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佑珍心道,你要真听我的你就别管那疯狗了……
    可看着戚善珍面上的敷衍的微笑,戚佑珍无奈地摇了摇头,“成!我一个人回去、好了吧?等我把你那小卖部盘出去,就把钱打到你的银行卡上!再让阿娴阿勇每个月都打点儿钱给你……”
    “嗯,阿勇虽然没什么钱,可这一碗水得端平了!阿娴情况好一点儿就让她多打个百儿八十的,阿勇没钱、可两三百也必须要给!要不然啊,就怕阿娴心里不好想!”
    戚善珍又点头,微笑着说道:“都听大姐的!”
    戚佑珍只得独自离开。
    上了火车卧铺,她坐在床铺那儿看了一会儿的报纸,突然觉得眼皮子涩得紧,便闭上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的,戚佑珍接了个电话。
    是个男人打来的。
    电话中,男人告诉她说……她的大妹妹戚善珍因病去世了!
    戚佑珍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
    她和大妹妹分手不过一天,怎么突然就传出了……妹妹因病去世的消息呢?
    戚佑珍又匆匆赶往了武家村。
    可还别说……
    戚佑珍已经有二十几年没过来武家村了,可武家村却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
    只是,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已经住进了小楼,就是没住进小楼的,也大多住进了新建的大瓦房,倒只有武家的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显得更加老旧了。
    走到了武家门口,戚佑珍觉得有些蹊跷。
    ——不是说,善珍没了么?
    如果真是这样儿,为何村子里冷冷清清、武家也门可罗雀?
    要知道,农村人最讲究情分,在武家村里、武姓又是大姓,就算武向南再怎么浑,但有家族的约束在……如果善珍真没了,按说也不应该就冷清成这样儿啊!
    戚佑珍正准备跨进院子……
    她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听起来像是在争吵?
    “你们怎么能这样啊?善珍她……为了你们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她还是你老婆、给你生养了四五个孩子、又服侍你老娘、给你老娘送了终!现在她年纪轻轻地就……怎么你就不能让她入土为安呢?”
    一个男子愤怒地叫嚷了起来。
    戚佑珍立时便听出,正是这人打电话向她报丧的。
    如果没有记错,这人就是武家村的村长、武向南的堂哥了。
    但是,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不能让善珍入土为安”?
    戚佑珍止住了脚步。
    有人闲闲地开了口——
    “你管得着吗?她是我婆娘还是你婆娘?”
    听了这话,戚佑珍皱起了眉头。
    这人分明就是她戚佑珍的妹夫、戚善珍的丈夫武向南!
    这时,村长开了口,“我、我管不着?你这话说的……凡是我们武家的人,哪一个是我不能管的?我告诉你哈,我们武家的人、死了以后都是要入土为安的!你……好!既然你这么凉薄,那善珍的后事你别不要管了,我去跟族里的人说说,让大伙儿筹钱、给善珍治一口棺材,给她下葬……”
    村长的话还没说完,武向南便道,“筹钱?筹钱可以!你们先筹钱给我起栋屋!要不然……别想让这个婆娘下葬!我们家清清白白的,没有这种败坏门风的破鞋!”
    村长倒抽了一口凉气!
    “什么?你、你……你让我们筹钱给你起栋屋???”村长不可思议地问道。
    武向南大言不惭地说道:“是啊!反正你们个个都有钱!特别是你!你当起村长……要是你没有贪污,你屋里怎么盖得起三层的小楼?你老婆还去镇上当会计去了?还有向金,向金屋里也起了二层小楼!他没钱他起了楼?”
    “我条件也不高,给我也起个二层楼就够了……要不然,我就去镇上告你、告你贪污!我还要把戚善珍放到祠堂门口去、让她臭在那里!烂在那里!好让祖宗们看看……这就是我的老婆?到处勾搭男的、得了风流病回来死了还想让我安葬她?做梦!”
    “你——”
    村长被气得不清,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听到这儿,戚佑珍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了武家的院门,面色不善地盯着院子里的人。
    院子里或站、或坐了十几人。
    戚佑珍环顾四周。
    只见武向南大大剌剌地坐在正中位置,翘着二郎腿还叼着根香烟……
    ——而在院子的一角的地上、放着块门板,有人紧闭双眼躺在门板上,另一人跪在门板旁、哭得哀哀欲绝……
    戚佑珍的全副注意力都被躺在门板上的那人给吸引住了。
    而自从戚佑珍一进院子,院子里所有的人便齐齐停止了交谈,人人都转头看向了她……
    有人哭着喊了一声,“大姨!”
    戚佑珍循声望去……
    头上绑了根麻布带子、正跪在门板旁的年轻女人,正是……武娴?
    但武娴明明就是肤白貌美的啊,怎么会是这么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儿呢?
    戚佑珍惊疑不定。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了躺在木板上的那人身上。
    戚佑珍大吃一惊!!!
    虽然说,她与大妹妹戚善珍只分离了不长的时间……可是,这个躺在木板上紧闭双眼、面如死灰的瘦到形销骨立的女人,真是善珍吗?
    戚佑珍睁大了眼睛。
    她完全不敢相信……
    可是,那静静躺在门板上的瘦弱女人面颊上的痣、她那形状优美又好看的唇……
    不是她的大妹妹又是谁?
    戚佑珍失声惊呼,“——善珍!”
    武娴呜呜地哭了起来,“大姨!大姨……我娘她、她真是命苦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戚佑珍急问。
    ——为什么武向南的一双腿是完好无损的?他不是截了肢吗?又为什么善珍她……
    武娴呜呜地哭道:“大姨!不是!真不是……我娘她没有、她没有在外头胡来!她病了好久好久了……村里的郎中胡老四帮着我娘看过病,说是啥子宫癌晚期……所以她才会、她才会……一直流血不止,真不是她乱搞、怀孕又流产了什么的,真不是啊!”
    戚佑珍一愣。
    什么?子宫癌晚期???
    可是,善珍的宫颈癌不是早就已经治好了吗?
    这……
    就在戚佑珍总觉得好像哪儿不太对,却又不知从何说时候的时候——
    武向南开了口,“她大姨!你和她大姨父也是体面人吧……那你就说说吧,你出多少?”
    戚佑珍深呼吸——
    “什么多少?”她怒视着武向南。
    武向南伸出了三根手指,说道:“三万!你给我三万块钱!要少了一分钱……你也别想让这婊|子下葬!你信不信……我就让她烂在这里、无人收尸!”
    武娴哭了起来,“爹!你别这样……”
    “滚!杂种!”武向南暴怒了起来。
    戚佑珍被气得直喘粗气,“你、你——”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自行车的铃声——
    有人喊道,“戚善珍!戚善珍!!!汇款单到了啊……出来签收!”
    众人齐齐一愣。
    一听说“汇款单”三个字,武向南一蹦三尺高,然后直接冲出了院子,问道:“什么汇款单?哪个……汇款给我家的?”
    站在门口的,是个推着自行车、车后座挂着俩硕大的口袋;身上还穿着溅了泥点子的绿色制服的邮递员。
    “我哪里晓里是谁给你们汇的哩!我看看哈……嗯,是从深圳汇来的款子,三千块钱呢!落款是……招娣?来、在这单子上签字吧!”邮递员说道。
    武向南一呆,“是招娣汇来的款子?三千块……她、她在深圳?”
    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妇女挤了过来,“爹,招娣这个死崽!她怎么跑到深圳去了?她汇了多少钱来啊……咦,她好像不识字儿吧,怎么还能汇款?”
    也不知为什么……
    戚佑珍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尖嘴猴腮的妇女,却下意识地就知道……这年轻妇女是富贵的老婆、好像叫做刘细花?
    邮递员突然说了句,“哎呀她不识字、只要会说话就可以请别人代她填写汇款单嘛!好了你们快点签字签收吧我还赶着去别处送汇款单呢!”
    武向南不识字,便让邮递员拿印泥出来给他摁手印儿……
    刘细花则在一旁嘀嘀咕咕,“这个招娣,把我哥扔一边儿去了自个儿上深圳赚大钱去了?真是的,赚了钱也不知道给我哥、反倒是寄给死婆娘的?哼!幸好这死婆娘死得早……招娣赚的钱明明就该是我哥的嘛……”
    这一幕简直把戚佑珍给气得……
    她真真儿感觉到心口一阵阵疼!眼前也直发黑!
    她还忍不住替大妹妹感觉万分悲怆!
    ——这就是大妹妹善珍倚仗了一辈子,无论她怎么劝说、想让善珍尽快离开、可善珍却始终不愿意离开的男人和家人???
    那她到底是在图什么啊!
    突然一阵摇晃——
    也不知是谁在戚佑珍的耳边大声说道:“同志!同志!你醒醒、醒醒!”
    紧跟着,有人还抓着她的肩膀摇晃了几下……
    戚佑珍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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