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上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灰色的轻纱。
    此时东方的天际已微露出一丝蛋白,云彩都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艳红的色彩如若浸染了鲜血。
    兴和至郡城的官道一点,咸占驿。
    邑城上,陈安手按长剑迎风肃立,方正地脸庞透着股无言的坚毅,幽亮的双眸炯炯有神的凝望前方,整个人就像一块石头。
    先繁峪山,后威县,再方山、交口,最后破斩黄冠,兵围郡城。
    大军越汧山入东城郡,兵将心都是怀着一股惴惴不安的,可现在,在祝彪的带领下他们越来越有奔头了。
    与黄冠那一战,完全激发了宋军的斗志和信心。
    近乎全歼了那支太子军,而己军伤亡不过是千许。连续的胜利下,就是陈安也开始对未来抱有新的想法了。祝彪给了他们新的希望!
    士气稳定到了80+,就是最好的明证。
    “咚咚咚——”
    雄劲地战鼓声从邑城西门绵绵传来,激烈雄浑的节奏直令人窒息。
    伴随着——“呜呜呜——”
    悠然绵长地号角声,杨复带领着一万太子军潮涌而至。
    出兵数日一战未打,却来了个往返跑。太子军上下甚是憋气,一个个战意激昂。
    “杀~杀——”
    阵阵杀伐声自远处遥遥响起,渐近渐扬,最终汇聚成一道喊杀声,响彻云霄。
    人到一万,无边无沿。时辰又是朦胧黎明,太子军与天地的灰影融合在一起,猛地一看简直是铺天盖地地漫卷来。
    通红地火把犹如点点繁星那样密集,从远处滚滚而至,很快就将咸占驿邑城前的空地化成了一片红通通地火海!
    亮如白昼地火光中,似乎有无数太子军士兵如蚂蚁般拥来,挤满了整个城前。黑压压的一大片。
    杨复实在是一个人才,连夜行军,又是漫涌而至,但队列严正,前后左右四面皆有严密的防备,绝不会让人有一丝的可乘之机!
    陈安高高的举起右臂,在左右熊熊燃烧的篝火照应下,用一种平冷的声音喝道:“步弓手——全力散射——”
    祝彪可是集中了军中七成的步弓手、弩兵调拨给了他。陈安的一声令下,就见邑城墙垒上,上千的弓弩手同时举起手中长弓、劲弩,无比冷静的从箭壶中抽出一支支雕翎箭搭于弦上。
    弯弓搭箭,静待敌军。
    墙垒之下,一队队太子军刀牌手蜂拥而至——
    “放箭——”
    “唆唆唆~——”
    千支箭矢同时划破长空,发出的刺耳地尖啸声响彻天外。
    “竖盾——”
    墙垒下的太子军阵营中响起一声声炸雷般地大喝。冲在最前面地太子军刀牌手迅速将手牌顶在头上,单刀在鞘中,另一支手合力抬起简单的云梯在这箭雨下毫无迟疑的继续前冲。
    “笃笃笃——”
    连续不断地闷响声中,一支支锋利地雕翎箭或是插在了太子军士兵地盾牌上,或是透着盾牌插入下面的肉体中,给冲锋中的太子军士兵造成了无可避免的伤害。只是单就这么一点的伤害是根本不足打乱太子军潮水般地冲锋的。
    五十步——三十步——十五步——
    “步弓手退后,刀枪兵上前——”
    邑城城垒面很窄,但也足够两个人前后施展的。
    “杀——”
    见已经冲出了箭雨覆盖区,冲锋中的太子军士气大振,转眼间就冲到了关墙下。一架架简易至极的云梯被高高竖了起来,没有底座车身,只有顶端锋利地挂钩隐约可见,闪烁着冰冷地寒芒。
    墙垒上,陈安依旧挺立如松,上面所有的宋军士兵也都面带轻松。平地较量里,你太子军也还不是自己的对手,现在己军还有了两三丈高的墙垒在手,就更不用怕了。
    “咣——咣——咣——”
    上百十架云梯几乎是同时搭上了咸占驿城垒上。
    通过顶端地倒钩,一架架云梯都死死地钩在了墙垒外沿的土墙上,倒也为极合适。
    两三千名太子军步卒呼啸着从箭雨中冲出,拥挤到两丈高的咸占驿墙垒下,口衔战刀,头顶盾牌,手脚并用,如一支灵猿一般地顺着云梯就向上攀。
    城头陈安,把手向后一探,一口明亮照人的大刀已经握在了手中,“杀——”一声炸雷似地大喝平地响起,还未落下就见一道寒光抹出,如斩草芥一般削断了身前搭上来的一支云梯的倒钩,碎木蹦飞间,轻松之极。
    “呼呼——”
    一团团婴儿大小的黑影从城垒上凌空砸下,攀爬在云梯上地太子军士兵无从闪躲,大多被砸个正着。
    便是有盾牌相阻,那单臂之力又如何能与凌空落下的石块相抗衡,纷纷惨叫着从云梯上翻滚跌落,顺带着还连累了一串身后的袍泽。
    这样的,便是大难不死多也会头破血流甚至摔折了腿,而他们这些伤员若还稍有不及后撤,就依旧有很大可能被紧接而下的檑木滚石砸在身上。
    可只要是战场那就会有伤亡,一个太子军士兵落地,就会有更多的太子军士兵悍不畏死地继续攀援上。还不知晓黄冠一战结果的杨复军,士气军心依旧,他们继续看不起着开州宋王军,继续有着心理优势。
    城垒之上,陈安首发事例斩断了一支云梯的倒钩,大手随之一挥,沉声道:“刀斧手,砍断了它们!”
    实际上根本就不用陈安再做出吩咐,城垒之上的数百名手持利斧地壮汉,已经蜂拥的上抢到前,两人一组,照着钩在土墙上的云梯就挥动起了大斧。
    不是砍那两条倒钩,而是砍那倒钩与云梯的连接处。木屑纷飞中,一架架云梯勾手纷纷被砍断。紧跟着一支支长杆从墙垒上伸出,撑住云梯顶端就发力往外推,不多时百十架云梯就已经摔掉、坏掉了一半。
    太子军阵上,杨复目睹云梯纷纷被毁,己军攻势受挫,神色无丝毫变化。
    咸占驿距离不到四十里,里面的虚实他心中清楚得很,想靠这种地方阻拦自己,是绝对的痴心妄想。“继续进攻,午时前拿下此地——”
    “得令。”一名亲兵双手抱拳,应了声后急忙转身传令去。
    “咯吱——咯吱——”
    伴随着杨复的将令,太子军的新一轮攻势转眼就摆上了场面。
    轒輼车——下虚上盖,形如斧刃。其车梯盘中空,可容人著地推车,有车轮四,其盖以独绳为脊,以生牛皮蒙之,中可蔽十人。
    杨复军中没有标准的轒輼车,现在派上用场的二十多辆都是由随军的运粮板车改装来的。
    “喀——咔咔——”
    随着轒輼车的上前,防线上立刻响起了一阵木石撞击声,其中隐隐覆盖的还有一阵掘土声音。
    轒輼车内的太子军,个个手持铁锨、铁镐,对着城垒脚下就是土拔鼠的干活。
    “哗啦啦——”
    当时间转到清晨,随着墙垒根脚的二十多个窟窿不断的加大加深,一阵土沙砖石倒塌倾泻声终于响起。
    乳白色的轻雾弥漫在天地间,笼罩着头顶的天空。
    空气中,昔日沁润的清新早已化作了刺鼻的血腥气,两军短短一个时辰的激战,上千条人命永远的留在了此地。
    整齐的城垒此刻已经变得霍霍牙牙,如是被狗啃了一口一样,不少地段化作了一堆土砖沙堆,血泊中的尸身躺遍了每一个缺口,放眼可见得就是一片片被鲜血染的黑红的土地——
    “吼——”
    “吼——”
    “吼——”
    太子军不变的号子声依旧整齐嘹亮,又一波抬着简易云梯的士兵投入了战斗,在这些云梯之后,整齐排列着严阵以待地五千将士。杨复要发全力了。
    “撤!全军准备后撤——”陈安炯亮的双眼要眯缝成了一条细线,嘴角轻轻地翘起。杨复,这才是一个开始。
    一刻钟后,一杆“杨”字大旗竖立在了咸占驿城垒之上,迎着猎猎东风熊熊招展!
    ……
    “报太守。”一骑飞马到杨复身前,对着杨复抱拳禀道:“叛军已向郡城方向后撤。”
    “竟然真撤了?”杨复有些皱眉,咸占驿是不堪大用,可也不至于这么的白白让出吧?
    “不过,不管他在玩什么把戏,反正我军是可继续向前进行了。”
    “秦将军!”杨复招呼身侧的中郎将秦辕,扬鞭指向前方凝声道:“将军带前锋先行,务必小心行事,谨查埋伏!”
    “请杨大人放心,有末将在,必不为敌军所乘。”秦辕朗声一笑,恭手领命。战马昂首长鸣,四蹄腾飞中就引军奔下。
    还是有薄薄的轻雾掩盖在大道右侧的山丘岭地,郁郁葱葱地密林以及横生地野草,带着这层薄薄的轻雾给了隐身其中举着千里镜时刻观察太子军动向的宋军斥候最好的掩护。
    太子军堪堪前行了七八里,忽见一斥候快马奔回。
    秦辕眉宇轻皱,问道:“何事?”
    “将军,宋军突然四散开来,大部分撤到了侧翼的山岭中。”
    “加强侧翼防备,余下的不用理会,继续前行。”秦辕听了心中咚咚的跳了两下,理智告诉他宋军的此举必然有古怪,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行。
    没什么可怕的,这季节又不可能放起火来,刀兵相见的话,自己何惧之有!?
    眼光瞄向一旁尚挂着露珠的草丛,秦辕心中不觉的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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