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突然剧烈喘息起来。一边费力的抬起手,“是……是谁告诉你的……”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艰难的欲翻身,骤然眼神一变,“皇后……是皇后对不对……”
    喃喃念叨着,他瞪着眼面上全是怒意,“是她……是他给朕下的毒……一定是她……”
    他这一生算计了那么多人,没想到最终却是被枕边人给算计了!
    “废……废后…朕……朕要废后!”他一把抓住男人衣袍,剧烈的喘息着,“来……来人……”
    秦砚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个无光紧要的人,逐渐缓缓闭上眼,骨节分明的五指握的直到泛起青白。
    耳尖的王海顿时跑了进来,待看到里面这幕时也是不知所措的站在那,一时也忘了该如何反应,还是一道喘息声传来,才让他骤然回神。
    “废后……快……传人进来……朕要……要写遗旨……”皇帝瞪着眼,眼中布满着红血丝,直到手一松,整个人骤然倒了下去,双眸也悄然合上。
    整个内殿又恢复死一片的沉寂,王海颤抖的身子看着床上的人,脸色惨白一片。
    只是扫了眼床上的人,秦砚忽然视线一转,看向一旁的人,“王公公听到了什么?”
    相视一眼,王海顿时低下头,全身都冒起了冷汗,顶着那道幽深的视线,他咽了下喉咙,忽然正声道:“奴才听见皇上传位于太子殿下,皇上还未说完便已驾崩。”
    他更好奇皇上为何临终前要废了皇后娘娘?!
    看了他眼,秦砚径直走向殿外,随着门一开,外面皆是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再配上那一张张哀伤的神情,就连后头的王海也是感叹不已,在这宫里,想要活着,只能将那些不需要的感情抛弃,虽然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但什么也没有命重要。
    “皇上……就在刚刚传位于太子殿下时驾崩,还请各位大人节哀。”他说着也是红着眼低下头。
    霎那间,众人都是大惊失色,跟着又骤然跪倒在地默哀起来,倒未对王海的话产生什么怀疑,若是皇上传位于其他人,他们才该惊讶。
    听到消息,皇后也是脸色大变,最后竟是悲恸的昏了过去,底下人赶紧扶着她回去,其他妃嫔也是跪在地上抽泣不断,一个比一个哭的厉害。
    柳吟赶过来时就看到这一幕,不过她看到皇后还悄悄看了她眼,分明就是在装晕,看了看殿前的那个男人,想了想,还是跟着红杏一同扶着皇后回去,她也有许多事想问清楚,留在这也做不了什么。
    “等一下!”
    就在这一片哀伤的氛围中,衡亲王突然带着几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卷明黄的圣旨,这一下,众人又面面相觑起来。
    走近后,衡亲王才看着众人高声道:“单凭王公公的一面之词怎可让人信服,这可是关乎新皇继位的大事,岂是儿戏!”
    话落,其他几个亲王就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还以为他们不知道,他一直都是大皇子那边的人,但也不看看,就大皇子那个样子,坐的上这个位置吗?
    “皇叔说的是,父皇的确没有遗旨,若是要举贤继位,孤绝无二话。”秦砚不急不缓的出声道。
    话落,柳国正第一个站了出来,“殿下切莫自谦,众位皇子中还有谁比您更德才兼备,就算没有遗旨,您是储君,储君继位本就是天经地义。”
    “柳大人所言极是,论才干与贤明殿下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储君之选,微臣们绝对是信服的。”
    霎那间,其他人也连忙附和了起来,深怕说迟了似的,人群中,一直默不作声的镇南王却是眼神微变,他不在京城,但也知道这个太子的厉害,却没想到会如此厉害,朝中党派何其多,居然会如此齐心的拥护一人,他倒是低估了这个太子的能耐。
    看了眼那边的大皇子,他不由眼眸一眯,看来计划得有所改变了。
    “没有遗旨自然是不用说,可前几日皇上已经立了遗旨,如若不信,大可唤翰林院那个编修来验验!”衡亲王突然高举手中那卷圣旨。
    霎那间,其他人只是低声议论了起来,都是些老狐狸,自然知道这时对方拿出这个来是什么意思,可那有什么用,哪怕皇上当着众人面传位给其他皇子又如何,整个朝政早已把控在太子手中,再加上还有柳家,就算让别的皇子坐那也坐不稳呐。
    柳国正更是一脸冷笑的站了出来,上下扫量了衡亲王一番,“王爷倒是藏的好,既然如此,那还不快让王公公念给各位大人听听。”
    他早就知道,城外早有神机营的人候着,就连宫中禁军也是在太子和他妹妹手中,就算有人要上天,那也闹腾不个什么来。
    四目相对,衡亲王不由退后一步,又扫了眼其他人,还是硬着头皮打开遗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继位二十年有余,君臣和睦,百姓安乐,虽不及太宗,但只期后人,皇长子秦牧,德行出众,甚肖朕躬,朕欲传大位于皇长子秦牧,诸皇子当竭力同心,众臣工当悉心辅佐,共扶社稷,钦此!”
    待他念完众人又在那低声议论了起来,而这时大皇子也跟着站了出来,一脸肃穆,似一副为难的样子。
    秦砚微微垂眸没有说话,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他一直都想着兄弟和睦,可是有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衡亲王,既然你都说了,那这遗旨还是交给翰林苑编修核实一番为好。”柳国正不急不缓的道。
    其他人也未曾将这卷不知真假的遗旨放在心上,反而看着秦砚认真道:“如今皇上驾崩,自然是要以皇上后事为重,至于那些不知真假的圣旨,微臣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储君继位本就是天经地义,太子殿下的品行也是众人看在眼中,让一些平庸的人继位,微臣们还真担心会毁了这祖宗留下来的基业。”
    随着一个亲王说完,其他大臣们自然是赶紧附和起来,“臣附议!”
    看着这一幕,柳国正嘴角的笑意几近掩盖不住,似乎已经看到皇后的位置在向他女儿招手。
    而大皇子脸色却是铁青的很,似乎没想到这些人连遗旨都不放在眼中,也不知他的好皇弟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此事容后再议,如今父皇后事最为要紧,皇叔的遗旨大可交给翰林苑验证,若真是父皇亲笔,孤自然会听从父皇遗愿。”秦砚神色认真。
    而衡亲王却是眉头紧皱,心中全是腹诽,这遗旨是真是假,还不是对方的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渣渣想抢皇位,太子哥哥也很无奈。
    第72章 称呼
    长春宫。
    皇后是被一群人扶着回来的,待一进内殿,红杏便立马吩咐人去找太医,跟着就领着其他人齐齐退下。
    直到屋内只剩下两人时,本来还“昏迷不醒”的人却是忽然揉着额心坐了起来,面上哪还有丝毫憔悴悲恸,紧绷的神色反而舒缓了不少。
    就知道她是装晕,柳吟立马走过去,柳眉一皱:“姑母胆子也太大了,您这样做一个不小心整个柳家都会毁于一旦的!”
    她一直都知道皇后心狠,毕竟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肯定不是什么恋爱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狠,同床共枕多年的人说毒死就毒死了。
    “富贵险中求,你如何能懂我与你父亲的压力?”
    皇后眉梢微动,也似乎早就料到她是这个反应,一边慢悠悠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往软榻那边走去,一双凤眸中满是凉薄,“不过你放心好了,姑母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若非皇上逼得太紧,本宫也不会出此下策,这一切还不是为了柳家和你吗?”
    她说过,自己有今日全都是跟她们皇上学的,若非有皇上这个毒害发妻的好老师,又怎会有今日她这个徒弟?
    “可是您这也太冲动了,一不小心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表哥已经知道了这事,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柳吟唉声叹气的坐在了软榻上,每次她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时,总是又被绕了回来。
    一边倒着茶,皇后余光一扫,“太子那你不必担心,有些事你不懂便不要再过问,只要等太子登基,你爹爹自然会助你登上皇后之位,到时候若是你再生下个孩子,那才是咱们柳家之福。”
    柳吟:“……”
    她苦着一张脸闷闷的拿过桌上的糕点咬着,早上起来到现在她都没有吃过东西,孩子孩子,现在皇后和她娘眼里就只有孩子,迟早她肚子会被她们盯出一个洞来不可。
    “也是奇怪,你与太子成亲日子也不短了,若说不时常留宿也就罢了,可据刘嬷嬷所言,太子只要一有时间便歇在你那,就连去江南都带着你,可你这肚子为何还没有动静?”
    皇后又跟着皱起眉,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腹部,似真要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来。
    闻言,柳吟立马不自然的侧过身坐着,一边严肃的说道:“要是那些太医在皇上遗体上找出死因可怎么办呀?”
    “你莫要在这打岔,只要想活命,哪个太医会这时冒头,姑母是在说你的事,你莫要觉得这是儿戏,若是你生不了孩子,日后便会有大把秀女入宫分你的恩宠,到时你想哭都来不及。”皇后皱着眉抿了口茶,心情从来没有轻松过,这个侄女也从不让她省心,这宫里向来残酷,没有子嗣日后能有什么依靠,等以后容颜不再,她又拿什么去斗那些新人。
    看着皇后那一副焦急的模样,柳吟心情复杂的很,听说压力越大,越不容易有孩子,难怪她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又是选秀,我可没有姑母这么大的胸襟。”她皱着眉骤然起身就往外走。
    “诶,你这孩子说的什么糊涂话!”
    皇后叫了半天都没把人叫住,一时间头也疼的厉害,只想着这丫头千万莫在太子面前说这种话,就算柳家再势大,那也不能干扰选秀,不然便是与群臣为敌,而且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选秀的。
    出了长春宫,柳吟心情格外沉重,这下所有人都开心了,就苦了她一个人,一想到以后秦砚要有很多妃子,今天翻这个牌子,明天翻那个牌子,自己还得假惺惺的叫她们妹妹,她这心里就跟翻江倒海似的,让人窒息。
    回到东宫,没多久司衣局便送来了素服,刘嬷嬷还在那里教她一些守孝期间的规矩,这时候可不能出差错,一不小心就会影响她当皇后,柳吟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今天起的太早,她立马去睡了个回笼觉,可能是天太冷了,一觉睡到申时她也不想起来,就是饿的厉害,但是她懒,只是让细云端碗粥过来给她喝,一边听着对方说着今日宫里发生的事。
    就知道会有皇子出来捣乱,柳吟却格外镇定,因为她和细云一样都相信她们的太子殿下。
    一整天她都再也没有看见过秦砚,可想而知对方有多忙,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冰冷的被窝里忽然进来一道热源,她顿时蜷缩着身子靠了过去。
    “虚成这样,明日找个太医看看。”男人抬手摸摸她脑袋。
    后者蠕动着缓了个睡姿,一边抱住他胳膊,睡眼惺忪的道:“只要太子哥哥每天和我一起就寝,我自然就不怕冷了。”
    没人暖被窝,她怎么睡得着。
    看着怀里的人,男人缓缓闭上眼,唇角抿着一个淡淡的弧度。
    本以为要好几天看不见他,没想到这人晚上还知道回来睡觉,这下柳吟哪还睡得着,顿时一个人在那里压低声音念叨了起来,“我听说大皇子手上有圣旨,不用想也知道是假的,殿下就应该狠狠的戳穿他,不过会咬人的狗不叫,一定得防备其他皇子才行,谁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还有我总觉得这大皇子背后有人,不然他哪来的底气和殿下争位?”
    听着那絮絮叨叨的嘟囔声,秦砚抬手揉了揉她腰,薄唇微启,“睡觉,”
    小脸一红,柳吟一边抬起头,脑袋枕在他臂弯间愤愤不平的抱怨起来,“殿下和姑母他们都是一个样子,总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也不告诉我,可是你们不让我经历那些争斗,我又怎么会成长呢?”
    她从来都不想做一朵温室里的娇花,可是自己似乎没得选择。
    黑暗中,男人忽然眼帘一抬,声音低沉,“让你个小奸细四处通风报信?”
    柳吟:“……”
    瞪大眼,她翻了个身,一边又把腰间的手掰开,背对着男人愤愤不平的道:“那殿下可得小心了,这种时候谁知道我这个奸细会不会突然捅殿下一刀,您还是去别的地方睡吧。”
    人家夫妻间都是宝贝宝贝的叫,偏偏这人喜欢叫人奸细,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昵称。
    唇角微勾,秦砚抬手捂住她双眼,声音带着疲倦,“不要闹,睡觉。”
    说到称呼,柳吟顿时又转过身,眼巴巴的看着男人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叫太子哥哥了?”
    黑暗中,屋外冷风萧瑟,男人没有说话,闭着眼像是睡着一般,只是五指不时摩挲着女子那腰间的软肉,却没有深入。
    “我想叫殿下名字,可以吗?”
    她眨着一双期盼的明眸,忽然凑过脑袋伏在他耳边,声音呢喃,“秦砚。”
    腰间的手骤然一紧,她顿时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咽了下喉咙,她心跳也渐渐加快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越距了。
    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的清香,男人眸光一暗,一边揽紧了怀里的人,声音低沉,“你这胆子倒是比你父亲还大。”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颈边,柳吟红了红脸,一边扭过头眼神羞怯的看着男人,“那……以后没人的时候……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他闭着眼眸,一言未发,黑夜中只有屋外那抹薄弱的月色,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柔和些许,像是已经熟睡。
    见他没反应,柳吟也凑过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眼中似带着抹星光,“或者……砚哥哥?”
    一只大手顿时按下了她的脑袋,可某人似乎精力格外旺盛,一个人也可以在那里嘀咕,东东西西什么都要说一遍,可就在这时,冷风呼啸的屋外突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殿下,王将军求见!”
    夜色中,急促的声音顿时打破了一室温情,柳吟也骤然把视线投向屋外,这个时候出事,那肯定没什么好事。
    一直闭眸的人忽然间眼帘一抬,看了眼怀里依旧精神奕奕的人,眉间微蹙,“睡觉。”
    话落,直接翻身下床,随手便拿过一旁的外袍,柳吟就这么躺在被窝里,感受着那道消失的热度,也没有出声挽留,只是心里有些担忧,这几日他必定又没有好好休息,接下来肯定也忙的很,早知道刚刚自己就不缠着他说话了。
    许是察觉到身后那道灼人的视线,秦砚一边回过身,俯身捏了下她颊肉,“等孤忙完,再好好满足你。”
    说完,一边又大步迈出了屋子,霎那间,屋外顿时迎上一个身着盔甲的男子,看到他出来后,也是一脸凝重的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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