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在吼了一句后,见到她肩头抖动了一下,暗暗就又后悔自己太过激动。
    她的处境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深深吸一口气,抓了外袍穿上,一句话没有说,转身就跑走了。
    赵乐君慢慢从床榻上坐起身,望着前面的屏风出神,忍不住叹气。
    他高大的身影突然又折回,出现在她跟前,脚步声大得地都在震荡。
    他跑到她跟前,捧着她连就在她唇上啃了一口,气鼓鼓地说:“我不是在生你气!”
    说罢,一撒手,就又咚咚地跑走了。
    赵乐君被他这一出闹得发蒙,直至再也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才摇头失笑。
    ——他这还不是在生她气,眼珠子瞪她都快瞪得掉出来了!
    不过……他要干嘛去。
    下刻,赵乐君就捂嘴。
    又被他亲过脚丫子的嘴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弈:你个又提了裙子就不认账的渣女!好气好气好气……
    第60章
    “……郎君,楚、楚将军拦了车驾。”
    要往衙门去当值的连云身子随着马车的急停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随扈的禀报声。
    楚弈打马出了公主府,就直奔着连家去,正好就在要拐到皇城方向的大道上把人给堵住了。
    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袍,脸跟那衣服是一个颜色的,让连云马车边上的侍卫都紧张起来。
    连云听到楚弈堵路,两根手指头轻轻推了门一下,在侍卫被楚弈摔得四仰八叉时说:“楚将军有事,车上说。”
    语气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丝毫不见两人曾经针锋相对那种凌厉。
    楚弈轻而易举放倒连家几个侍卫,闻言倒是要高看连云一眼。
    起码对方一点也不慌张。
    他舌尖一抵腮,一手撑着车辕,利落跳上车。
    不用人再开口,他大刺刺就坐到马车主人面前,一条腿支着,胳膊随意搭在上边。
    连云扫了眼他说得好听是潇洒不羁,说得难听就是粗鄙的坐姿,眉尖微不可见蹙起,淡淡地说:“楚将军是有什么事,非要当街拦车。”
    “君君的体寒一事和太子身体近况。”
    他开口就直接问,也不跟他客套,本来两人间也没有和气可言。
    连云眉头一挑,一双凤眼内就藏了些许凌厉,下刻嗤笑一声说:“无可奉告。”
    楚弈眼睛霎时染了冰霜,直直看向他,就在连云以为他该暴怒地时候,他突然把腿放下工整正坐道:“连云,君君是我的妻子,我有权利知道她身体情况。我知道你厌恶我,甚至恨不得我今日就身首异处,但是连云……我若是什么都不清楚,我该如何更好照顾她?莫不是,你就没有想她好过的心思?!”
    他的指控让连云脸色微变。
    连云一直认为楚弈就是个莽夫,得了好运道的莽夫。
    可是后来种种事情表明,这个莽夫是有勇有谋,只是平时做事风格会让人先入为主,从而小看他。
    刚才那一番话,嘴皮子可真溜,转眼就往自己身上栽了个不安好心,自私自利。
    连云也冷了脸。
    楚弈却是又说:“连云,算我楚弈拜托你,欠你一份人情!”
    他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的,下颚处一道青筋凸起,可见让他在情敌跟前示弱,让他很难堪。可是他仍旧真诚的说出来了。
    连云望着他深邃的五官,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昨夜那个摊子跟前的两人。
    ……楚弈对她,是真的毫无保留。
    “她体寒,是年少时在军营里加重的。我给调养了一年多,虽然已有减轻,可北地的冬日,寒气彻骨,即便是强壮的战士也要落下一身毛病,想要好彻底,不将养几年是做不到的。”连云猛然闭上眼,自己说话的声音在耳边似乎有些缥缈,“至于太子,挺好,你若不信,你自去问他。”
    太子的身体如何,他不能对任何人说起,除非太子自己愿意跟楚弈透露。
    楚弈放在膝盖的双手慢慢握拳,再问道:“要怎么调养,平时又注意什么,如果受寒,是否又会加重。”
    连云习医,但本就不是良善之人,闻言后冷笑道:“自然不能受寒,上郡和北地都是苦寒之地,若让她久呆,雪上加霜也未必不可能。”赤|裸裸的打击楚弈,也不怕把自己想留赵乐君在洛城的私心暴露。
    果然,楚弈刚柔和一些的眼神,霎时就迸射出凌厉寒芒,马车里火|药味十足。
    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冷着脸听连云说一些日常保养事情,完后转身就打马跑走了。
    连云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看着楚弈往皇城去的身影,耳边就又响起他刚才在自己挑衅之后那就‘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难道说,他就真的把赵乐君留在洛城?!
    楚弈就不是这样的人!
    连云让侍卫关了车门,以为能心平气和见楚弈这面,等门关上后,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都被他生生捏成了两半。
    他也是高估自己了。
    **
    楚弈明显是负气离开,赵乐君担忧地让人暗中跟着,但人跟不到皇宫内去,只好中途回来给报信。
    “他见过连云就又进宫了?”
    赵乐君心里发紧,他总不能是去惹她父皇吧,这个时候,他进宫能做什么。
    她只能借口让窦正旭给太子送去东西,让他能找探子打听一下消息。
    魏冲这个时候正好在她跟前,摇头晃脑地说:“这人怎么天天给你闯祸,你这是找夫君还是找个儿子啊?老母亲的操心命哦……”
    赵乐君当即睃他一眼,一双美眸透出丝丝的凉意,让魏冲倒抽口气,老老实实闭嘴。
    得得,这真是成了护窝子的老母亲了,一句孬话都不让说。
    他皱皱眉头,下刻就又哼哼唧唧地说:“我得了个消息,您那好父皇派人想找楚家老夫人的下落,看来是恨急了。不是我要多嘴,你如今跟他明明和离了,却又不清不楚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真肚子里长块肉,你父皇会怎么对你?!”
    “你不会离开洛城吧,那不是逼着那个莽夫造反?!还有那些蠢蠢欲动的武将,特别是霍廷,被监视着都还千方百计去走动,你就不怕楚弈也因此被挑拨得一起揭竿而起?”
    到时太子要怎么办?
    她又要怎么自处?!
    “来日方才,谁也预测不了以后会怎么样。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我心如初,任是千军万马也不能撼动。”
    她誓死都会保住弟弟,直到他顺利登基,朝政在握!
    这也是保住她自己!
    魏冲被这个冷静到极点的女人有些气着了。
    他忍不住抬头去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她的倔强其实都在那冷眼的五官中暴露无遗,别的女人一双桃花眼都是勾人心弦的,唯独她一双桃花眼,眼角上扬间就化作如刀刃一般的凌厉,叫人招架不住,不敢多看。
    明明是个绝美的人儿,倒是让人不敢消受了!
    他舔舔牙,忽地笑了。
    赵乐君被他笑声闹得莫名,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能使他发笑,她看过去,魏冲却已经在那里不正经地吹口哨。
    让人更加猜不透他刚才的笑里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随着时间推移,赵乐君还在耐着性子等窦正旭回来。
    魏冲百无聊赖就在她跟前杵着,一会跟她说说在南阳汝南的一些见闻,一会又跟她掰扯听到探子汇报的胡人公主在宫中那些事迹。
    “你那父皇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听说到今天才休养好,可是整个人就跟离魂了一样。二王子还要对着她埋怨和威胁恐吓,可怜见的,如今陈后要完蛋了,也不知道你父皇会不会对她有不同。”
    赵乐君就在他絮絮叨叨中站起身,他也跟着坐直问:“干嘛去?”
    她等不下去了,想要进宫去。
    正好窦正旭归来,见她走出来,抬手抹了把汗说:“公主,楚将军是去了太子宫里,被太子留下用午膳了。太子说让你别担心,他会看好楚将军的。”
    赵乐君神色一松,他居然跑去找太子了。
    不过没有去捅破天,爱在东宫待多久就待多久吧。
    魏冲就看到她眼神都温柔了许多,嘴里啧了一声。
    窦正旭此时又说道:“公主,圣上刚刚下旨,陈国丈要处极刑。听闻是直接就在大牢里赐下酒,算是给他出身世家的一个体面,至于陈家的嫡支都给贬了,在世家中除名,没收家财,赶出洛城。”
    陈家早就抄了,现在才下旨,其实已经拖了很久。
    魏冲在这个时候接了一句:“圣上恐怕是没能找出陈家的私兵藏哪里,恼羞成怒。陈家一但没有了权势,那些兵就只能够散了,自顾逃命。”
    “这样也好,陈国丈是罪有应得,没有什么好同情的。陈后那里有没有消息?”
    “圣上应该是怕来日史书工笔写得他太冷酷,只是下令关禁,没有让废后也随着父亲去了。”
    赵乐君手就握紧,嘴边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陈家一事彻底了结,朝中似乎就安静了下去,变得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而这后的几日,楚弈居然从太子宫里出来后就回了将军府,赵乐君连着四五日都没有见到他人。
    她只当他心情不好,上回的事情他生气是应该的,也就不去扰他。
    这日早朝,不知道哪个大臣突然提出说恒王已经十二,本朝的皇子这个年岁都会随母去封地。陈废后失德,自然是不能再离开禁宫一步,但是皇子到了年岁就该按着祖制,前往封地。
    楚弈在洛城,每回朝议都是在的,听到这话,免不得抬头去看站在最前边的太子。
    少年身形丝毫不动,根本没有为这个对他有利的事露出任何表情。
    唯独帝王沉着脸,被气得手发抖,带着怒意看向太子,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太子你年幼时母亲也不在身边,你来说说,恒王是否现在就该去往封地?”
    太子好半会才‘啊’了一声,无辜抬头看向帝王,双手举着笏说:“儿子以为……该遵祖制。”
    武帝根本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敢当朝赞同提议,一时懵在那里,在回神后,就见到太子朝自己微微一笑。
    他一愣,下刻是脊背发寒。
    太子面上笑着,那盯着自己的目光却如同吐信子的毒蛇……
    武帝突然心头绞痛,冷汗淋漓,直疼得弯下腰,连声喊连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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