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彰的战法非常简单,就是堂堂正正压上去,以损失来换损失,以鲜血来换鲜血。
    可是相互的损失,只是一看,就非常清楚。
    最先出阵的高燮部,一万人的军阵,完全就是一头洪荒凶兽,用凶残无比的杀伤快速的就击破了靖绥军的当头先锋营。那是郭明手中最精锐的一个营,却毫无反手之力一样就被击溃了。
    然后到现在,一万人扛下了三万人的攻击,其中就包括着赵军……
    河东军的兵势还有万人未动,而靖绥军,只剩了薄薄二万人。
    堂堂正正布阵列队,以万千人合为其一,只要不捣弄出来热兵器,就是大规模的骑兵冲阵,也破解不了。
    这是堂堂正战。
    “都督,怎么办?”眼见靖绥军渐渐趋于劣势,有将不禁问道。
    郭明倒有着狠劲,见此情况,先是仰天一通大笑,然后厉声说道:“本都督誓决一死!”
    被杨延彰驱兵截住了头,那就不得不战。否则靖绥军低落的士气就会更加低落。而现在,既然战上了那就要战个彻底,一退,就是全军大溃,靖绥军,郭明自己,一样要完。
    “靖绥军不行了!”
    杨延彰在时刻关注着对面。随着战事的进行,靖绥军的士气越来越不堪。肃立的后阵似乎都有了小许的骚动。
    他们的士气已经到了临界点了。
    令旗再一次挥动,五千新军被杨延彰加进了战阵。这还是他开战以来第一次在没有靖绥军增兵的情况下,自己主动增兵的。
    场上的靖绥军支撑不住了。郭明也将旗一摇,添了两营兵近前。“杨肇、高举!”
    “末将在!”听到杨延彰的呼喊,杨、高两员亲将大呼回应着。
    “带上你们手下的骑兵,带上火油罐,给我直劈赵军。”
    杨肇、高举听令,喝着:“末将领命!”
    说着,立刻将旗一举,五六百骑兵疾驰而出。这是杨延彰、高燮手下三万军中仅有的骑兵。
    伴随着闷雷一样马蹄声,浓密烟尘升腾,一大片红云一样的骑兵,冲了过来,兵锋直冲已经摇摇欲坠的赵军军阵。
    作为地方最精锐的战力,自从靖绥军的先锋营溃败以后,赵军就当然不让的顶到了最前面,承受起高燮部巨大的压力。
    三万人对付高燮军一万人,但两万靖绥军所受到的压力加在一块也不如赵军,谁让它们是主力呢?
    厮杀到现在,赵军要撑不住了,他们死伤惨重,阵势摇摇欲坠。
    杨延彰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推赵军一把,尽快给高燮军松掉一个大大的负担。
    高燮部一万河东老军,精锐是精锐,能打是能打,可也不是不死人的,他们现在压力也很重。
    五六百骑分作了五六十个小骑队,在河东军阵列间的缝隙中穿梭。很快赵军就到了眼前。
    “上火!”所有骑兵的马匹上,都安装了一个用铁条固定的铁管,铁管内有火折子,迎风即燃。
    每匹战马左右鞍下缀着三到四个火油罐,马身披着毡毯,一斤大的小坛子,缀在草藤编织的软网中,战马奔驰也撞不破。
    马匹速度放慢了下来,每个骑士都披着厚厚的盔甲,策马前行,心脏也是随着马蹄声的放缓而猛烈的跳动起来。
    “扔!”高举一声令下,取出兜带里的火油罐,在铁管前面一撩,沾满火油的封口油布就立刻烧了起来。
    “啪啪!”火油丢在赵兵的身上,撞上铁甲,顿时化作一片火焰。这不是霹雳弹,没有血肉横飞,但四溅开来的火焰杀伤力和威慑力比之霹雳弹有过之而无不及。
    沾上了就脱不掉,想想就是吓人。
    赵军从没有遇到过骑兵丢火油罐的,顿时军阵动荡,炸开一片。军士看到小队骑兵前来就纷纷退避。
    “杀进去!”杨肇怒吼着,瞅准这个机会,聚集上百十名骑兵,一手举着燃烧的火油罐,一手挥舞着马刀,随在杨肇其后滚滚而去。
    杨肇没有去招呼火油罐,他双手舞着一柄狼牙棒,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这百十名骑兵汇成一股冲击洪流,蹄声翻滚,尘土飞扬,大地在铁蹄击打下震动,赵军本来就炸开一片,慌乱了阵脚的阵列,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而要是在平时,就是一百具甲铁骑,都不可能破开一万严整的军阵的。
    “杀!”杨肇暴喝,只见寒光闪动,挟着冲锋的动力,狼牙棒所向披靡,一颗接着一颗的脑袋碎成了烂瓜,鲜血喷爆。
    马匹长嘶,喊杀震天,马蹄声撼动整个战场,一百骑跟随着他直冲入敌阵。
    连续不断的肉体相撞的闷响,精炼的兵刃在血肉中发出尖啸,敌阵在须臾之间就被他冲了过去。
    短短片刻的冲锋,百十骑只剩六七十骑了,这就是冲阵的代价。
    不过紧接着其后,高举就带领着余下的五百来骑冲了进来,这铁流一样的冲锋,瞬间击垮了赵军最后的士气,经过了多时的战斗,疲惫不堪的赵军彻底崩溃了。
    “赶着他们往后卷!”杨肇、高举怒吼着,带着骑兵有经验的驱赶着赵军败兵反冲靖绥军。
    直接杀死他们并不如击溃了他们,然后再驱赶着他们为己所用。
    果然,在驱赶中,崩溃的赵军哭喊着丢甲弃甲,逃亡着抱头而窜,将后面的靖绥军阵营冲的一塌糊涂,却少有几个有勇气死战不退的。
    哭喊声,惨号声,赵军的崩溃让整个靖绥军都蒙上了重重的阴影。往轻了说,他们自己溃败不说,还在搅乱着靖绥军阵列。往重了说,赵军甚至起到了多米诺骨牌那倒下的‘第一张’的作用。
    “杀上去!”
    高燮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以自己的亲兵为先锋,简单整个了两部后,就刺入了赵军溃兵中,很快贯穿了整个赵军,将矛头探进了混乱中的靖绥军中。
    更大范围的崩溃开始了。
    “赶上去!”更大规模的混乱被制造出来。那就意味着更多更大的机会。
    眼见着敌军中央一片混乱的洪流涌起,杨延彰知道时机已到,挥起手中的长枪:“弟兄们,跟我杀——”
    五千最后的河东精锐,形成一道滚滚的洪流,向着敌人直冲过去。
    苦苦支持的正面靖绥军也不堪重负了,军阵左右混乱,中间面临着河东军的最直接压力,突然之间局势就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了。一个个靖绥军呼声大叫这转向就逃。
    有人带队,就有人随从。没过多久,正面三万靖绥军就不断溃散,形成着蔓延数里的崩溃线。
    郭明额头汗滴淋淋,他手中还有一万军队。但这一万军队能力挽狂澜吗?郭明没有一点信心。他自己心中更愿相信——自己就是把手中的一万军投入进战场,也挽救不回战局。
    这时,本来阴沉着天空,大滴大滴的雨点突然掉落下来,砸在地上,溅起的不止是尘土,更有着血腥气!
    战场上到处皆是鲜血,随着地面渐渐被雨点打湿,血迹也渐渐的汇聚于一处,变成了红色的泥沼。
    在士兵和马蹄践踏过后,血色的淤泥四处飞溅。
    雨越下越大,一具具尸体倒下,尘土中,血水与泥土融于一体。
    没有雷电,已经十月份了,下雨不打雷更常见。
    郭明带着还保持着次序的一万军退了,整个战场上的靖绥军被突然落下的冰冷雨水浇灭了自我心中的最后一丝血勇。
    连绵崩溃,彻底不可挽回。
    当然,现在的河东军也好不了多少,大雨一下,天地间骤然一黑,宛然黑夜,这种情况下杨延彰也无法指挥了。
    雨,越下越大。
    噼噼啪啪的,只是片刻,就全身湿透。
    河东军也只是追杀了十几里地,遍收住了脚步,由于大雨,无数的靖绥军四散奔逃,显的一片狼藉。
    “命骑兵四处高喊,降者不杀……哎,战果怎么样,就只有雨后再看了。”
    杨延彰甚是郁闷。没有这场雨,他至少能留下郭明三四万军,而现在……
    说着,下达命令:“回营!”
    营地扎的很牢固的。以圆木为墙,一排长一排短,把树干底下烧焦以后埋二分之一入土中,长树干排成紧密的一排在外,短树干排成一排在内,在两排树干之间架上木板,分为上下两层,这样长树干长出的部分就成为护墙,木板上层可以让士兵巡逻放哨,下层可以存放防御武器和让士兵休息。
    军帐都披着油布,里面点着炭火,帐篷内烘烤着用不多时地面就干燥了。
    两刻钟后,杨延彰就舒服的坐在桌案旁,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燥整洁的衣服。
    火盆里的火噼啪烧着,带着温暖的热流充满着帐篷,杨延彰在拟写着送交祝彪的军情文书。
    有了今日这场主力碰撞的胜利,杨延彰对独立收服延平郡有着绝对的信心。
    庆襄郡城,十月十三日。
    城中城外都已经宁静,但是血腥和尸体,使这个夜晚,显得特别的森冷和凄凉。
    城外不远的汉军大营,却多有火光升腾,天空映成了一片红。
    对比之下,城中的‘荒凉’更显出区别。
    王怀站在城上,望着这一切,心中苍凉。
    三日前,就在杨延彰大战郭明的同一天,祝彪也率精骑突进杀入了自家桑梓——庆襄郡。
    他没有第一时间挥兵下郡城,而是先拿下了庆县,收拢了逃难出去的老家族人,这才兵临城下。
    但两天的时间中祝彪肯定不是只收拢族人,庆襄郡诸县,十有七八是大户反正,汉军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城池。赵军眼下的局势实在让人没信心,以至于就在昨日祝彪兵临庆襄郡城的当天,城内几家大户就趁着两军对峙之际,举私兵接应,以至于郡城陷落赵军之手时没有流过的血,这次流了个够。
    接应失败了,但几家大户并没有都做刀下鬼。到现在,残兵们还聚集在某户大院中顽固抵抗呢。
    城外汉军对城内总数不过六七千人的赵军威慑太大,如果不是内应们估错了赵军的战斗力,这次行动本该是成功的。
    只能抽出一半左右兵力的赵军,击败了大户们的内应,却无法再接再厉彻底将这几家大户铲除。留下了七八百残兵,膈应人一样让赵军上下没个踏实的。
    不过一场杀戮下来,好歹是把不稳的民心给压下去了。虽然这弹压在汉军兵临城下的情况下是那么的不稳定。
    王怀此时转过身向外走去。
    郡守府前一个往来的百姓都没有,上马去城墙,不多远就见到一群持着兵器的赵兵正看管着一群老百姓。
    这些百姓,都面带惶恐之色,有男有女,在刀枪的看管下,却不敢发出声音,是严令拉上来搬运石块的。
    不去看那些百姓的恐惧的表情,王怀阴沉着面孔,顺石阶上了城楼,刚不久前他才从这里下去。
    城楼内有一处歇息地,王怀在城墙上转了个左右,刚在椅上坐下,就有人来至门外。
    “主上,许大人求见。”亲兵在外面禀报的说着。
    许大人就是许士进,原庆襄郡某县县令,现在成了庆襄的太守。当然,他也只是名义上的太守,实权还完全是王怀掌握。
    听说是他到来,王怀就说着:“让他进来。”
    “是,将军。”
    不一会,一个消瘦男子就从外面走入,就算在这时,身上也还有几分斯文潇洒之气,只是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黯淡无光。
    一进来,许士进先是朝坐上的王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一脸忧色的说着:“王将军,庆襄城已被祝彪大军困住,城中守军骚动,大户豪门不宁。如此非良善之地啊,将军,您还是早做定夺才好。”
    “非良善之地?我也知道庆襄城不是良善之地。但,哪里能去呢?”王怀重复着这一句,抬头盯住许士进,看了一会。
    就这一会,只看得许士进冷汗直冒,王怀收回目光,淡淡的说着:“那依你所言,该如何做啊?”
    许士进干笑两声,不过想起城内的情况,犹豫了下,又壮着胆子劝的说:“王将军,依小人之见,这仗是不能再打下去了。这一时的挫折算不得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庆襄郡已是在祝彪的掌控之中,只这座郡城,也守不得几日了,若是再耗下去,不仅城中百姓大户恐生叛意,便是城内的将士也不愿意。不如,王将军先假意归降于祝彪,暗地里慢慢恢复实力,来日有了机会,再谋打算也不迟……”
    “你的意思,是在劝我归降汉军?”王怀目光冷冷的盯着许士进。
    许士进忙说着:“王将军,只是假意归降而已,有朝一日时机到了,您还可再谋西去啊!”
    “当我是三岁娃娃?”王怀勃然大怒,再也不想见这个人了,猛地站起身,冲外面喝着:“来人。”
    “将军!”听得动静,几名全副武装亲兵从外面进来。
    王怀一指对面已吓得面色发白的许士进道:“拖出去,斩了!”
    “是,将军。”几名亲兵不由分说,上来拖起许士进便向外走。
    “王将军,您不能这样啊。许某一片赤诚啊,士进完全是为了您着想啊。请将军饶士进一命,王将军……”许士进被拖出去后,喊声越来越远。
    直到声音再听不到,王怀方阴沉着脸,重新坐下。端起茶盏,刚喝一口,就忍不住啪的扔落在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果没一个可信的。”
    庆襄郡城外,连绵大营,望上去壮观。
    此时夜幕深沉,各个营帐内已油灯已经熄灭。
    唯有主营帐中,灯火通明,桌上满是文件,在塌前摆放着几卷书,祝彪此时就正半躺在塌上,翻阅着书本。
    只看了一会,就觉烦心,随手置在一边,躺下后,稍微闭目养神。
    这时,窦兵将晚饭给他送了进来。
    历来好美食,胃口极佳的祝彪,今日看着桌案上摆放的几样饭菜,也食欲不振。
    “只留下这两样就可!”只留下其中两样,余下都让窦兵端出去。
    勉强将饭菜食罢,亲兵进来收拾妥当,祝彪起身走出营帐。看似巡营一般,实则内心里正苦苦思量着祝明的来报。
    九曲剑派生变故了。李逸逍,就是宋滢竹那个儿子。跟龙颜成亲一年多厚,上月龙颜诞下一子后,跟自己老爹以及爷爷的关系迅速恶化。穆薛华传来的最新消息说,李逸逍甚至都跟自己老爹动起了手来。
    十月初三,也就是十天前。曲州东部有魔教中人痕迹显露,九曲剑派由护法长老江庆岩亲自带队,李逸逍包括其内,开去山下行事。结果一行十几人全军覆没,江庆岩这个祝彪的老冤家对头横死郊野,尸体惨不忍睹,余外人一半死的不能再死,尸体就在江庆岩周边,另一半人,就是李逸逍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自从无量道残卒投入到河东以来,之前十二天都神魔掀起来的波浪就渐渐平息了下去。魔门退出北汉,退出北隅,已经很少再有他们的行踪暴露了,更别提对本地武林实力痛下杀手。
    九曲剑派这么一遭惨剧,在刚刚平静下的北汉武林,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穆薛华传来的消息说,九曲剑派已经在积极联络沥血门和文殊院、朝阳观三家,有意四派结成真正的统一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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