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才有机会欣赏到谷仓的全景。从外表看去,谷仓是一个长方形的木质建筑,外表因为长年的风吹雨打已经变成了深黑色,屋顶还长着丛丛野花野草,门口是一片干净平坦的沙地。
    谷仓狭长的门打开着,一缕阳光照进谷仓。正对门口的谷仓深处,穿着白衬衫的青年坐在凳子上,长腿舒展,正闲适地翻着手里的一本书。
    阳光打在青年的脸上,长长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刷子似的阴影,鼻梁到唇的弧度优美而昳丽,像一尊大理石雕像。
    林然然一时间看得呆住了,只恨手里没有相机,否则一定要把这美景定格下来,每天看个一百遍。
    顾裴远将手里的书本合拢,冷不丁抬起眼跟林然然看了个正着:“看够了吗?”
    “谁看你了?!我只是看你读书太认真,不好意思打搅你罢了。”林然然脸一热,狡辩道。
    顾裴远唇边扯开一抹浅笑,冲她张开双臂。
    林然然的心脏砰砰乱跳起来。她故作矜持,慢吞吞地向他走过去,短短几步的距离硬是磨蹭了好一会儿。在离顾裴远还有一臂之遥时,顾裴远猛一伸手,将人拖进了怀里。
    林然然一头砸在顾裴远的胸肌上,被他抱了个满怀:“好痛!”
    “矫情。”顾裴远抬起林然然的下巴,将她正在偷笑的小脸收入眼底,随即便是一个深深的吻,宣泄着这几天思念。
    林然然在顾裴远把自己往榻上摁之前强行喊停:“你脑子里是不是就剩下这个了?!”
    顾裴远呼吸微急,凤眸沉沉翻滚着不可深究的欲念:“我想你了。”
    “……”林然然连忙避开他的眼睛,这是糖衣炮弹这是糖衣炮弹,不能轻易屈服!她做好心理建设,一抬眼:“……把衣服给我穿上!”
    顾裴远把白衬衫脱了,露出肌肉日渐结实的肩膀和手臂,厚着脸皮道:“热。”
    穿着长袖的林然然:“……”
    顾裴远双手又摁在林然然肩膀上,把她往下压:“陪我躺会儿。”
    “不……不是,你给我正经一点。”林然然抗议着,还是被顾裴远压倒在毯子里。
    这几次跟顾裴远见面,除了那啥还是那啥,林然然简直要气死了,一把挠在顾裴远的肩膀上。顾裴远动作一僵,“嘶”了一声。
    “怎么了?”林然然注意到他的异样。
    顾裴远摇头:“没事。”
    林然然强行挣开他的手,把顾裴远转过去,顿时抽了口冷气。顾裴远的肩膀后背上磨破了好几处,甚至有溃烂的痕迹。林然然的嗓音都抖了:“怎么弄成这样了?”
    “等磨出茧就好了。”顾裴远语气平淡,反手握着林然然的手腕,“没事。”
    “什么没事啊?这样很容易感染的!”林然然甩开顾裴远的手,连忙跑到门口把自己带来的大包拖过来,从里头掏出一瓶药水和纱布。
    她让顾裴远脱了背心,背对着自己坐好。她把药水倒在纱布上,道:“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那些伤口原本已经有些结痂,被药水再度擦拭后,刺激得顾裴远下颌线紧绷,肩背上的肌肉也因为疼痛而紧张得隆起。林然然不是没听到顾裴远吃痛的轻轻抽气声,可伤口必须清理干净,免得在炎热的天气里发炎。
    她一边快速清理着伤口,一边轻轻凑上去给伤口吹气,像哄着弟弟妹妹一般软声道:”吹一吹就不痛了,很快就好了。“
    软绵绵的呼吸吹在伤口上,就像是有根羽毛软软地在心口的痒处搔弄。顾裴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腿也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所幸今天穿的工装裤宽松,才不至于出丑。
    林然然浑然不觉,好不容易才把顾裴远身上的几个伤口都清理干净,也不用包扎,敞开着让伤口自己复原。
    这折磨甜蜜又漫长,顾裴远转过身来,看着正在收拾纱布和药水的林然然,嗓音哑得让人腿软:“然然……”
    林然然头也不抬:“起开,我要给你收拾一下床。”
    顾裴远:“……”
    林然然把顾裴远赶开到一边,把床上的毯子卷起来。她上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顾裴远睡的毯子还是绒的,天气一热就很不舒服了。林然然把自己带来的的白苇草凉席铺在榻上,又把洗净晒好的新毯子铺在床上。
    林然然弯着腰,在床边忙忙碌碌,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在这样阳光晴朗的日子里为他叠被铺床。林然然今天穿着一条新裙子,弯身时腰臀软得像河边的垂柳,还有不算丰腴却恰到好处的弧度。
    顾裴远喉结咽动。
    林然然正把枕套翻出来,拿起枕头准备换。顾裴远脸色一变,忙走过去,枕头里已经掉出了一件东西。
    是一件眼熟的鹅黄色的小衫。被撕破了,皱巴巴的,上头还有莫名其妙的污渍。
    林然然奇怪地拎起来,顾裴远一向爱干净,怎么藏着这个。她下意识闻了闻,一股奇异的味道。
    林然然对那股味道已经不陌生了,整个人僵在当场:“顾裴远,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第242章
    宽厚火热的胸膛从后面贴上来,顾裴远的嗓音落在耳畔,呼吸吹入林然然的耳朵:“想知道?”
    林然然的耳朵最敏感,顿时浑身发颤,扭着脖子道:“不,不想知道了……”
    顾裴远胳膊圈紧她的腰,咬着她红透的耳根,牙尖厮磨:“我用它来想你。”
    顾裴远的嗓音碎冰裂玉一般,用读诗似的清冷语调细细描述自己想林然然的过程,其中不乏细节。林然然手里那可怜的小衫落在地上,她腰都软了,拼命摇头躲开顾裴远的骚扰:“别……别咬我耳朵啊……”
    顾裴远把人打横抱起放在榻上,毯子一掀盖住两人,压在林然然身上居高临下地道:“试试新铺的床。”
    新晒的床单毯子带着阳光和皂香,白苇草垫子微凉,果然万分舒适。林然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气得眼泪都要冒出来。
    她在顾裴远身下扭来扭去地不配合,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襟,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顾裴远也不介意,在被子里往下蹭去,掀起林然然的裙摆。
    林然然吓得弓起了腰:“你……你疯了!”
    顾裴远含糊地笑,滚烫呼吸和吻落在林然然柔嫩的大腿上,往上探寻。
    林然然发出一声似哭非哭的绵软声音,死死咬住手指,毯子下起伏不止,也不知道有何等旖旎风光。
    谷仓里残留着一股□□后特有的气味。顾裴远打了水帮林然然擦洗了身体,头发和衣服也打理整齐。林然然今天穿的是翻领的长袖连衣裙,很好地遮掩了那些痕迹。
    林然然疑神疑鬼地抬起自己的手腕嗅嗅,总疑心自己身上残留着顾裴远的味道,还给顾裴远闻:“是不是?”
    “没有,很香。”顾裴远无奈地替她揉着腰,“都洗了两三遍了,只剩香皂味。”
    “那更糟了!我出来一趟,身上还带着香皂味回去,红霞嫂她们会怎么想?”林然然一拍脑袋,刚才只顾着要干净,根本没想到这一茬。
    林然然急得咬着手指:“要不我跑着回去,出点汗?”
    顾裴远把她的手指拿出来:“你还跑得动?”
    林然然不吭声了,苦着脸。顾裴远摇摇头,把她放在榻上,起身出去了。
    林然然惴惴不安地在谷仓里转圈,想着有什么借口能不回红霞嫂家,干脆直接溜回城里去算了。
    正发愁着,顾裴远从外头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把新鲜雪白的栀子花,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淹没了林然然身上那点儿微弱的香皂味。
    “好香的花!”林然然惊喜地接过来,冲顾裴远笑:“你可真聪明,这花哪儿来的?”
    “谷仓后头的山坡上。”顾裴远轻笑,“坝上村的人都喜欢种花。”
    林然然捧着那束栀子花闻个不停:“我也喜欢。”
    顾裴远道:“以后我们也种。”
    “……”这话是一个承诺,林然然的耳根红了红,把脸埋进花里,没回答。
    顾裴远只是微微一笑,替林然然理好鬓边微乱的发丝:“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将近三点,林然然才终于拖着酸软腰肢回到赵家。她抱着满怀的栀子花,浓郁的香味掩去了他身上属于顾裴远的味道和那股情势过后特有的隐秘香气,只留一路甜香。
    红霞嫂已经醒了,捧着大肚子跟二嫂在院子里做艾绒。院子里摆着一箩筐干艾草,还有一个石臼和篮子。满院子艾草特有的香味,混合着林然然冉怀里栀子花的味道,熏得她打了个喷嚏。
    红霞嫂笑道:“瞧瞧你出去疯了一天,哪里来的这么多栀子花?
    “郊外摘的。”林然然笑吟吟跑过去打了一盆水,把栀子花铺在水面上,能养上一整天呢。
    她洗了手挽起袖子,坐在红霞嫂身边,关切地询问红霞嫂的身体。
    红霞嫂笑道:“我也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最近总下雨,我腰酸腿疼的睡不安稳,熏熏艾能好点。”
    箩筐里晒着许多干艾叶,这些艾叶都是前年端午摘的,那时候的艾叶长得最健壮,挑选完整健壮没有半点泥土的艾草摘下晒干,避光存放两三年以上的艾草药效最好。
    红霞嫂和二嫂把艾叶从梗上捋下来用手揉搓,再放进石臼里仔细捣烂,变成细细的艾绒。这样做成的艾绒无论是直接点燃还是拌上麻油艾炙,药效都很好。
    林然然帮着一块揉艾绒,对红霞嫂道:“如果身体不舒服,还是进城去检查一下吧。你也快到预产期了,不如干脆住进医院,到时候在医院生产也比较放心。”
    “我前两个孩子都是在家里生的,干嘛非要去城里浪费那个钱?”红霞嫂虽说现在日子宽裕了,思想还是跟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一样,认为去医院就要费好多钱。
    红霞嫂的二嫂也笑道:“你放心,我们请了村里的陈婆子,她可是积年的老产婆,咱们村一大半的人都是她接生的,可有经验了。”
    红霞嫂赞同道:“再说我也不是头胎了,没啥大问题。”
    林然然只得作罢。她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一大捆无菌纱布,卫生纸,还有柔软的婴儿衣料。又仔细叮嘱红霞嫂和二嫂:生产那天用的毛巾都得用开水煮开后再晒干,器具和剪刀也都要磨光消毒。如果红霞嫂状态不好,还是立刻送到医院去。
    红霞嫂听得跟她二嫂相视而笑:“你一个没出门的大姑娘家,说起这些事来头头是道的。你什么时候出门子啊?”
    “……人家好心关心你,你倒反过来开我的玩笑!”今时不同往日,林然然被说中心事,满脸通红。
    她以前被调侃到这种事都是落落大方的,今天的反常当然没有逃过红霞嫂的眼睛。她心中嘀咕,想起老娘最近在自己面前总叨咕林然然跟赵家骏的事。莫非自家傻弟弟还真的入了林然然的眼?
    晚上,林然然和弟弟妹妹在赵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家宴。桌上不仅有狍子肉,还有赵家骏特地捉的桃花鱼,配上几道新鲜蔬菜和白面馒头,大家都吃得十分满足。
    第二天顾裴远要带着知青们上工,赶在下一次雨水前把秧苗都种下。林然然懂事地没有再去打搅他,而是在家陪着红霞嫂聊天,帮忙做新生儿的尿戒子。两个嫂子和赵田氏都在缝制新生儿的衣服,用的就是林然然送来的衣料。
    赵家的几个孩子跟红霞嫂的两个孩子岁数相近,以前的小衣服都是一个传一个的,轮到红霞嫂肚子里的小宝宝时,那些衣服已经烂得不能穿了。再说现在日子也宽裕多了,几件小衣服还是舍得做的。
    她这年头的女人多多少少都会些针线活,只有林然然不会,被调侃了一番。她立刻被点燃了斗志,拍着胸脯说要给小宝宝做个枕头。
    小宝宝通常睡的是绿豆壳枕头。而顾裴远的那个枕头太硬,睡得不舒服。林然然准备顺带给他做个清凉明目的金银花枕。绿豆和金银花都好弄,只有这针线活难倒了林然然。不过没关系,——她有枪手。
    林然然带着两卷布料跑去纺织厂找谢绯。林然然在门口等了半天,出来的却是孙晓蕾。
    林然然奇怪道:“晓蕾姐,小绯呢?”
    孙晓蕾道:“你不知道?小绯跟单位请了几天假,说家里有事。”
    林然然道:“怎么会呢?我才跟红霞嫂见过面,没听她说小绯回村了啊。”
    孙晓蕾脸色严肃起来,道:“然然,你知不知道小绯最近怎么了?她最近魂不守舍的,总往邮电局跑,有一次我起夜还听见她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林然然皱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孙晓蕾道:“上次从北京回来就这样了……对了,她还跟人换了一些全国粮票,她不会是跑去北京了吧?大城市这么吸引人?”
    林然然心里咯噔一下,谢绯这是被陆青棠勾了魂了。她以为谢绯顶多是少女春心萌动,回来就好了,没想到谢绯居然会跑去北京!
    想到陆青棠是什么样的人,林然然的手都凉了,谢绯这不是羊入虎口么!她定了定神,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孙晓蕾:“应该不会。小绯胆子小,自己一个人连村都不敢出,哪儿敢去北京!晓蕾姐,这事儿你千万瞒着,对外就说小绯是家里有事回乡下了,知道吗?”
    林然然的脸色十分严肃,孙晓蕾不由得也严肃起来,郑重保证:“你跟小绯都帮过我爷爷,你放心,我肯定会守住口风。”
    林然然满心纠结,再三吩咐孙晓蕾有消息一定要通知自己,这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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