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除了关洪还有副主任和几位领导。
    林然然一一礼貌地打过招呼,问道:“主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关洪端着茶缸喝水,不敢看林然然的脸。关洪的表情让林然然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先坐,坐下再说。”副主任笑道。
    领导越是客气,就越有问题。林然然笑道:“我站着就成。主任,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关洪搓了半天的手,道:“副主任,还是你来说。”
    副主任快言快语道:“然然,你的请假条主任本来已经批了,可咱们厂子里现在缺一批货。这个任务本来是老刘的,但他一入冬又病了。其他人又没有门路和经验,我们领导班子开会讨论过,这个任务还只有你才能办了。”
    林然然“啊”了一声,脸上难掩失望。她早就跟关洪打了招呼,趁着小秋和小景刚好趁着寒假的机会,去京城把病看了,也不用耽误学业。
    本来说的好好的,火车票都已经打好了,现在又突然来这么一出,林然然脾气再好也有些受不了。
    一个领导道:“林然然同志,你是供销社的一份子,现在供销社有任务,你……”
    会计也在,忙开口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一个小姑娘,才出差三个月给咱们弄回几千斤细粮,一口气没歇又要把人派出去,这像话吗?咱们单位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干活儿。”
    “这不是只有然然路子最广,能弄来东西吗?”另一个领导道。
    林然然低头,道:“各位领导说得是,是我觉悟不够高,我一定改正。”
    副主任道:“快别这么说。然然请假可不是为了别的,人家是为了带妹妹去北京看病。这可是大事儿,能耽误吗?”
    “这……”其他人面面相觑。人命关天,他们能说不吗?
    刚才说林然然没有大局观念的领导惭愧道:“这事儿我是真不了解。对不住啊然然。”
    “没关系。”林然然笑笑。
    这下几个领导自己倒是争执起来,为了林然然该不该去出差的事儿讨论得面红耳赤,最后一致把皮球踢给了关洪。
    关洪为难地捧着茶缸,对林然然道:“然然,这事儿呢,我尊重你的意见。”
    林然然想了想,坚定道:“我想好了,我妹妹的病可以延后再看,一切以单位的利益优先。既然组织委派了我这个任务,我一定会好好完成的!”
    “好!真是个好同志啊!”副主任带头鼓起掌来。
    关洪道:“你为单位付出得太多了。等你这趟差回来,你想什么时候请假我无条件批准,再额外延长半个月的假期。大家伙有意见吗?”
    “没意见!就该这么办!”其他人纷纷道。
    林然然笑道:“既然单位有任务交给我,我当然要一切以任务为重。”
    这时,关洪瞧着其他人道:“这个名单,你们还有异议吗?”
    除了一两个人不吭声,其他人都道:“没有!”
    关洪笑着站起身来,道:“林然然同志,你在单位的表现一向很好,这次的表现更是让人感动。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被选为预备役党员了!”
    这次的入党名额只有两个,无怪乎周东红一直抢着表现,生怕林然然盖过自己的风头。
    林然然进来之前,这群领导正为了选林然然还是周东红争执得面红耳赤。现在好了,人家林然然同志的思想觉悟这么高,他们还能不选她?
    关洪提前告诉林然然,也是一种补偿的意思,因此众人都纷纷赞同。
    林然然笑道:“谢谢主任和单位对我的信任和提拔,其实很多同事的表现都比我好,我还年轻,受之有愧。”
    “你这种谦虚礼让的精神就已经胜过其他人了!要是让有些人听见你的话,真是要羞愧死。”副主任赞叹道。
    会开完了,众人纷纷离开,林然然留下来等介绍信。关洪拿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介绍信和证明,开始签字盖章。
    等众人出去了,林然然把门关上,转身笑道:“关叔叔,今天这事儿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啊?”
    关洪盖好章子,道:“提前说了,你还能这么顺利的入党?”
    他话里有话,林然然笑道:“关叔叔,是不是有人又跟你打小报告了?”
    办公室里只有林然然和关洪两人,气氛也放松下来。
    关洪用对待侄女儿的语气笑道:“还不是那个周东红?她这个人仗着家里有点关系,心眼又小,一直针对你。你别把她放在心上,只要你好好表现,叔叔会帮着你的。”
    林然然笑道:“谢谢叔叔。”
    关洪道:“跟叔叔客气什么?我跟你父母是什么关系,照顾你是应该的。何况你跟水云关系好,我……”
    关洪意识到失言,连忙干咳两声,端起茶缸喝水。
    林然然笑道:“关叔叔,你跟水云姐的事儿瞒得也太紧了。上次水云姐去相亲,亏我还替你担心来着。”
    关洪道:“好哇你,你明知道水云去相亲,你也不提前跟你叔叔通个风,报个信?”
    林然然一扭脸,道:“爱情是需要靠自己去争取的。要是水云姐答应去相亲,也说明你这个追求者的努力不够啊?”
    关洪笑着直摇头:“你这个小丫头,伶牙俐齿,说不过你。亏你平时在单位装得那么老实。”
    林然然把介绍信和证明小心地叠起来收好,道:“我要是像周东红一样给您惹事,您就高兴了?”
    关洪满脸的敬谢不敏,认真道:“小秋的病应该不会耽搁吧?要是真把小秋的病耽搁了,你水云姐非跟我翻脸不可。”
    林然然道:“您放心,小秋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只是想趁着寒假带她去检查一下,不会耽误事儿的。”
    关洪这才放下心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林然然。
    林然然打开信封,里头厚厚一叠大团结,还有许多全国粮票和工业券:“叔叔,这是?”
    关洪搓搓手道:“你也知道,水云她娘家人靠不上,结婚的被褥新衣啥的肯定没人给她准备。上海的好东西多,这钱你拿着去置办一套好嫁妆,还有那三转一响也得买。”
    林然然把钱收好,笑道:“您就放心吧。”
    晚上回去,小秋和小景不在客厅,在卧室不知道折腾啥。
    林然然拿着饭盒放桌上,笑着走进卧室道:“忙活什么呢?”
    只见两个小家伙把行李包放床上,正有模有样地整理行李呢。他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小景把自己珍藏的子弹壳儿都放进去了。
    “姐姐,我们是不是明天就去坐火车呀?我要看北京□□!”小景小脸上写满了兴奋。
    林然然内疚地走过去,道:“小景,姐姐有件事要跟你说。”
    ……
    水云进屋的时候,就听到小景趴在床上呜哇呜哇地哭,她把一包衣服砸在沙发上,气哼哼道:“关洪真不是个东西!都批了你的假,凭啥又派你出去啊?”
    “你们那一办公室都是死人哪?啥都派你一个人干,太欺负人了!看把咱们小景气得!”水云一边骂一边心疼地哄着小景,“小景不哭,来,水云姐给你带糍粑了。”
    “呜呜呜呜我要去看□□……”小景委屈地抱着水云的手臂。
    林然然头疼道:“水云姐,你就别说了。本来都快劝好了,你一说又哭了不是?”
    小景一听,扯开嗓子又嚎上了:“呜哇哇哇哇哇……唔。”
    林然然把一个糍粑塞进小景嘴里,糍粑滚了黄豆粉,吃起来又香又糯。小景鼓着腮帮子,一时间忘了哭。
    林然然伸手抹掉他的眼泪,好声好气道:“这次是姐姐不对,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但是单位的任务是很重要的。”
    “没错儿。小景,这次不能怪你姐姐,你姐姐不能带你去玩儿,心里也难过着呢。”水云把小景抱到怀里,哄道,“水云姐打算给你做身新衣服,明儿带你去挑料子。还有小秋,你也一套。”
    “小景要漂亮的新衣服!”小景嚼着糍粑,一抹脸又高兴起来。
    ”好嘞,让你自个儿挑!咱们吃糍粑去。”水云笑着抱起小景去客厅,林然然搂着小秋,四人一块儿在沙发上坐下。
    一个干荷叶包打开,里头七八个小糯米团滚着黄豆粉,捂了一路让黄豆粉有些湿润,口感还是很好。
    冬天吃糯米做的食物很有饱足感,林然然吃了一个擦擦手,道:“水云姐,干嘛又给小景做新衣裳?小绯给他们做的够穿到明年了。”
    水云脸红了红:“结婚那天,我打算让小景当滚床童子,那不得做身新衣服?”
    “什么叫滚床童子?”小秋好奇道。
    水云掐了下她的脸:“小孩子别瞎问!来,糍粑拿上进屋吃去。”
    小秋抱着糍粑,带小景乖乖回房间了。小景有了新衣服,立刻忘了去北京的事儿,一心一意等明天去做新衣服。
    林然然笑了半天,打开水云丢下的包裹,里头是一件羊毛大衣,样式简洁而时髦:“这不是谢绯给你做的吗?干嘛扔了,不要给我。”
    水云气道:”我还不是为你抱不平吗?姓关的真不是个好东西,他要是不给你批假,这个婚我不结了!“
    林然然笑吟吟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是吗?人家担心你没嫁妆,偷偷塞给我这么多钱和票。既然你不要,我拿去还喽?”
    水云的脸色忸怩不定,伸手抢过信封,打开来点数:“给我吧你!置办嫁妆哪用得了这么多,真不会过日子。”
    “所以得娶你回家给他掌着舵啊。”林然然伸了个懒腰倒在沙发上,笑道,“我关叔叔这是心疼你呢,他可不知道你自己攒好了嫁妆。现在好了,你提前发了笔财。”
    水云心里熨贴,拿着信封噗嗤一笑,推林然然道:“你起来,我的嫁妆还差几样大件儿,你记下。”
    林然然懒洋洋笑道:“你写下来,我都给你买来还不成吗?”
    一大早,谢绯和水云带着小秋小景把林然然送到了火车站。
    谢绯把一包热腾腾的小笼包和几个馒头塞进林然然的包里,道:“火车上不提供早餐,你别饿着。”
    小秋和小景一左一右牵着林然然的手,格外不舍。林然然出差三个月马上又要走,他们从没有离开姐姐这么久过呢。
    林然然摸摸他们的脑袋,笑道:“乖,姐姐给你们带上海的大闸蟹吃。水云姐,小绯,这段日子又要麻烦你们照顾小秋小景了。”
    “嗨,这有啥麻烦的。你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再办婚礼。”水云道。
    林然然噗嗤一笑:“那我可得早点回来,不然关主任该记恨我了。”
    说话间,绿皮火车呜呜呜地开进了站。林然然再哄了哄小景,就提着包上车去了。
    车厢里的气味特别难闻,还好不算挤。林然然找到卧铺车厢,把外套垫在铺位上,倒下来补眠了。
    火车在铁轨上行驶着,哐当哐当的声音和晃悠十分催眠。林然然一觉睡到中午起来,就闻到了一股肉香。
    乘务员推着车一路吆喝:“红烧肉大米饭,一人一份不要票啦。”
    这是火车上的福利。一份红烧肉和一份大米饭只要五毛钱,不收肉票和粮票,味道还特别好。林然然拿饭盒打了一份,就着热茶美美地吃了一顿。
    茶足饭饱,林然然这才有心思欣赏窗外的风景。这时火车的窗户可以打开,林然然拉开一条缝隙,冷风扑面而来,带着冬天郊外特有的清冷,驱散了车厢里的浑浊气息和肉味。
    这时候是冬天,但是火车一路往南,仍然可以看见长青的山林,田野间已经收割完毕,稻草堆在田里,露出冻得僵黄的泥土。还有闪着粼粼波光的江河,在视野里飞掠而过,像条长长的银色缎带。
    偶尔视野里还会出现人烟。那些泥墙黑瓦的建筑错落在山野里,古色古香,还有田园气息。
    铁轨旁会有小孩子追逐火车,被火车远远甩开也不泄气,发出兴奋的尖叫。这是他们玩不腻的一个小游戏。
    这趟车还会在很多小站点停留几分钟,放上一些新乘客。
    这时,路边渐渐出现一些白墙黑瓦的徽式建筑,车子停了下来。这个小站点很热闹,好多少女和妇人挎着篮子,在火车窗户下叫卖。
    林然然看得有趣,拉过一个乘务员问:“请问这个站停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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