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睿不停地走动着,一转身将身旁的人拉住,“信送了吗?”
    “刚送。”身旁的人答。
    他脸色就更凝重了,“希望还来得及。”
    被忽视的殷呖呖,扬扬眉稍,翻身下马,高喝一声:“林修睿,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修睿身形一顿,立即转头,就看见从余晖里走来的、手持红缨长/枪、一袭明艳劲装的殷呖呖,他的眸光微微闪动,望向她身后,并无其他人的身影。
    略松了口气,紧张的神色都缓解不少,再看向殷呖呖,“怎么是你来?”
    “我爹让我来的。”
    “你一个人?”
    “还有一批官差在后面。”殷呖呖走到他身侧,抬头看了眼半山腰。
    确实难攻上去,看山脚下一堆乱石就知道这群山匪头脑极其聪明的,还会用滚石阻止登山。
    就算是火攻、箭雨,也皆不可行,会误伤到学子们。
    最关键的就是一众学子,如此一来他们完全处于劣势,连鱼死网破的选择都没有。
    得知殷老爹他们并没有来的林修睿彻底放下心,也望着山头,眸光沉沉。
    这些“山匪”并不简单,尤其是操着一口京城腔调,啧,他不由得冷笑,京城可真不太平。
    “一会儿赎金就到了。”殷呖呖心里稍稍紧了紧,转头问林修睿,“目前没有人出事吧?”
    “暂时还没有。”林修睿眯了眯眼眸,就怕他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如果学子里有一人出事,朝廷的公信力就受到质疑,可最受到质疑的无非是身处此地的太子,朝堂里有些老狐狸就该谏言了。
    殷呖呖听林修睿说暂时,意识到事态似乎比她想的严重,有些忧虑地望向半山腰,沉吟片刻,“他们有多少人?”
    林修睿微微诧异,答:“二十人不到。”
    二十人不到?
    他们的人数也不是很多嘛,殷呖呖思忖地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到半山腰?”
    “有条路,我们试过失败了,他们派人守在那里。你想做什么?”林修睿答得很快,眸中闪过一道光亮,但很快又暗下去,二十人不到,但都是京城训练有素的杀手。
    “你们人多当然不行。”
    殷呖呖一笑,看向渐渐暗沉的天幕,“很快天就黑了,给我弓箭,如果赎金来了,他们放人,此事结束。如果他们不放,一会儿你们掩护我,从正面混淆视听,我直接后袭。”
    “你一个人,别开玩笑了。”林修睿闻言摇头失笑。
    殷呖呖神情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等会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林修睿一怔,眼前少女朝他扬扬下巴,明眸满是自信,笑容亦是明媚无比。
    他脑海里霎时浮现的是被重重高墙困住的、全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那种杀伐果断是历经无数鲜血浸染出来的。
    眼前的殷呖呖也是十分迅速地分辨出了形势,莫非世间真有什么融在殷家的骨血里?
    熟料,殷呖呖冲他一笑,那种笑在眼下的氛围里多了抹深意,“我从小和我爹一起护镖,见过的死人比你走过的路要多。”
    林修睿怔了怔,那双眼眸依旧明澈,倒不是因为未染尘埃,而是因为所有污浊早已淡化于其中。
    “我叫人给你领路。”
    “好。”
    林修睿注视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身后蓦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只见几辆马车在飞扬的尘土中驶来。
    “少爷,这里是一万两。”跟着押送马车的阿木走到他身边。
    “一……一万两?”林修睿愣了下,他爹是不是搜刮民脂民膏了?
    “易家出的。”阿木悄悄靠到林修睿旁边,“殷家为这事儿,把女儿都卖了。”
    “……”林修睿想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但此时好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朝山脚下走,卯足劲儿,喊道:“里面的人,你们要的三千两黄金已经到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山上的人一听,杀手甲沉声对杀手乙道:“怎么办,他们把赎金送来了。不是说,一时半会儿凑不齐的吗?我们是不是要少了?”
    杀手乙思索了下,“看我的。”
    走到山前冲底下喊:“我们老大说,三千两不够了!要五千两!不然不放!”
    这一喊,被五花大绑的学子们纷纷怒骂起来,什么言而无信、小人无耻芸芸。
    听得杀手丙直接拔刀,“再吵吵现在就给你们弄死。”
    众人赶紧闭嘴。
    山下的林修睿皱了皱眉,“五千两赎金也有,你们快把人放了。”
    “怎么办?他们连五千两都有。”杀手甲看向杀手乙,“究竟是谁说的红鲤镇林大人整天忙着修缮民生,衙门穷得叮当响?他们是不是在诓我们?”
    “别慌,我们要稳住。”杀手乙摆摆手,然后冲山底下喊话,“五千两不够,一万两!”
    说完,杀手乙冷笑,这回他们没辙了吧。
    然后他就听见山下喊来:“一万两在此,速速放人!”
    “……”杀手甲按捺不住了,“天已经黑了,到底将姓殷的那个引过来没有?要不然让他们赶紧动手吧。”
    杀手乙看了他一眼,训道:“你的杀手准则呢?能不能沉住气?”
    “那姓殷的要是不中计,我们计划失败怎么回去交代?”
    “不是还有二计划吗?”杀手乙正说着,突然有人喊道:“他们冲上来了。”
    杀手乙眸底闪过冷冽杀意,看向身后乌泱泱的一片书生,朝杀手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正要动手之际,突然自黑暗里一道泛着冷光的箭矢凌空破风而来,直接没入杀手甲的胸膛,温热的鲜血飞溅杀手乙一脸。
    事发突然,令注意着山下动静的众人始料不及。被鲜血染得殷红的视线里,一道明红色的身影就像是被火焰点燃一样。
    箭矢破空,红缨晃动,出手要的就是一条条人命。
    杀手乙朝着身侧一位学子出手,千钧一发之际,箭羽轻颤,锋利的箭矢刺入手掌。
    殷呖呖手握长/枪,粘稠的血液从尖端滴落,“在殷家的地盘劫人,总要问问我吧?”
    杀手乙眸光顿时闪过愕然,就在他准备咽下早已准备好的毒药时,凌厉的掌风随之而来,直击胸膛,噗地吐出一口鲜血,也吐出毒药。
    “想死,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她将杀手乙的衣襟一拎,抬手朝他颈项一劈,恰好带领官差冲上来的林修睿赶到,“等等,留活口!”
    “留了。”殷呖呖将软成泥的杀手乙一丢,“晕过去了而已。”
    “……”林修睿望着周遭倒地一片黑衣人,陷入沉思,看来精英都被派走了。
    殷呖呖没工夫搭理林修睿,她径直走到被捆绑的众人中,灰暗中,她努力分辨清楚每一张写满惊惧的脸。
    没有?!
    “殷姑娘。”突然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曹切?”她疾步走到那人跟前,将他松绑,“易鹤安呢?”
    曹切摇摇头,见殷呖呖脸色一白,他赶紧解释道:“易兄没有和我们一起走,他考试结束后说有些事,就不与我们同路了。”
    殷呖呖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只是易鹤安这家伙……她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
    曹切见殷呖呖不语,又安慰地开口:“殷姑娘你不必担心易兄。”
    “鬼担心他!”殷呖呖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走了。
    莫名其妙被吼的曹切:“??”
    “看开点,兄弟。”林修睿拍拍他的肩膀,“哎,你刚才说易兄有事先离开,什么事?”
    “好像是接人。”
    “接人?”林修睿愣了下,接人本非大事,可偏偏是在这种关头……
    他望着犹如被仙人泼墨似的天空,闪烁繁星里,接近浑圆的月亮高高挂在中空,要中秋了,月圆本该人团聚。
    清冷的月色倾泻,笼罩远处万家灯火,也笼罩着一辆晃悠悠行驶的马车,哒哒的马蹄落在青石板道,最终停在易宅府邸前。
    “这么多年,你们就一直住在此地?”轻悦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纤纤素手掀开车帘从车厢中走出,窈窕身影如弱风扶柳。
    “嗯,别的地方,也去不了。”易鹤安也从车厢里走出,视线移向隔壁的宅子,出奇地,今天隔壁的大门紧闭着,他的眉宇轻皱。
    “想什么呢?”李宛箬笑着望向他,突然她的视线微凝,投向易鹤安身后。
    易鹤安疑惑,便听见身后熟悉入骨髓的声音轻颤:“易鹤安。”
    他回头,那张心心念念的小脸便落入眼瞳,视线瞬时落在白皙脸颊点着的斑斑血迹,他的瞳孔一缩。
    “唰!”
    突然长/枪擦身而过,掀起他身侧垂落的墨发,砰地嵌入墙宇。
    “我讨厌你!”
    第42章 弥足珍贵
    殷呖呖也是后知后觉自己将长/枪直接投掷出去,喊出那句“我讨厌你”后,心陡然漏了一拍。
    她哪里来的这么大怒火。
    对上易鹤安稍怔的眼眸,感觉就像是有什么被他看破,害得她心底一慌,转身就跑了,用落荒而逃四个字也不为过。
    没听到身后一声笑语:“你家这位好大的醋意。”
    更没听见易鹤安的回答:“那我只盼她醋意更大些。”
    她匆匆回到家里,慌乱无措的思绪突然在鼻端嗅到的浓浓血腥味时,僵住,瞬时平下心,警觉地环顾周遭。
    今晚,殷家没有点灯,仅有零星地光亮从堂屋的门缝里溢出。
    黑夜里,院落的轮廓尽数覆着一层神秘,仅有一轮硕大的明月高挂枝头,月辉里隐约分辨着周围的情况。
    她往前走一步,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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