丝破绽,男人立马脸色变青,蹙眉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没啊,抽什么烟?”她下意识撒谎,说完看着他的眼睛顿了两秒,视线看向一旁沙发腿,“你抽烟我为什么不能抽烟?讲不讲道理?”那么激动干什么,小茉莉早就不吃奶了。
    顾初旭看了眼身后熟睡的小茉莉,不想吵到孩子,随手把房门掩上。厨房月嫂在做菜,没关厨房镂空玻璃门,“咚咚咚”,菜刀剁木菜板的声音,紧接着“刺啦”一声,传来一股淡淡的葱花味。
    两人较劲似的凝视对方片刻,冯清辉脖子有些酸,膝盖淋雨后冻了几分钟,即使天气适宜也不太舒服,就像陈年生锈的铁,光滑的抛光面损伤,骨关节拧巴不灵光,麻麻木木。不过她还不长记性,喜欢穿裙子,一柜子全是各式各样的裙子,且冬天不爱加衣,做不到随时随地保暖。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拿了个毯子盖住腿,眼睛盯着电视机有一下没一下的柔捏,顾初旭一直僵着没动,脸上蕴藏着薄薄的怒火,冷静了片刻,手撑着膝盖坐下,看她一眼,“抽烟多久了?”
    冯清辉却说:“奶粉新换的阶段,口感跟之前不同,她不太爱喝,这两天没闹吧?”
    他一瞬不瞬看着她,“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转移我的注意力。”
    “你不也抽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说到这忽然想到不美好回忆,这应该是他一直当借口的说辞来着。
    气氛有些压抑,低气压,来源于他。
    本以为他要说些难听的话,没成想这男人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戒烟,所以你也别抽了。从今晚开始,我们相互监督。”
    她梗了一下,好笑说:“我才刚学会。”
    他一脸的严肃,审视着她:“刚学会?跟谁学?”
    “一男的,正经人。”
    “我认识吗?”
    “肯定不认识啊。”
    “你觉得什么样正经的男人,会教女人抽烟?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挑剔着。
    冯清辉盘起腿看他,声音柔柔的,“当然是跟你截然不同的男人,没你闷,说话做事比你敞亮。不是好东西你还整天跟宝贝似的抽?嗯……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的对话有些奇怪,我觉得有些界限感对你对我都好。”
    顾初旭说:“这样的界限感,你排斥吗?”
    “排斥。”她咬字清晰。
    “骗子,”男人低斥了句,就这么看着她,“我们除了不上床,跟普通夫妻有什么区别?”
    “就是因为不上床,才具有本质区别。”
    他静静地看许久,低声问:“你是嫌我不碰你吗?”
    就在这时月嫂从厨房出来,清晰听见男人的问话,顿了半晌,悄悄看了眼沙发上因为某种原因吵架的两人,放下菜灰溜溜回了厨房。冯清辉仰着脖子眨眨眼,想喊住她解释一句,似乎只会越描越黑,莫名尴尬,起身去卧室换衣服。
    顾初旭在身后说了句:“动作轻点,睡着呢。”
    “醒了正好,到晚饭时间了。”
    她跟月嫂相处了两年多,关系还算不错,女人之间比较有话题,关于自己婚姻状况感情状况,月嫂都了解,只是有个比较微妙的事,严格来说,月嫂的直接金主是顾初旭,毕竟每月一两万的工资,都是从他账上走。
    做好饭,碗筷一一摆上,冯清辉抱着苏醒的小茉莉出来,顾初旭这时已经离开,方才他频频看墙上的钟表,她就猜出他晚上有事。
    还没问,刘姐便交代:“顾先生晚上有个酒会,刚才走的时候让我知会你一声。”
    冯清辉没作答,低头吃菜,饭后有些困倦,还有个病人的卷宗没看完,需要加下班,她打开电脑,忽然想起买的烟还没尝尝什么味道,心里痒痒的,眼睛盯着屏幕,手探到包里翻找,摸了一遍没找到,狐疑着吸了口气,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竟然没有。
    她记得很清楚,下车时从副驾驶拿起塞进单肩包……
    不用想也知道原因,一时间气闷,咬牙对刘姐说:“以后顾初旭来送小茉莉,就不要放他进门了,直接打发他走。”
    刘姐擦着手,讪笑一番:“会不会不礼貌?当着孩子的面,还是不要把关系搞那么僵吧?”
    冯清辉托着下巴怅然。
    田总举办酒会,选本市最好酒店的附属宴客厅,顾初旭没带随从只身前往,把车钥匙交给服务生,手中捏着请帖往台阶走,低手把西装领下的两枚纽扣系上,脸庞隽秀又带一丝成熟,刚走过去,门口迎宾的两个十八线兼职小模特对视了眼,顾初旭算得上最后一个入场,后面已经没人,其中一个小模特探头追看两眼,“也是来参加酒会的?好年轻。”
    “那是顾总。”
    “很有名吗?”
    个子比较高挑的模特笑了,“让人过目不忘算不算能力?单身,确实算得上钻石王老五。”
    “这样啊,我方才还以为是场内的工作人员……一个成功人士参加这种档次的宴会,竟然连手表都不带?西装坎肩白衬衫以及领带手表,应该是标配啊,就好比吃寿司,米饭、黄瓜条、萝卜条还有紫菜,必不可少的几样……”
    她说到这里,主持酒会的大堂经理摆了摆手,叫她们赶紧进内场引导宾客,关于这位钻石王老五为什么不带手表的问题就此结束。
    顾初旭自然不知道刚进酒店就被别人这么评头论足了一遭,由场内人员领着进了门,从端着托盘的服务生手中拿了一杯威士忌,遥遥望见田总冲他招手,顾氏最近跟他们有项目合作,所以以后这样的应酬只多不少,说来甚至滑稽,他们此次合作的项目,就是当初赵秋芬要做,被顾初旭压制的那个。
    三年前董事会上全票决定把赵秋芬踢出公司高层后,赵秋芬只打了那一通求情电话,此后再没见过,倒是听尹特助提,她去了上海,在祖梦的私人工作室,因为这几年市场紧销缩水,业务依旧不好做,工作室已经连续半年赤字,亏空厉害,不知道撑到什么时候。
    顾初旭听罢什么也没说,低着头,面如止水看文件,许久才说:“创业哪有那么简单,有赚就有赔,如果大家都赚钱,钱从何来。”
    第71章
    顾初旭刚到场被田总叫去, 安排坐田蕾身旁, 起初她是坐姿, 顾初旭没想到她那么高, 扫了两眼, 除了妆容精致, 只能算常见的东方古典美女,一袭黑色露背长裙。典雅大方。
    刚回国的海归见多识广,对待每个话题都能讲两句独到见解。顾初旭全程低着头听, 时不时回以我在听的微笑。
    酒宴开始, 上菜安坐, 两人被安排到一处, 顾初旭全程交流很被动,他的性格不如梅英外放,更多随父亲,不喜搭讪陌生女性。
    他被问到怎么看待怎么看待某证券标榜作为市场晴雨表,结果被别人一句话整的股票下跌事件,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是否是冠冕堂皇的帽子。
    他笑了一下,“股市中如果都是散户,就会有这样的后遗症, 毕竟大多玩股票的人,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被收割的可能性很大。”
    田蕾细长的手臂支着下巴,“所以一个人懂没什么, 不懂也没什么,最怕不懂,却以为自己很懂的文化文盲。”
    顾初旭挑了下眉,不能更认同,抬手去拿水杯,无名指上戒指在明亮宴会厅灯光下折射光芒,想低调都难。
    田蕾视线紧追不舍,极其不自然笑了下,后面就没再怎么讲话。
    他并不是一窍不通的榆木疙瘩,母亲这么用心安排如果都看不出,那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他不知道田蕾什么意思,总之自己心无杂念。
    吃过饭还没离场,梅英的电话紧追而来,隐晦地打探:“田总有没有好好招待?”
    顾初旭不跟她打太极,讲话很直白:“田总很忙,顾不得我,不过田总的女儿很热情。”
    梅英说:“好几年没见蕾蕾了,八成已经出落成大姑娘,她从小就漂亮,你们还一起玩过泥巴,事后被我打屁股……不过你那时还小,估计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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