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屁精。”小艾走进来,“咱们出去玩会儿。”
    小寒:“别走太远,路上车多。”
    “我们从这边的胡同拐去公园。”小艾道。
    小寒想一下,“带上妞妞。她不愿意走,你们就把她送回来。”
    “不会的,小婶婶。”囡囡道,“你别看妞妞腿短,跑得可快了。”
    小寒带着笑意说,“妞妞还小,不是腿短。”
    “反正都差不多。”囡囡无所谓地挥挥手,“走啦。”到外面就喊,“小虎叔叔,出去玩啦。”
    小虎从对面出来,“天快黑了。”
    “早着呢。”囡囡扭头冲北面喊,“夏妞妞。”
    “正在穿鞋,姐姐,等等我。”
    话音落下,妞妞跑出来,后面还跟个田蓉,惊呼道,“慢点,慢点,扣上鞋带。”
    囡囡迎上去,堵住妞妞,“急什么,我没走。”
    “我担心姐姐走了。”妞妞仰头说。
    田蓉蹲下把她的鞋穿上,“囡囡这两天有点拉肚子,别给她买冰棒。”
    “我没钱。”囡囡道。
    田蓉站起来瞥她一眼,脸上全是不信,“小艾,别由着她俩。”
    “知道,大嫂。”小艾不知从哪儿弄出一根绳子,让小虎系她手上,就冲妞妞招手,“过来。”
    妞妞拔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喊,“不要,不要,我不要。”
    “不要就不带你去玩。”小艾道。
    妞妞猛地停下。
    小寒和立夏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妞妞走两步退一步,一点点往小艾身边移。小寒见她这么可怜,忍不住问,“你绑她干什么?”
    “她跑得太快,一眨眼就没了。”小艾道,“到公园就给你解开。”
    立夏不禁摇头,“亏你想得出来。”
    “我也不想。”小艾道,“她到外面就像飞出笼的鸟,这么热的天,跟着她跑一段,我的衣服就湿透了。快点,夏妞妞。”
    囡囡走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小虎叔叔,系上。”
    “姐姐……”妞妞可怜巴巴望着囡囡。
    囡囡:“喊哥哥也没用。”看到小虎系好,冲长辈们挥挥手,“晚饭见。”说着,就往外面跑。
    妞妞迈开小腿就追,跑两步,被绳子拽的踉跄了一下。田蓉吓一跳,“妞妞!”
    “没事。”小艾摆摆手,“不准再跑。”
    妞妞:“姐姐走了。”
    “我没走。”话音落下,影壁边多出个小脑袋,正是囡囡,“没想到,夏妞妞,用绳子拴着你,你还跑。”
    妞妞:“我没有。”
    “我看见了。”囡囡指着她,“不听话以后都不带你。”
    妞妞连忙说,“我听话,我听话,姐姐。”
    “走吧。”囡囡走到她身边伸出手。
    片刻,两大两小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小寒找田蓉,想知道她有没有生气,看到她神色复杂,“怎么了?大嫂。”
    “囡囡说话比我有用。”田蓉道。
    立夏:“你不能陪她玩。”
    “可是,可是她这么贪玩,以后该怎么办。”田蓉愁得慌。
    立夏睨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夏明仁,“大哥是老师,让大哥教。”
    “不听。”田蓉道,“早几天下雨不能出去玩,你大哥看着囡囡写作业,见妞妞好奇就要教她,她拿着铅笔乱花,乱花都没花五分钟就往外跑,没有一点女孩子样。”
    小寒忍不住问了,“女孩子样是什么样?”
    “文文静静的。”田蓉道。
    小寒:“像你一样?大嫂,你是你,妞妞是妞妞。”顿了顿,“你妈以前不正是要求你像她么。”
    “说起这个,大嫂,给你表弟的儿子织的毛衣好了没?”立夏问。
    田蓉脸色微变,顿时顾不上关系闺女,“上个月才织好。”
    “大嫂真厉害。”立夏道,“大哥给送过去的?”没容夏明仁开口,又说,“算了,不问你,回头问妞妞。”
    夏明义:“咳咳……”嘴里的桃子全喷出来,“早就送过去了。大嫂别看我,我不说,你闺女也会说。”
    “大嫂织毛衣快不快?”立夏问他二嫂。
    蔡红英下意识找夏明义。夏明义不解,“看我干什么?”
    “不快。”蔡红英道。
    立夏:“一周织一件毛衣?”
    “没那么快。”蔡红英道,“大嫂平时照看妞妞,晌午还得做饭,晚上还得哄妞妞睡觉,至少得一个月。”
    田蓉不知道立夏又想知道什么,老老实实说:“二十来天,有花样的。”
    “给我们家小艾和小虎织一件。”立夏道,“今年不给他俩买衣服,你织好了,我给他们寄过去。”
    夏明仁转向立夏。
    立夏挑了挑眉,“怎么了?你表弟的儿子都可以,你弟媳妇的弟弟妹妹不行?”
    “没有。”田蓉连忙说。
    立夏:“我明儿就去买毛线。”
    翌日早上,买两大包毛线,立夏全拎田蓉屋里,“大嫂闲着也是闲着,也给我和小寒织一件。”出来看到夏明义在刷牙,“二哥,大嫂喜欢织毛衣,让她给你和囡囡织一件?”
    夏明仁怒道:“夏立夏,别太过分!”
    “我过分?我过分了吗?大嫂。”立夏问。
    田蓉知道他故意的,不想顺着他,可是她敢说立夏过分,立夏又得挤兑她,“明义和囡囡的毛衣,红英织好了。”
    “那就给爸织件坎肩吧。”立夏道,“我这个小儿子出毛线,你们出人工,没意见吧?”
    田蓉下意识找夏民主,夏民主在屋里没出来,“没有。”顿了顿,“是先织爸的,还是先给你们织?”
    “随便。”立夏道,“反正我们不等着穿。”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媳妇儿,大嫂答应给咱们织毛衣,谢谢大嫂。”
    小寒瞪他一眼,你给我消停点。
    “小寒让我替她说,谢谢大嫂。”立夏看田蓉一下,就冲夏明仁说,“大嫂织毛衣的这些天,麻烦大哥照顾妞妞,别让妞妞打扰大嫂。”
    夏明仁咬咬牙,“不用你提醒。”
    “我也不想。”立夏道,“你这么大年龄,不多说一句,怕你忘了。对吧?妞妞。”
    妞妞愣愣,“什么?”
    “你爸爸老不老?”立夏道,“你说实话,有我在,你爸爸不敢揍你。”
    妞妞看看她妈,又看看她爸,犹豫片刻,“我不知道。小叔叔,问我爸爸吧。”
    “小滑头。”立夏轻笑一声,看到小寒掀开锅盖,洗洗手,帮忙端饭。
    饭后,上班都去上班,放假在家的都去屋里看书了,樊春梅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去杨家。电视台的电话被打爆了。
    此时电视台有热线电话,号码很多人都知道,不过接话员周日不上班。周六晚上广大人民群众观看《杨家将》的时候,大部分人觉得佘赛花这个角色选得挺好,演员表出来,佘赛花是韩小寒,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只觉得“韩小寒”三个字耳熟。
    昨天是周日,亲朋好友聚到一块,除了聊东家长西家短便是聊热播电视剧,说到佘赛花,有人就问,演佘赛花的人怎么有点像张双双。
    《知青》是大革命结束后第一部电视剧,又滚动播出大半年,观众记忆深。有人疑惑,有人否决,周日晚上再仔细看看,越看越像“张双双”。
    首都乃祖国的心脏,一块砖头掉下来砸着三个人,两个是政府官员,另一个不是,也是军官。公职人员多,以至于如今虽然是八十年代初,有电话的人家并不少,便纷纷打给电视台,询问工作人员他们是怎么把妙龄女子变成老太太。因为没人敢想世间有此等神奇的化妆术,额头上的抬头纹,眼角的皱纹跟真的一模一样。
    并不是首都人民太闲,而是没什么娱乐,报纸上登个趣闻,大家都能乐好几天,也就导致接话员放下电话接起来,放下电话接起来,直到樊春梅下午回来,电视台的接话员都没停,也没说旁的,从上午到下午就说一句话,佘赛花是韩小寒,演张双双的韩小寒。
    这些事夏家人不知道,也没人关心这事。立夏等樊春梅回屋喝点水,再出来就问,“怎么样?”
    “让你说中了。”樊春梅拿着小马扎坐树下,叹气道,“我跟他们说不能这么惯孩子,他们说,他们也不想,可是看到孩子哭,知道是装哭也心疼。”
    夏明义昨晚去供销社买了几斤瓜子,给小寒两斤,小寒抓一把给立夏,“就这么惯着?二婶。”
    “不知道。”樊春梅道,“说是等忠军回来商量商量。我走的时候,明敏的婆婆送我,我看她的意思还觉得我杞人忧天。唉,不知道说什么好。”
    立夏:“你就跟他们说,棍棒底下出孝子。”
    “爸打过你?”小寒问。
    立夏没话了。
    “见孩子装哭都心疼,让他们揍,也是跟挠痒痒差不多。”小寒道,“这事您别管。将来明敏被孩子闹得没法照顾你们,让立夏给你们养老。”
    樊春梅笑了,“为什么不是你?”
    “我得赚钱养他。”小寒指着立夏道。
    立夏捏住她的脸,“养谁?”
    “养,养我自己,放开。”小寒连忙掰他的手,“你的手劲大。”
    立夏:“真想把你的嘴拧烂。我用得着你养?”
    “烂了你得养我。”小寒道。
    立夏:“养,一辈子。”
    “松开我。”小寒道,“你手上全是瓜子味。”
    立夏下意识看看手,“女人,瓜子是你给我的。”
    “你俩别打情骂俏了。”小艾道,“没看到二婶都快愁死了。”
    立夏:“愁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赶明儿我们要是生个孩子,就任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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