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个县城住不下六万大军,宋军拿下了峪口不假,但祝彪实在不认为都到了这个境地的宋军还有‘扰民’的必要。
    军马宿营地依旧在城外。
    深夜了,营地里还有点点火光燃亮着。
    祝彪立在章甫阳营外百步距离的一棵树下。看着眼前简陋的营盘,耳朵里再一次回想起了宋王说的那番话。
    “孤对张将军有大恩,虽现其家小落难,但料想张将军不会叛孤。可章甫阳……侍待双亲极孝,怕……”
    祝彪静静地看着,看着。章甫阳,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营地内大帐,一盏孤灯燃亮着。退去了战甲的章甫阳,此刻满脸的疲惫和虚脱的坐在铺垫边,像是经历过了一场多么煎熬的战斗一样。
    拿定主意了,终于决定了。“宋王恩情,祝帅恩义,甫阳只有来世再报了。”父母家小生死未卜,牵肠挂肚,让章甫阳每每想起就心如刀绞,痛如刀割。
    现在他终于决定了……
    一封书信放在了几案上,手提一把剑,背上一个包裹,章甫阳掀开门帘踏出了帐篷。帐前,二十多名退去了战袍的亲卫在竖立等待着他出来。“走吧……”
    再也不回头看一眼,章甫阳这一去就已经决定,从此,再也不理军战兵戈了。
    “走吧!”祝彪叹了一口气。章甫阳如此选择是他自己决定的,今后彼此之间就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公子……”窦兵眼中却起了一丝杀意。章甫阳是为军中大将,现在宋军的虚实,他可了如指掌。
    “只要不带兵叛走,何必要杀人?”
    清晨,号角声响起。寂静了一夜的大营迅速归于了喧闹,全军清查一遍,发现人数比先前少了四千还多,并走了章甫阳等军侯以上军官三十余人。
    但是,当祝彪看到满头白发的张楠时候,他沉定的心猛地感动了。这可不是作秀、做假,那是真正的一夜白头。
    满脸的坚毅和杀气,现在的张楠跟昨夜相比,就像换了一个一样。
    “张将军忠义,祝彪佩服!”
    黑夜中亮起的一盏灯火,这时的张楠,浑身散发的光芒就是太阳,也要逊色三分。
    得知情况的宋王快马从城内感动营中,抚着张楠,泪水盈眶。
    祝彪不知道宋王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还是光顾着来作秀的。但是军中的士气经此一事之后恢复到了65,却是不该变得事实。
    “起营,起营……”一些不必要的器具全部舍去,轻兵快马,大军直奔着永隆郡切去。
    刚刚经历过嘉州军平推的永隆郡兵力空虚的紧,嘉州军在永隆组建的郡国兵,现在架子都还没有彻底搭建起来,如何能与人数多达五万余人的宋军抗衡。
    只用了两天时间祝彪就行进了二百六十余里,连克四县,杀到了永隆郡城之下。
    面积较临河尤大上不少的永隆郡,是开州的第一大郡,下辖十三县之多。
    永隆郡城,五万余宋军在城下扎营,夜空下,赤红的篝火光,处处可见。
    明月清辉。
    两天来行军一般拿下了四座县城,宋军士气再度有所回升,不少部曲都达到了70点,就是不到70点的也达到了67、68。
    但两天时间也给了新任永隆太守杜春之召集兵马的时间,虽然他召集来的都只是刚刚拉起来的队伍,但不管怎么说,现下的永隆郡城也集结了小五千号人,兵甲齐全。
    郡守府内,杜春之坐在窗前的桌旁,虽非甲胄在身,他浑身上下却带着凛凛杀气,似乎不是文官,而是一员征战沙场的猛将。就在这时,房门打开,走进来了一人,正是他手下长史葛林。
    “大人,樊将军来信,要我们务必守住郡城。如果可能,最好纠缠住宋军,让他们困顿城下。最多只需要两天,他就会亲率援军赶到。”
    杜春之微微一笑。“宋王无能,祝彪后路失火,六万大军成了无根浮萍。此战定开州,朝廷胜券在也。
    永隆郡城,本太守自也会守住,可想要吸引住宋军,吸引住祝彪,纯属无稽之谈。
    眼下之局势,即使你我不通兵法之人也是知晓,祝彪军现在正身陷死地,如何会因为一个永隆郡城而困顿两日?
    樊将军心挂孟门,心乱矣。”
    “哈哈,孟门郡乃是樊将军驻地,就食之所在,如果被祝彪冲入,今夏,樊将军苦也。”
    “事关且身,无外乎也。樊将军一时糊涂罢了。”
    “不过大人,如让祝彪真就杀入了嘉州,以其之能,怕就是最后剿灭其军,嘉州也会被他搅个翻天覆地啊。”
    “嘉州事杂。嘉州乱,朝廷有忧亦有喜,而开州大定,更喜也。”
    葛林想了想,称“善”。嘉州的势力不只是有朝廷,还有夏王那一边的人。而夏王与唐王,关系可并不怎么好的。
    虽然在应对朝廷上,大势所趋,二人乃是盟友。可是,真正到事情上,你压我打,也是小动作不断地。
    “……宋王德义不休,目无法纪,藐视天子,天子仁德,向来予以宽容,可乃之毫不体恤天子之心,依旧犯上之举频繁,现更是发乱兵,搅纲纪,实罪无可恕…………
    我等乃受天子之恩,自当报效朝廷,尽忠社稷,今日之议,便是聚凝以一心,邀诸位与本太守同心伐贼,戡乱扶正……”
    杜春之的‘邀’不会涉及到底层的小兵,在堂上的一众,除了郡中的领兵校尉,就全是军司马和各县县尉。
    这些人不是嘉州军的老人,就是嘉州军在永隆找到的‘积极分子’,当下人人应诺:“愿为大人效死,讨宋逆伐乱贼,众志一心!”
    说着,齐齐半跪在杜春之脚下。杜春之脸色大喜,“好。有诸位忠义良将在,我永隆固若金汤。”
    就在此时,外面匆忙奔进一兵卒,在杜春之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杜春之面色顿时一变。
    “诸位,宋逆兵于城下,已经摆开阵势了。尔等速回军中,集合本部士卒,准备战斗。”
    杜春之一眼,闻此,堂上的军官、校尉脸色亦变了样,匆忙离开,各自集合队伍去了。
    “你二人,随我去城头。”指了二名护卫,杜春之来到北城门处,登上城门楼,向外面一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亦是皱起眉来。
    就见城外战鼓震天。
    在早晨阳光照耀下,宋军军容鼎盛,一个个以千人为一个的方阵,踏步而来。所有的方阵之前,一个“祝”字的大旗挺立,威势迫人。
    太阳在不断上升,普照大地,映得宋军兵器闪烁着亮光,更添了三分杀伐之气。
    “有我无敌,有我无敌!”猛的,城外数万人齐声呐喊,声音震天动地,顿时使城墙上杜春之以下,无不变色。
    数万人的震天高喊后,宋军士气为之一振,连身为祝彪的祝彪也感觉热血沸腾。
    冯恩江正在夸耀武功,策马单骑在城下喊话,一半是打压敌军士气,一半是鼓舞己方的士气。在宋军内混了这么长时间,冯恩江、窦兵二人的知名度也可以说是响亮全军。谁不知道他们是祝彪的心腹,谁不知道两人的武艺高超。
    冯恩江本人一点都没受现下困局的搅扰,对于祝彪他有着一万分的信心。策马前行,身形笔挺,喊话的声音透出强烈的斗志和信心,人马所到处惹起军中阵阵的喝采声,确实让宋军的士气再有了一丝振奋。
    冯恩江的高呼劝降自然为杜春之看的一清二楚,见冯恩江如此不可一世的神态,对自己士气打击甚大,心中立时大怒。就转身看向一人,问着:“能射杀此人否?”
    “大人,此人虽是耀武扬威,实是在城外五十步远,要射中他卑下手到擒来。”这人正是杜春之的两个护卫之一,三十岁左右,表情沉毅,体态精壮,眼眉间就有一股厉气。而更异于常人的是,其人手臂已经变形,那右臂要比左臂粗壮了一圈不止。
    “于我射杀此僚。如能杀了,本太守必有重赏。”杜春之眼中寒光直冒。这人虽是他的护卫,实际却是从樊昭那里求来的的神射手,本来是防备刺杀的。
    这护卫听到重赏二字,眼睛眯了一迷。反手抓出弓壶的大弓,搭建扣弦,走到了一个箭眼旁边停步,这个箭眼下面,就正是冯恩江继续在耀武扬威的身影。
    护卫先没有动手,而是目测了距离,再慢慢调整着角度,而自始至终他弯弓搭箭的两手就动也没动。箭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却是代表着死亡。
    猛的松开了弦,只听“噗”的一声,利箭顿时闪电一样穿过五十来步的距离,直向大声吆喝着的冯恩江射去。
    几乎同时,冯恩江莫名的警觉,身子不假思索的就向左一让,只听“噗”的一声,肩膀被一道黑影擦过,身子不由得在马背上晃了一晃。扭头看护肩,吃惊的发现上面竟然被打出了一道痕迹。
    冯恩江猛向看了上面,策马后退了几步。
    下一刻,城上传出了失望的声音。
    见此情况,冯恩江那里还会不明白。“无耻之辈,卑鄙小人,竟然暗箭伤人。有种的下来单挑,爷爷一枪捅不死你,我冯字倒着来写!”冯恩江有种阎王殿上走过一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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